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天晚上的情景,就像噩夢一樣纏着楚念。她半夜驚醒,仿佛真的做了噩夢。
魏明西敲開了門,隔着黑暗盯着呆坐在床上不住喘息的楚念,念兒臉色發白,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吓。
他連忙将帕子沾濕擰幹,來到楚念身邊,輕柔地為她擦拭額頭上的汗。如此細心的關懷與呵護,一直都是屬于楚念的。“做噩夢了?”
他聲音那麽溫柔,楚念第一次感受到魏明西的溫柔,一個男人的溫柔。她的心卻更加失落,她是想要溫柔,可這溫柔的給予者,卻并不想是魏明西。明西是看着她長大的,比她大幾歲,但她始終當他是哥哥。
“只是做了場噩夢,沒事的。”楚念有意躲避着魏明西的呵護,自己拿着手帕擦拭。
魏明西怎會不知楚念在逃避,也許自己對她的感情已經如此的迫不及待。可能從小就很喜歡她了,如此天真美麗的姑娘,誰能不動心呢。“夢已經過去,沒事了。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吧。”
魏明西起身要走,但楚念卻說:“天明之後,我想去風琴樓一趟。你不會阻攔我吧?”
魏明西的眉忽然皺緊,卻沒有讓楚念看到。他用漫不經心的語調笑着說:“天黑之前你要回來,否則,我還會去風琴樓。這一次,恐怕不再像上次那樣,只是切磋琴技了。”
魏明西離開了,楚念呆坐在床上,一雙朦胧如霧般的眸,穿透飛舞的窗紗,望着晨起的斑斓。那雲朵的潔淨,就像她的眼眸,清澈純潔。
她眉心上的祥和韻意,就像畫上去似的,美,淡雅之美。然,再次聽到她彈奏的曲子,恍如隔世……
楚念這次沒有扮男裝,而是一身清雅的粉裙。如果張明楚看見了,一定會瞪大他那雙銳利的眼睛,震驚地欣賞昔日采花大盜的清雅秀麗。但他現在公務纏身,分身無暇。更沒有心情來聽曲子。
于是楚念的存在,吸引了衆學士的眼球,也吸引了柳長歌的注意。
但柳長歌也只是随意的看了楚念一眼,便閉上眼,沉浸在曲韻當中。
到現在她還沒有平複內心的傷痛,父皇,你居然當着我的面對晴遷下殺手,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你到底有沒有在乎過我的感受?
父皇怕是已經洞悉了她與晴遷的關系,可是父皇,您就不能成全我們嗎?
想到這,長歌的手忽然顫抖了,心上的顫抖也在無盡的蔓延。心越來越痛,越來越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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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忽然被握住,長歌擡頭看着晴遷,發現她的眼神比昨晚更清冷。晴遷說:“不要在彈了,你現在的狀态,不适合彈琴。”然後對衆學者說:“今天到此為止,請各位三天之後在來吧。”
衆人相視一眼,雖然很想知道傾歌先生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那喝酒的女人不好惹,他們可不想像之前那個男人一樣,被掃地出門。
楚念卻沒有走,而是随她們進了風琴樓。
百裏晴遷瞟了她一眼,并沒有說什麽。将長歌扶坐下,便在一旁獨自飲酒。楚念的到來,不是為了聽曲,也不是為了見長歌一面。她,到底為何而來呢。
楚念盯着長歌的臉色,好像恢複了些許,便笑道:“傾歌的琴藝如此高超,我想為你引薦一個人。他對你的琴藝早有仰慕,只是苦無機會。如今時機已到,我希望你能見見他。”
柳長歌的頭有些痛,父皇震怒的臉孔始終盤旋在腦海裏,她不想見任何人,她只想靜一靜。“楚姑娘,我今日有些不适,改天吧。”
楚念還想說兩句,卻聽百裏晴遷說:“請回吧。”
楚念心下嘆息,瞧長歌的臉色,好像确實不太好。她連忙關懷地說:“那你好好休息吧,多吃點補品,調理調理身子。我三日後在來看望你。”
百裏晴遷的眸忽明忽暗,手一動,一股氣流從楚念的身前飛逝而過。
楚念被晴遷點中穴道,而方才從門外飛進來的氣流,輕輕地擦過她的前襟。她胸前的布料,被劃開了一道口子。
男子步履緩慢地走進來,修長的身姿逆着光暈。他站在陽光裏,柳長歌卻無法在他身上感受到半點暖意。
