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留下
“你放着吧,我來洗就好!”
寧雪勤哪好意思白吃白喝人家的還要讓人幫她洗碗,不由得跟在駱珩默身旁團團轉。
來到井邊,她搶着說道:“我來打水。”
拿起井邊的水桶丢下去,見桶裏裝滿了水,她往上一拉。
拉不動。
她抓着水桶繩,一臉尴尬。
“我來吧。”一旁的駱珩默朝她伸出手。
“好。”寧雪勤吶吶地将繩子放入他手中,略微一接觸便覺得他的掌心其實布滿厚繭,只是因為很白皙修長,所以看起來像是沒幹過什麽活的。
兩人的手一觸即分,不知道為什麽,寧雪勤覺得自己的臉更熱了,趕緊蹲下來準備用洗碗掩蓋尴尬。
好在駱珩默替她打完水後就離開了,寧雪勤蹲在原地洗碗,心中暗罵自己不争氣,明明在現代見過這麽多美男……
好吧,沒見過這麽帥的,尤其還親眼見到,還離得這麽近!
而且他簡直長在自己的審美點上好嗎?
将洗好的碗拿進廚房,卻不見楊嬸,反而是一個颀長的身影坐在竈臺前正在看火。
美人就算在這樣昏暗古樸的場景裏依舊像是在發光。
寧雪勤躊躇了一下,說道:“謝謝,這幾天真的給你們添麻煩了。”
駱珩默沒有看她,簡短回道:“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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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嬸的聲音從廚房門口傳來,“哎喲,寧姑娘別這麽客氣!當時你那情況,換了別人也是會伸手相幫的,你只管安心地在我家裏住下,別的事情不要想太多!大寶,我去抓只雞,你晚上做個拿手好菜,菌子炖雞,讓寧姑娘補補身子。”
駱珩默依舊沒回頭,只“嗯”的一聲。
楊嬸看着自家侄兒那木頭模樣,心中不由得無奈,聽寧雪勤急着拒絕,便道:“不過是只雞,值當什麽?寧姑娘,你趕緊回房休息,身子還沒養好呢。”
說着不由分說将寧雪勤帶回房去。
等寧雪勤乖乖坐回床上,楊嬸又道:“郎中說過,養病最怕的就是這病人自己心思重,東想西想的傷了心神,病才難好呢!”見她乖巧點頭,楊嬸心中滿意,一些想法在腦中轉了轉,終是問出聲:“寧姑娘,你是哪裏人?之前怎麽會在我們村旁的林子裏昏迷了,還受了這麽重的傷?”
寧雪勤愣了愣,在腦子裏梳理了一下原身的記憶,慢慢地說道:“我是渝陽鎮青石村人,是被惡人擄到這兒來的,身上的傷也是那惡人害的。”
楊嬸罵道:“究竟是哪個殺千刀的作孽!對個姑娘家也下得起這麽狠的手!姑娘莫怕,你如今在我家裏,那惡人就是再兇狠,也傷不了你去,若這畜生還敢再尋上門來,我就讓大寶将他扭到官府去!”
寧雪勤忙道:“那惡人在我脖子上劃了一刀,以為我死了,應是逃之大吉了,哪裏還敢又尋回來。”
楊嬸看了眼她脖子處的疤痕,眼中不由又多了一分憐惜,又問:“姑娘被惡人擄來,想來你的家裏人定是急壞了,不如我求村口秀才先寫封家信回去給你報個平安?”
寧雪勤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楊嬸不用麻煩了,我家裏就剩我一個人了。”
楊嬸聽她孤身一人,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歡喜,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既然如此,寧姑娘這段時間就安心在我家裏養傷,我之前一見你就覺得喜歡,你如果不嫌棄我們這村裏又窮又偏,便安心住下來好了。”
寧雪勤正對自己往後的去處毫無頭緒,聽了這話心下大定,忙道:“楊嬸可別這麽說,你們是我的救命恩人,又讓我在這吃住養傷,我感激都來不急怎麽會嫌棄呢?等我好了以後,定會尋了機會報答你們的恩情的,楊嬸有事只管差遣,像洗衣做飯,喂豬養雞我都是會的。只要能有口飯吃有個遮雨的屋檐,我也就知足了。”
她也不知道除了白吃白喝別人的還可以拿什麽回報,說這些話時臉上不由紅了一紅,但想如今她這個情況也只能先尋個栖身地混口飯吃,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楊嬸聽了寧雪勤這話顯然很是滿意。
最初寧雪勤被駱珩默救回來時情況非常糟糕,見她一個瘦弱的姑娘傷得那樣重,也不知是受了多大的苦楚,楊嬸心裏便先可憐了幾分。
等到駱珩默替這姑娘療傷時,楊嬸忽而想到自家侄兒如今的情況,心中一個靈光便隐約有了一個想頭。只是這寧姑娘是何種品性如今還不得而之,并且就算事情有希望能成,也還得慢慢籌劃,否則依着駱珩默的性子,一個不好又得攪黃。
心中有了計較後,楊嬸對寧雪勤便不免熱情許多,在她看來,她家大寶一表人才,那相貌說是天上仙人也不為過,且勤勞能幹,又救了寧雪勤的命。而寧雪勤年紀已經不小,又是孤家寡人一個,對大寶定是不會挑剔的。唯一麻煩的還是大寶那邊,他那個犟脾氣,只能是慢慢去勸了。
想到這裏,楊嬸對寧雪勤笑道:“什麽報答不報答的,不過多雙筷子的事。我見你第一面就喜歡得緊,以後喚你雪勤可好?”
