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二天一早,時遇宿醉未醒,被一陣喧鬧的鈴聲吵醒。他閉目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直至對方第三遍鈴聲響起,這才摸過床頭的手機看了眼來電號碼。
蹙眉接起,“喂?”
那頭不知說了些什麽,時遇回絕道:“不知道,不去。”
對面又多說了兩句,時遇揉了揉眉心,斟酌半晌才開口:“好,晚點過去。”
時遇挂斷通話後,将手機扔到一邊,轉身将熟睡的林繁縷一把摟進懷中,緊緊相貼。
昨晚時遇拉着他鬧騰到半夜,直至天光微熹才睡下。林繁縷夢中睡得并不安穩,眉頭緊鎖眼睫輕顫,似乎是夢到了一些令他害怕的事情。
時遇輕聲喊了兩聲,他沒醒。時遇馬上要出門一趟,想了想還是沒有叫醒他。昨晚确實鬧得太晚,又是哭又是逼着做,該是累了。
時遇穿戴整齊後,給老二打了個電話,讓他開車來接。挂斷電話後,時遇點開短信上方的小紅點,裏面都是些垃圾短信。
幾條垃圾短信中間夾了一條壓縮文件。
視頻是時遇昨晚傳的,收件人是商與楓。大清早的,再回看這條短信,心情頗佳,不易察覺地勾了勾嘴角。
時遇臨出門前,回頭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人,猶豫了一下,為了讓他多睡會兒,最終還是沒有将他鎖回地下室。
他給絮絮發了條語音,讓她等下早點過來,林繁縷還在睡覺,等下醒了再帶他去吃早餐。自己有事需要出門一趟。
走之前,時遇最後一次親了親睡夢中的林繁縷。
從酒吧出來,老二已經在門口等着了。時遇彎腰坐進後座,老二回頭問他:“容爺這麽早叫你過去,有事?”
“容沛找着了,老爺子要插手。”時遇眼神淩厲,“還有賭場的事,之前容沛的生意讓我們搶了,現在秋後算賬來了。”
老二顧慮道:“容爺還是十分器重大公子的,現在鬧這麽大,沒事嗎?”
“沒事。”時遇想了想,“順路去陳金那兒,把他也帶上。”
賭場大部分的事情都是陳金在打理,必要時可以把他推出來。
到地方後,時遇和老二一起下車。屋子裏的一幫人通宵打麻将,老二問陳金人呢?
牌桌上烏煙瘴氣的,衆人調笑:“睡女人去了,幾天沒回來。”
有人認出時遇,上前掐媚地遞煙:“遇哥,什麽風把您吹來了。”
時遇沒接,擡手拒了:“找他有事,他不在我先走了。等他回來讓他聯系我。”
“诶,好嘞好嘞 。”
時遇轉身離開前,餘光瞥到蹲在角落的長發小女孩,分明與眼前這肮髒頹敗的環境格格不入。
時遇皺眉,問老二:“那小姑娘是誰?”
老二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那是陳金弟弟。”
“弟弟?”
老二十分确定地點頭:“嗯,是個小男孩。好像說是陳雲強小兒子,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
時遇離開前,透過門縫再次回頭看了一眼蜷縮在角落裏的“小姑娘”。
最終,徐徐關合的門隔絕了兩個世界,什麽都看不到了。
二人從陳金家裏出來後,直接奔去了老宅子。管事的知道他要來,早早地便在大門口等候。
下車前,不知出于什麽顧慮,時遇沒帶上老二,讓他在車裏等。
老二打開車門,腳都邁出去了一只,“怎麽了?”
讓管事的來接,整出這麽大陣仗。而且停放在院子裏的車,除了容譽衡的,還有一輛陌生車牌的寶馬5系。
“等我進去後,你把車開到偏門去等我,二十分鐘後我要是還沒出來,你就打電話給刀疤。”時遇謹防有詐,“這期間內,要是我一直沒有聯系你,等刀疤一到,你就立馬帶人進去找我。”
老二嚴肅道:“鴻門宴?”
