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往事
寧雪勤趕緊收了笑聲,心中略微有些尴尬。
自己在這聽楊嬸說他小時候的醜事還笑得那麽開心,也不知道駱珩默聽到多少。
楊嬸倒是不覺得有什麽,朝駱珩默笑道:“剛說到你呢你就回來了,這段時間不是休獵嗎?怎麽還老往山上跑,也不知道在家裏多陪我說說話。”
駱珩默摘下帷帽挂到門後,說道:“前些時候放的套子,今天去看了下,套到幾只野雞,還有三只兔子。”說着将袋子放到地上,裏頭的東西應該還都是活的,袋子動彈了幾下。
“有野雞啊?”楊嬸放下石薯走過去,拉開袋口看了眼,喜道:“還挺肥,今晚就吃它了。”
寧雪勤心中感慨,雖說靠山吃山,但駱珩默捕獵的手藝恐怕在這個時代的獵戶中也是十分難得的,也不怪他們家只有孤兒寡母,卻将日子過得這麽紅火。
別的不說,村裏其他人家恐怕沒有像他們一樣,天天有肉,頓頓大米飯的。
見駱珩默朝這邊走來,她連忙低下頭繼續削石薯,等他走過去才微微松了口氣。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駱珩默脾氣看起來不錯,這些天對楊嬸的話幾乎是言聽計從,對她更是沒有擺過臉色,但她面對他時就是不由自主會覺得緊張。
或許是他長得太仙了?
寧雪勤不由得在心中笑了下,說真的,每天即使什麽都不做,看着那樣一張漂亮的臉就能給人一種滿足感了。
簡直就是顏控黨的福利。
直到今天,她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整整過去半個月,看似不長,但對她來說卻有種已經度過漫長時光的感覺。
這些天來楊嬸總會有意無意試探她一些口風,她雖然不是什麽特別聰明的人,但也不笨,稍微一思索就明白楊嬸的意思了。
只是這讓她感到十分費解,因為憑駱珩默的外貌,即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也有的是大小姑娘願意嫁,更不用說他本來就這麽有本事,家裏日子過得也紅火。
而她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外鄉人,長相只算清秀,幹活也不麻利,年齡對于這個時代來說也不小了,楊嬸這是看上她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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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寧雪勤怎麽想,都覺得這事挺奇怪的,但楊嬸不說,她總不能巴巴去問。
楊嬸将野雞和兔子分別關到籠子裏,回來時就見寧雪勤坐在那裏安靜地削石薯皮,她心中一動,又在肚子醞釀了一番說詞,這才喚了一聲“雪勤”,待寧雪勤擡頭看她,便示意她放下手中的活計,一臉嚴肅地道:“雪勤,楊嬸有話同你講。”
寧雪勤見她這樣,便放下手中的東西正襟危坐道:“楊嬸您請說。”
楊嬸握了寧雪勤的手,正要張口,卻聽門外傳來了一個嬌俏的聲音:“楊嬸,你在家裏嗎?”
楊嬸正要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臉就拉下來了,一聲不吭地坐回小凳上繼續削石薯。
寧雪勤見楊嬸滿臉不高興的樣子,也就對門外的聲音視而不見,神色自若地繼續幹活。
那聲音又提高聲音叫道:“楊嬸,駱大哥?我娘親今日做了豬肉山芹餡的餃子,讓我給你們送點嘗嘗,有人在家裏嗎?!”
楊嬸無奈地放下手中的東西應了聲,在腰前的圍巾上擦了兩下手,走去開門。
只見門外站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手裏捧着個大碗笑道:“還以為嬸子不在家裏呢,這是我娘一大早起來包的,讓我送點過來給嬸子嘗嘗鮮。”
楊嬸淡淡道:“麻煩你娘了,這可怎麽好意思,晚點我做了臘腸焖飯,也給你們送去點換換口味。雪勤,你來把餃子拿到廚房換了我們的碗裝着,記得把碗給人洗幹淨點。”最後一句話卻是對寧雪勤說的。
寧雪勤“哎”了一聲,起身就去接碗。
那姑娘是大山村村長家的二女兒,叫楊秀花,這時見寧雪勤來接她手中的碗,有些不樂意地撅撅嘴,但見楊嬸臉上的神色,也只好不情不願地将碗遞給了寧雪勤,嘴裏說道:“嬸子不用客氣,我娘說了,大家都是鄰裏鄉親的,正應該互相照應的。”
寧雪勤只當看不見小姑娘暗暗瞪她的眼色,接過碗轉身走了。只聽楊秀花在她身後問道:“楊嬸,這位姐姐的病還沒好嗎?她家是哪裏的?打算什麽時候回去啊?”
