第29章 章節
拔弩張的――當然了,皇後與太後見面,哪次不是劍拔弩張呢?只不過,這一次,站在刀劍漩渦的卻是最近時時來長壽宮,借午膳時間與皇帝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的李靜姝。
李靜姝梳了長樂髻,穿霞彩千色梅花嬌紗裙,外罩妃色烏金雲襖,看上去貞靜嬌婉。此刻,在皇後噴火的目光下,李靜姝俏生生地立在殿中,由身邊的侍女攙扶着,卻仍是俏臉慘白,整個人都搖搖欲墜。
姜清如悄無聲息地坐在末首,方才詭異的镯子令她心驚,此刻坐在椅子上,身上一松,輕輕舒了口氣,不動聲色地看事态發展。
李靜姝揚起了臉來,少女潔白的臉頰上有隐約的紅暈,似羞似惱,她垂着睫毛對着皇後所在的方向開口了,“皇後娘娘,您是國母,是皇上的妻子。于情于理,最不該疑他的人便是您。況且,靜姝雖然與皇上相處日短,卻也能體察皇上實在是至高至潔君子、至尊至貴天子。如今,皇後娘娘說靜姝……說靜姝……”她雙唇輕顫,似乎羞恨已極,卻還是顫抖着聲音繼續道:“說靜姝不安閨中,有辱家門,靜姝不敢有辯。然而,皇後娘娘言及皇上,靜姝卻不得不駁,您實在是錯得太甚了。”
皇後呼哧呼哧喘着粗氣,顯然是被她的狡辯之詞氣得不輕,又被她不動聲色離間自己與皇帝情誼的手段駭了一下,抖着手将一團紅豔之物兜頭砸在李靜姝臉上,恨聲道:“好!好!你倒是清白得很!看來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你且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這是什麽?!”
被這團紅豔之物一砸,李靜姝也吓了一跳,忙抓到手中一看,登時眼都直了,似乎癡傻了一樣,半響頹然癱倒在地。
衆人不解,賢德二妃轉頭望向皇後,華嫔卻是走上前去,似乎要看一看那東西。
皇後剛剛氣得喘息不止,旁邊玉蘭一邊為她撫胸順氣,一邊脆生生解釋起事情原委,“實在也怨不得我們皇後娘娘生氣,這位李家的小姐也太不知廉恥了些。打着為太後娘娘盡孝的名義,卻行着勾引皇帝的事。咱們素日裏見了這李家小姐,只道她家學淵源,是個好的,誰知道背後藏了這些腌H東西。若是給這樣的人近了皇上身邊呢,豈不是要壞了皇上的心性,也毀了太後娘娘這麽多年來的悉心教導之意?”
這時候華嫔已經走到了李靜姝身邊,一伸手将那東西扯在手中,一揮抖了開來,一陣香風随之飄來。
衆人看去,卻是個鮮紅亮麗的肚兜,繡着鴛鴦戲水的花樣,端的是靡靡無限、令人望之心癢。
華嫔一抖開這肚兜便知道不妙,她原不過是好奇,并沒有多想。但是她乃是寄托于太後的人,此刻當衆揭開了李靜姝的醜事――悄悄望去,果然太後已經陰沉着面色盯着她了。
華嫔忙退後一步,将手中的肚兜一抛,任由它悠悠蕩蕩又落回了地上。然而華嫔抛開了這肚兜,卻自有皇後這邊的人撿起來。
皇後的庶妹,那日千秋宴上一曲琴音寄相思的琉珠,如今的安嫔,此刻盈盈起身。從皇後身邊走了出來,俯身用兩個手指頭将那肚兜夾了起來,啧啧兩聲,望着癱倒在地雙目無神的李靜姝,嬌笑一聲,揚聲道:“要我說,李家妹妹也太心急了些。學那些淫詞豔曲中的小姐行徑,哎呀”她瞥一眼太後鐵青的面色,“也難怪太後娘娘生氣。”
華嫔有心找補,插言道:“這肚兜誰人都繡得,怎麽就指認是李家小姐所為呢?”
太後暴喝一聲,“你閉嘴!”
華嫔被駭得渾身一抖,乖乖閉了嘴,神色間卻還是有些不服不忿。
姜清如暗嘆一聲,雖然皇後一旦遇到與皇上相關的事情總有幾分莽撞,但是皇後背後的趙家可是不莽撞,今日敢把事情抖摟出來,自然是人證物證都齊全了。她看一眼猶自委屈的華嫔,掩面感嘆:不怕狼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啊。
安嫔已經展開了肚兜,在衆人面前巡展着,一面娓娓道來,“華嫔所言也有道理,只是這肚兜上可還繡着字呢,瞧瞧:君須早折,一枝濃豔,莫待過芳菲。下面小字:芸娘。”她轉轉眼珠,幽幽道:“咱們外人是不知道的,只是請出李家老嬷嬷問一問,興許就知道這芸娘是誰了呢?”