寧雪勤連忙道:“當然可以的。”楊嬸的和藹親切讓她心裏一時湧上各種滋味,眼淚差點就飚了出來,硬生生地忍住,但還是紅了眼圈,略帶一絲哽咽道:“楊嬸,謝謝您!”
楊嬸見她這樣,心裏也有些觸動,連忙道:“又來跟我客氣上了,行了,你趕緊休息吧。”
寧雪勤乖乖躺下,雖然心裏還是有太多的疑問和情緒,但在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裏,她總算是暫時有了一個安穩的居所,以後的問題以後再來解決,畢竟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晚上駱珩默果然做了一大碗菌子炖雞,雞肉軟爛不柴,一抿就脫骨,菌菇鮮美無比,湯汁更是濃郁得叫寧雪勤差點把舌頭都吞進去。
雖然克制着,但在楊嬸不斷夾菜勸吃下,她還是吃了個肚飽溜圓,雙眼變得亮晶晶的,看向駱珩默忍不住一連串彩虹屁砸過去。
駱珩默只默默吃飯,看似對她的彩虹屁無動于衷,但耳垂尖卻不知道為什麽染上了一點紅暈。
……
楊嬸家所在的“大山村”阖村統共不過四十九戶人家,約合兩百六十幾口人。
這樣人數規模的村子在大周國,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實是數不勝數,最為普通不過。
但大山村卻有一個特點,在地理位置上,它離傳說中的仙神居住地“十萬大山”最為接近。
說是最為接近還不夠貼切,實際上,它就緊挨着“十萬大山”的邊上,站在村中任何一個角落往西瞧,便能看見通往十萬大山的那一片茂密的樹林子。
寧雪勤和楊嬸一起坐在門前的小板凳上削着“石薯”皮兒,一邊很有興致地聽楊嬸說着大山村的故事。石薯是一種四季作物,極濫生,只要有塊土地,一點水,便不讓人看就可以瘋長。
它的肉極糙,需要人工炮制一番才可以食用,村裏人一般不會用它來做主食,只是炮制好了做成石薯幹,給到森林裏打獵的男人們做幹糧,這東西別看口感不怎麽樣,但極頂飽,還能極快恢複體力,所以也比較受獵戶們歡迎。
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郴縣的地理位置決定了它一年四季氣候幹燥少雨,土地貧泛,不适合種植農作物,是以附近的村子全是以打獵牧畜為生,有田地的人家也大多是種一些耐旱好長的薯類作物。
這靠打獵為生的地方,獵戶的身手自然就成為了評判一個成年男子優劣的手段。而一個村子的強盛與否,主要也取決于這個村子獵手的數量及質量。
“我們大寶啊,要說在這附近十幾個村子裏,那也是頂頂有名的‘熊瞎子’!”楊嬸說這話時,一股子的驕傲像是從臉上每一條皺紋每一根毛孔裏溢出。
獵人也是分等級的,這楊嬸說的“熊瞎子”,便是其中最高的稱號,這稱號可不是随便得的,必須得獨自一人徒手獵過一只成年黑熊才行。之後的稱號還有“吊睛大蟲”(老虎)、“山刺頭”(野山豬)、“蠻狗子”(野狼)、“草呆”(野鹿)等。
聽楊嬸說,這“熊瞎子”的稱號,附近十幾個村子裏也就“帽子村”村長四十年前得過,經那次後“帽子村”很快成了頭村老大。
五年前駱珩默親手打了第一只熊瞎子後,他們大山村也由原先排名第七一下躍到了第二名,而且短短的幾年時間帶領着村裏別的獵手又拿下過兩次“吊睛大蟲”。
“山刺頭”、“蠻狗子”等更是入幾次山便會有所得,這樣的獵績讓原來對大山村這麽快成為第二把手還有置疑的人全都閉上了嘴巴。
要知道,得了“吊睛大蟲”這樣稱號的人十幾個村子統共加起來也不超過五十個,“山刺頭”“蠻狗子”等要稍多點,但也是三五個好獵手裏才得一個而已。
寧雪勤一邊聽一邊在心中驚嘆,看來這世界的居民身體素質普遍都強悍非常啊!要知道在地球上,以人類的力量要想使用冷兵器去獵老虎豹子等成年猛獸,如果不設置大型陷阱,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稍微比對一下雙方的身體數據差異就知道了。
然而這個世界的獵人,居然将這些猛獸視捕獵對象,其身體素質之強悍可見一斑。而那天看楊大郞基人,也就是比普通成年男子看來更為壯實一些,沒想到竟是能徒手獵虎熊!
見寧雪勤聽得一臉震驚的樣子,楊嬸的自豪感更是噌噌地往外冒,于是愈發嘴上不停地開始爆料“我們大寶”的忠厚孝順啊、英勇威武啊、足智多謀啊、良善體貼啊、吧啦吧啦吧啦……最後連駱珩默二歲時摔了一跤不哭,三歲時得了一只野果也要讓給長輩吃這些光榮事跡都讓寧雪勤知道了。
楊嬸本就是開朗健談之人,一番話插入了不少當下鄉村俚語,肢體表情,将駱珩默小時候一些糗事的表情說得是活靈活現,把寧雪勤逗得笑個不停,就在這時,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駱珩默戴着帷帽,拎了個布袋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