楊嬸看了一眼寧雪勤,見她連頭都沒回地徑直走了,這才沉着臉帶着略微不悅的語氣說道:“你小姑娘家家的,打聽這些做什麽,我一看到雪勤就覺得有緣,打算留她長住。”
這話裏的意思,就是傻子都能聽得出來了,楊秀花心道:原來村裏人都說楊嬸要讨了在她家養傷的老姑娘做侄媳婦這卻是真的了。可是、可是她要怎麽辦呢?她可是一直對駱大哥他……心裏一急,便沖口說道:“這怎麽可以?!駱大哥的命格不是……”
楊嬸還沒聽完,立時便像炸毛的母虎般向前大踏一步厲聲打斷道:“胡說什麽!楊秀花,你是要跟你娘一樣壞我家大寶名聲嗎?雪勤,你把東西拿回來!我們家不要他們的東西!”
寧雪勤聽到楊嬸氣急敗壞的聲音,雖然不知道楊秀花說了什麽惹她這麽生氣,卻也趕緊将餃子端出來,還好沒來得及換碗。
只見楊秀花手足無措地解釋道:“不、不,嬸子我不是、不是要敗壞駱大哥的名聲……”但見楊嬸瞪着她怒氣沖沖的模樣,話沒說完便“哇”地一聲哭着跑走了,連碗都沒拿。
寧雪勤見楊嬸“砰”地關上門,扶着門拴喘着粗氣,兀自氣憤難消的樣子,忙倒碗水遞給她:“楊嬸,您消消氣,當心身體。”
楊嬸喝了幾口水,總算将心口那股子怒火消了些,她看了眼主屋,見駱珩默沒什麽東西,便拉着寧雪勤進了側屋,那碗餃子被她随手就倒進了喂豬用的潲水桶裏。
進屋後,楊嬸道:“雪勤,你是不是覺得剛才嬸子發那火過了?人家好心給我們送了餃子,又只是個小丫頭……”
寧雪勤道:“嬸子會生氣自然是有原因的,雖說我跟您相處得不久,但您平時的性情我還是知道的,對我一個陌生人都能這麽和善,更何況是別人。”
楊嬸一聽這話就樂了:“瞧瞧這嘴,楊嬸被你一說都成了那沒脾氣的菩薩了!”
寧雪勤抿嘴一笑,也不說話。
楊嬸就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不是嬸子我心眼兒小,實在是這楊王家的太欺負人了!想當初,我和他叔将剛失了父母的大寶從縣城裏接過來,這姓王的便失心瘋一樣的跟人說我家大寶克親,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我呸!她是個什麽東西?不過是做了村長續弦,眼睛便長到腦袋上去了,通通不将別個放在眼裏,更将我們楊石家當做眼中釘。”
“哼!誰不知她的那點小心思,她當年……”楊嬸說到這裏,似乎意識到什麽,立刻改了話頭道,“這滿口胡說八道為難一個不滿八歲的孩子,她倒是厚得起這個臉皮!大寶他叔好歹也是個‘蠻狗子’,哪裏聽得了這些,便上門找村長理論,那姓王的這才消停了一些。後來,大寶便在這村裏住了下來,我和他叔沒有孩子,都把他當自己親兒子一樣的疼……”
“大寶也不枉我們這麽疼他,對我和他叔極是孝順可心,從小到大沒讓我們操過心,有時乖巧得讓我和他叔都心疼的!大寶他在縣城的時候是上官學的,我和他叔就打算着別讓他荒了學業,想送他到鄰村的私塾去上學。”
“可大寶不知怎地便喜上了獵術,央着他叔教他,他叔拗不過,便在他課業空閑之餘教他一些簡單的狩獵技法,沒料到大寶竟是個天分極高的,這一上手就停不下來了。他還要顧着學業,卻就用這些課餘的時間在十二歲時便得了‘蠻狗子’的稱號!”
“他叔高興壞了,只覺得自己後繼有人,大寶這是要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大寶這時卻向我們提出他不願再去讀書的事,我們見大寶這些年來待人接物都是知禮有進退的,我們讓他讀書本就不是為了他能考取功名什麽的,何況他自己心思也不在這方面,倒是對獵術極是喜愛,便答應了他,從此以後他便專心跟着他叔上山磨練獵技去,沒了課業分心,這大寶的進步叫那個什麽……一日千裏!”
“可沒曾想他十七歲那年,卻出了大事!平時大寶到山裏,一般不會超過兩天一夜,那次卻是整整五天沒着家,我急了,便讓他叔邀着村裏的好手準備一起入山搜尋,卻沒想到大寶他一身是血,髒亂得不成樣的出現在山腳下。在他身後,是一只比他整個人還大上好幾倍的熊瞎子!!”
楊嬸絮絮叨叨地說到這裏,似乎回憶起當年的情形,語調都變得高揚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