當他臉上揚起微笑時,他已經坐在兩人對面。溫文爾雅的态度與如沐春風的笑容,看起來有些假。
田子謙就這麽不受歡迎嗎?并不是。而是因為他年輕,身為堕雲谷少主的他,集萬千榮寵于一身。少年應有的狂傲他都有,但他偏偏想要隐藏。可是在百裏晴遷的眼裏,他的極力隐藏,卻是最拙劣的演技。
他手上的折扇,吸引了長歌的注意。她的心恍然一跳,在離開豐州回到皇宮時,她便發現扇子丢了。沒想到扇子會出現在這個男人的手裏,那麽他今日來的目的……
田子謙發現長歌一直在看自己的扇子,便笑着将折扇合起,遞到長歌面前,“傾歌先生既然喜歡,不如拿去觀賞。”
柳長歌看了眼晴遷,見她只是在喝酒,便伸手接過扇子。輕輕撫摸扇面,這上頭的山水,是自己親手畫的,右下角還有父皇的私印。如此小心翼翼之舉,讓田子謙心存疑惑。
百裏晴遷手指一動,解開了楚念的穴道。楚念連忙撲到長歌面前,盯着她摸扇子的舉動。田子謙目的不純,他一定另有所圖。
她一把搶下扇子,扔到一邊,大笑着對長歌說:“我知道你對于美麗的事物很欣賞,像這種扇子很普遍的,城東那家名扇齋有好多這樣的扇子。有空我帶你去瞧瞧。”
柳長歌穩定了情緒,握住楚念的手,對她說了聲:“謝謝。”
她已經看明白了,楚念想要為她引薦的人,就是這個男人。然而這個男人拿着她的扇子來找她,一來是真的洞悉了她的身份,有所目的。二來是沒有發現她的身份,卻有求于她。
田子謙始終都在微笑,他希望用他好看的笑容,溫暖的笑容,卸下她們的提防。他盯着柳長歌,笑着說:“傾歌先生雖然琴藝精湛,但天高任鳥飛,你不覺得風琴樓這個地方太小,委屈你了嗎?”
柳長歌端莊地喝茶,似笑非笑地說:“我并沒有覺得風琴樓委屈了我,反而很好奇公子的來意。我一向都很讨厭拐彎抹角,你不妨直話直說。”
他在撫摸自己的扇子,柳長歌忍住厭惡,勉強壓制怒氣。
田子謙詫異長歌的眼神,撫摸扇子的手不自覺的停下。這感覺很不好,就像他在占用一件原本不屬于他的東西,坐立不安,心虛不已。
怎麽會有這種感覺?田子謙驚詫至極。不過,既然傾歌已經挑明,他也不必藏着掖着,“你知道江湖嗎?”
柳長歌稍微一愣,這一瞬間,她眼裏仿佛騰起笑意,看了眼百裏晴遷,然後平淡地說:“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公子此話,見外了。”
田子謙大笑了兩聲,拍手道:“好,非常好。傾歌先生果然是爽快人。我想将這把折扇,送給你。”
把她的扇子,送給她……這男人的如意算盤,打的可真是叮當作響!
柳長歌恨不得一杯茶潑到他臉上,然而,她并沒有這麽做。
百裏晴遷覺得十分有趣,她就像個事外人一樣,或許,她一直把自己當做事外人。她不記得這把扇子是怎麽憑空不見了,但她覺得,扇子的回歸,一定會牽出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田子謙自然不會忽略那白衣女子的存在,她就靜靜的坐在那,無聲無息,是內力高深之人。一身儒雅素白,卻掩飾不住她獨特的氣息,那張禍國殃民的臉孔,在醉意朦胧的神情下,顯出了絕世的誘惑。
想必任何一個男人見了,都會把持不住。但田子謙今天來是別的目的,他不會在這些細節上壞了大事。
唯有不看,才能不亂。
他的目光有些飄忽,望着門外的清冷。院子裏的雪已經融化了,深冬即将告別。他似乎感受到了初春的暖意:“武林大會在即,我想要傾歌先生為我做一件事。待這件事辦成之後,榮華富貴,名聲地位,任你挑選。”
“為何是我?”柳長歌問。
田子謙盯着長歌的眉眼,說話的語氣有些飄忽,就像他飄忽的眼神一樣,給人一種虛無感,“因為我覺得你适合這把扇子,你并不重要。這把扇子,才是最重要的。”
田子謙将折扇展開,指着右下角的印章,“知道這枚印章的含義嗎,我讓你做這把扇子的主人,做權利的巅峰王者。然後,幫我奪取武林盟主之位。”
楚念倒吸一口冷氣,原來田子謙的目的是盟主的寶座!
百裏晴遷眯着朦胧的醉眼,忽然起身離開,“我去煮酒。”
晴遷去煮酒了,明顯是不打算管這件事。柳長歌笑了,笑的意味深長,笑的讓楚念看不透。她從容地接過了折扇,“未請教……”
“堕雲谷,田子謙。”田子謙知道傾歌已經答應了他。雖然心有不舍,但這把折扇在傾歌的手裏,卻更加奪目耀眼。也許,這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