衆人看看目光狠辣的皇後,再看看癱倒在地面色慘白的李靜姝,哪裏還不知道這芸娘是誰?
這個時代,女子小字除了父母奶娘,便只有閨中密友,未來夫君能知。她既然繡上了自己小字,又伴着這樣的濃詞豔句,顯然皇後已經掐住了她的七寸,再掙脫不得了。更令人駭然的是,安嫔言下之意,便是李家老嬷嬷,這李靜姝的乳母――絕對的家仆,都已經被趙家攥在手心了!
太後鐵青着面色,森冷道:“李靜姝有違宮規,這便趕出去!”
癱軟在地的人輕輕顫抖了一下,緩緩将她自己蜷縮起來。
皇後卻冷笑道:“卻不知道違的是什麽宮規?又是依着哪家宮規,只是趕出去?!”
太後梗着脖子,眯着眼睛盯着皇後,卻是一言不發,不知是無言以對,還是怒極無語。
皇後卻不管她,揚手下令,“将這賤人拖出去杖責……”她頓了一頓,面上神色微變,“……杖責二十!”
此言一出,衆小boss看向李靜姝的神色都帶了一點憐憫,要知道這杖責,別看只有二十下,要不了人命,卻是極大的羞辱。你想想,将外衣褪去,在奴才宮女面前露出屁股,竹片板子“啪啪”打落下來……只怕疼暈過去之前,先就羞死了。受了這等羞辱的女子,又怎麽還有顏面入後宮呢?
李靜姝任由兩個高壯的老嬷嬷抓着臂膀推搡着往殿外去,太後站起身來,但似乎想要出言阻止,她身邊寧嬷嬷拉了一下她的衣角,太後嘆了口氣,淡淡道:“哀家累了,你們去吧。”說着,轉身入了內室,竟是擺出了不聞不問的姿态。
也是,皇後雖然恨不能食其肉飲其血,然而這李靜姝到底是李家唯一的嫡女。只要趙家還沒有打算徹底與李家撕破面皮,她就不能将李靜姝懲戒的太狠。李家想将李靜姝送入宮中,只要趙家擋住了就是勝利,剩下的――對李靜姝的懲戒卻也不宜太過份。
賢德二妃也告了勞累,聯袂去了。華嫔拉着柔嫔一同看熱鬧,姜清如卻無心此事,镯子的詭異之處讓她很想找個沒人的安靜之處細細思量一番,還惦記着小花圃種青盅之事。但是皇後一眼看到她,露出個嘲諷的笑,冷冷道:“夏侯貴儀留下來觀刑。”竟是要殺雞給猴看了!
姜清如無可無不可,便站在皇後身邊,看李靜姝被按倒在長凳上,将外衣褪到膝下,手掌寬的竹片便狠狠打了下來,帶着呼嘯的風聲,落下時響起清脆的“啪啪”聲。四周是奉皇後娘娘之命來觀刑的宮女太監,華嫔眼見那血暈染了出來,不由得偏過頭去,欲待走吧,此刻打到一半,她這一動肯定要被皇後惦記上,只好膽戰心驚得忍着聽着。
倒是一旁被她拉着的柔嫔,面色不變,只是微微側了頭,似乎也與華嫔一樣,有些不忍觀看。
姜清如不管這些,只當那血是演戲的時候用獸類血液與各種調料制成的假東西,板子不是打在自己身上,管那麽多也不能幫她早一天回到現代。
幾個人各懷心思,眼看那板子也打完了,李靜姝已經是進的氣多,出的氣少了。
華嫔忙扯着柔嫔向皇後娘娘告辭,姜清如也準備溜之大吉,卻被皇後留下了。
皇後眯着眼睛向着福身行禮的姜清如走近兩步,停在離她身前極近的地方。
姜清如垂眸望着皇後金**的裙裾下擺,幾乎可以聞到她身上極淡的香料味,感受着皇後毫不掩飾的敵意,姜清如在心底把渣皇帝鞭屍一百鞭啊一百遍!
“你可看到李家賤女的下場了?”皇後伸出冰涼的手指,尖銳的黃金甲套挑起她的下巴。
姜清如溫順得垂着眼睛,随着她手指的動作擡起頭來,溫和道:“清如看到了。”
皇後森冷一笑,“她不過是送了個肚兜。你當初可比她大膽多了。”那冰涼的甲套在姜清如臉上游走,皇後怨毒的目光也在她臉上逡巡,片刻她冷聲道:“你自問比這李氏賤女如何?”
姜清如垂眸溫順道:“李家小姐乃是太後娘家嫡女,清如蒲草之至,身如飄萍,不敢比也。”
皇後小指輕挑,那甲套尖端瞬間劃破了姜清如面頰,沿着狹長的劃痕滲出來一串血滴子。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