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76
◎你辛苦了◎
這場飯局來得突然,因為虞承中的到來,桌上氛圍壓抑,男人面若寒冰,不笑的時候有種無形的壓迫感,壓得人不敢出聲。
虞宋機械地吃着飯,戚生生低眉乖順地坐在他身邊,手腳都有些拘謹。
最後還是虞承中率先開口,只不過是對虞宋說的:“昨天你金叔叔和我打球的時候說他女兒小暖從澳洲回來了,嘴裏念叨着你,說想你了,你主動點,明天找個時間約人家出去吃個飯。”
這話一出,整間包房都安靜了下來,虞宋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頓,他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下意識看向身旁的戚生生,一時間沒有回答。
虞承中也不惱,面無表情地掃了眼兒子帶來的女生,這才像剛注意到戚生生一樣,輕聲笑道:“戚小姐是吧,京州大學美術學院雕塑系大一學生。”他漫不經心地說出戚生生的具體背景,“高中也是和虞宋一個學校的,對吧小陳?”
他似是沒有記清楚,看向開門的那個男人。
小陳點點頭:“是,今陽中學。”
虞承中低聲輕笑,轉而雙手交織在一起,用審視的目光看向戚生生,語氣不重,但字字戳心:“第一次見虞宋帶女同學來這裏,看來你們關系不錯,不過虞宋,這件事最好不要讓小暖知道,她這人你清楚,醋勁大得很。”
在虞承中準備說出她的學院和專業時,一股子寒意爬上後背,戚生生面色蒼白,她不傻,聽得懂虞承中話裏話外的意思。
他這是在變相告誡她,讓她不要纏着虞宋。
虞宋猛地放下酒杯,他的眼神倏然冰冷,另一只手在桌下握住了戚生生。
“她什麽樣關我什麽事,沒工夫陪她。”虞宋站起身,連帶着戚生生一起,“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虞宋!”
虞承中壓抑着怒氣的吼聲将即将要出去的男生叫在原地。
虞宋抓着門把的手用足了勁,指節都在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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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胸口像被狠狠踹了一腳,連呼吸都是震顫的。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人生的所有決定都得按照虞承中的意思去執行,包括跟誰在一起。
之前顏桐已經讓虞承中狠狠發了一次火,虞宋跟她在一起的目的就是為了氣他。可這次的對象是戚生生,他不能放手。
虞宋眼睛赤紅,他回過頭将戚生生推到門口,把門打開,示意她出去:“你出去等我一會,我很快就出來。”
戚生生擔心地看着他,接着點點頭。
小陳也識趣地跟出去關上門,頓時,包房裏只剩下了他們倆父子。
虞宋沉着臉看向那個威嚴的男人,冷笑一聲:“之前不是還覺得金家粗鄙麽,怎麽現在又看上人家了。”
虞承中沒有搭理他的嘲諷,看着那張和他有七分像的臉,無聲地嘆了口氣,眼角歲月留下的痕跡讓他看起來仿佛老了十歲。
“所以放棄出國,去京州念什麽考古學,都是因為這個女生?”
虞宋眸光微閃,下意識否認:“不是,純粹因為我想去。”
他不能讓虞承中感受到自己有對在乎戚生生,不然這個男人肯定不會放過她。
從小到大,只要他在意的東西,虞承中都會扔掉。
虞承中顯然不信:“不是什麽不是,那你從一入學就開始追人家,還在辯論賽上當衆表白。”
“虞宋,你的小心思我一眼就能看穿。”
“你從小就是這樣,喜歡一樣東西從不會刻意隐藏,你看着那姑娘的眼神,直白又主動,你當我瞎嘛。”
虞承中哂笑,坐在主位上,語氣沒有一絲商量:“我警告你虞宋,你将來是要繼承集團的人,我可以原諒你擅自報考考古學這件事,但是你的婚姻由不得你做主。”他拿起餐巾擦了擦手指,然後随意丢棄,慢步走到虞宋面前,親昵地拍了拍虞宋的肩膀,“随便玩玩就行了,別得寸進尺,那姑娘的家世我都查過了。”
他輕笑了聲,眼裏帶着嘲諷,落在虞宋耳朵裏像根刺:“和你很不搭,比顏家那個還要不搭。”
“如果我非要她呢。”虞宋沒有躲閃,撩起眼鋒冷冷地盯着他,沒有半分退讓。
“那等我死了。”
虞承中撂下這麽一句輕飄飄的話,随後推開門,冷冷地看了一眼站在門外的戚生生,什麽話都沒說,帶着小陳走出了餐廳。
虞宋是他唯一的孩子,是唯一流着他血液的人,他把虞氏做到這麽大,把虞宋養成一個完美繼承者,不是讓他和他對着幹的,虞宋娶的不是妻子,而是合作夥伴。
愛情什麽的,只是小孩子過家家罷了。
虞宋站在原地,手和腳都是冷的,他清楚虞承中的脾性,他說過不會讓戚生生進虞家,就一定做得到。
忽然間,他感覺心髒像被人狠狠攥在手裏,疼得他輕咳了幾聲。
“你沒事吧。”
直到戚生生的聲音傳過來,他才恍然回過神。
戚生生滿臉擔心,圓潤的眼裏能清晰地照出他的模樣,虞宋看着她,那雙桃花眼第一次顯出哀傷的神色,但只是轉瞬,他就擡手抱住她,緊緊的,仿佛她下一秒就會消失。
“生生,好像除了你,就沒人愛我了。”
男生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戚生生眼睫一顫,想推開他的手指開始變得僵硬。
沉默良久,沒有聽到女生的回應,虞宋蹙起眉頭,輕輕推開她:“吓着了?”
戚生生抿了抿唇,望着虞宋微紅的眼眶,咽下了本來醞釀了許久的話,她垂下眼,搖了搖頭:“沒有。”
沒了吃飯的興致,兩人于是離開餐廳開車來到今陽附近,虞宋牽着她走到兩人初遇的巷子前。
學校正在放寒假,中午時分街道上沒什麽人,戚生生看着堆滿雜物的巷子,思緒飄到高一開學那天,虞宋一頭金發,攔住了她。
戚生生淡淡勾唇:“那個時候你為什麽染金發啊?”
虞宋輕笑,挑起眉尾:“為了反抗我爸。”
這麽一句話仿佛打通了什麽,戚生生擡頭看他:“所以你是故意留級的。”
“嗯。”
虞宋極輕地嗯了聲,他猶豫片刻,但還是将一直遮擋住的左手腕舉到戚生生面前,只見手腕處一道淺淡的疤痕橫亘在白皙的皮肉上,可以想象當時傷口有多深,即使是到了現在都沒消掉。
戚生生心頭一動,她擡起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那道疤,猜到了它的由來,但還是問道:“這是——”
虞宋在戚生生碰到疤痕的瞬間便收回了手,插進兜裏。
這是他最黑暗的回憶和往事,他不太想讓戚生生觸碰。
“是我自己割的。”虞宋盯着巷子,眼前浮現出16歲的自己,“其實我是個私生子。”
這個事實在他10歲虞承中來找他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了,他的母親只要了五百萬就把他甩給虞承中,沒有一絲留念地和她的情人去了國外,自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印象裏母親的樣子已經模糊不清,唯一記得的就是他愛穿一身鵝黃色的連衣裙。
自從回到虞家,他的噩夢也随之而來。
虞承中是個沒有感情的人,能獨自一人把小小的公司做到上市集團的天才,感情是他最不屑的東西,包括父子情。
在虞宋的記憶裏,他從沒對他笑過,只有嚴厲和責罰,被逼着學習所有上流社會應該具備的技能,每天晚上虞承中都會親自檢查他的學習成果,稍不滿意就會遭到責罰,小到不給飯吃,大到動手,沒人給他撐腰,也沒人擋在他面前,這樣的日子過了六年。
可說到底他也就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成長過程中只有壓抑,再強的人也受不了。
所以在升入高中的那年,他生病了,心理上的疾病。
他開始厭惡反抗,不去上學,故意搞砸考試,和混混為伍,抽煙打架早戀,在無數次被老師約談之後,虞承中忍不了了,那天他把他鎖在房間裏,決定餓他兩天,可是虞宋卻砸破了窗戶,本來想翻出去的,可是看見玻璃碎片的那一刻,一股自我毀滅的報複情緒從心底爆發。
他用玻璃割了手腕。
手上的傷好了之後,他就徹底變了。
變得用疏離的假面示人,對誰都帶着笑,欺騙別人,也欺騙自己。
他活的擰巴又痛苦。
“你是不是覺得那個時候的我很幼稚。”說完,虞宋自嘲地低眉一笑。
戚生生咬着下唇搖了搖頭:“不會。”她忽然想起了蔣顯允,眸光閃動,“你辛苦了。”
那天晚上,站在湖邊的蔣顯允也是這麽想的吧。
用毀掉自己,來進行反擊。
“以後一定會好的。”她紅着眼眶,輕聲說,像是自言自語,“你一定會和自己和解的。”
虞宋眼睫顫動,盯着她,良久才淡淡嗯了聲:“嗯。”
今年過年陳隽還是沒有帶着戚生生回白安,白安那邊什麽也沒說,只是戚梓涵初一那天打了電話過來,說想姐姐了。
安慰了戚梓涵幾句,戚生生挂掉電話,窗外适時傳來煙花點燃的聲音,耀眼的光芒在夜空綻放,戚生生看向窗外,慢慢穿上衣服走出家門。
再過兩天她們就要搬進新家了,從此南巷這裏就成了回憶,包括和那個臭屁少年之間的過往。
想到這個,戚生生就眼眶發熱,她吸了吸鼻子,慢吞吞地順着馬路走到放煙花的廢棄天臺。
她站在樓下,恍然看向左側。
眼前漸漸浮現出時忱擡頭看着煙火的模樣,眼眸似點墨,嘴角邊梨渦清淺,整個人像自帶着光芒,在夜裏比煙花還要奪目。
戚生生想着想着,眼前就騰起薄霧,她連忙低頭揉了揉眼睛,再次睜眼的時候,一雙男生的運動鞋進入視線。
她心跳了跳,猛地擡起頭,時忱在此時出現在她的面前。
頭頂的天空瞬間炸起一朵絢麗的煙花,可戚生生這次沒有被吓到,她只出神地望着眼前的時忱。
作者有話說:
學生時代很快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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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