“不确定。”時遇下車,“你先走。”
時遇後腳剛邁進大門,兩位管事便上前鎖了大門,“二少,裏面請,老爺在二樓書房等您。”
時遇系上西裝扣子,大步流星地朝院子裏面走。到了廳門,出乎意料地見到的第一眼居然會是周樂湛。
周樂湛此人陰狠邪性,長相稱得上是陰柔俊美,刀刻似的眉峰微微上挑,沖時遇淡漠地點頭一笑。
時遇很快反應過來,不做片刻停留,轉身就走。
一邊健步如飛地往偏院走,一邊掏出手機撥通了絮絮的號碼。
身後兩位管事很快緊追其上,搭上時遇的肩:“二少……”
時遇側身,叩着手腕直接一個過肩摔将人撂翻在地;又幹脆利落沖着胸口踢出一腳,直接踹上另一人的心窩。
放倒兩人後,時遇雙手向上一撐,直接越牆而出。
老二車剛停穩,就見時遇從牆頭一躍而下,一個利落的緩沖着地。
“老二,立馬掉頭回去。”他上車時手裏正通着電話,“絮絮,你在哪裏?”
絮絮說:“我已經在酒吧了,你就會催……”
時遇打斷她:“林繁縷醒了嗎?”
“應該沒有吧。一直沒見他出來。”
時遇神情嚴肅,“你上去找,不用敲門了,估計現在沒人給你開,你直接破門進。”
不一會兒,手機裏便傳來了重物碰撞的聲響。
絮絮找人撞了幾下才撞開,淺色床單亂糟糟的,床上的被子也來不及整理。卧室房間小,一眼就望到頭了,“時遇,你房間裏沒人。”
本以為的興師問罪,原來是調虎離山。
人是小樹帶走的。小樹上個月剛來,是商與楓安插在時遇身邊的眼線。
将林繁縷帶出來,交到商與楓手裏,他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商先生,人帶到了。”
“好。”商與楓對待旁人總是彬彬有禮,“多謝。”
司機老鄧多少知道一些自家兩位少爺的糾葛,目不斜視地升起車內中控擋板,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其餘皆與他一個下人無關。
汽車平穩地啓動,一路朝來時的方向往回開。
後座的二人,一時無話,最終還是商與楓率先打破沉默:“木木。”
一別多日,竟恍若隔世。林繁縷發覺,眼前這位他叫了十多年哥哥的人竟是如此陌生,陌生到他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過他。
林繁縷悲從中來。原來一個人痛苦到極致時,眼淚是幹涸的,根本哭不出來。
他終于等到商與楓來救他了。或許不該這麽說,小樹是他的人,也就是說,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時遇那裏,知道時遇對自己做的那些事。
原來,一切都盡在他的掌控。
林繁縷心口一陣絞痛,他佝偻着脊背,死死抓着悶疼流血的胸口,好像這樣做,才不會破碎,才會好受些。
林繁縷一路沉默。曾經親密無間的他們,原來也有無話可說的時候啊。
多麽諷刺。
最終他只問了商與楓兩個問題,也是他二次失語前說的最後兩句話。
——我的玉,是你換走的?
——為什麽?
對此,商與楓沒有給他任何解釋,卻仍舊答非所問道:“昨晚視頻的事,是意外。”
意外嗎?那什麽事,又是在他掌控呢?
老鄧突然一個急剎車,輪胎急速摩擦路面,剎車聲尖銳刺耳,留下兩道青黑的輪胎印子。
林繁縷開門跳車了,他顧不上手腳擦傷的疼,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朝前跑,扭傷的腳踝還沒走出兩步,便再一次地摔倒在地。
破皮的掌心和膝蓋沾滿了細小的沙粒和揚塵,他像似感覺不到疼,踉踉跄跄地站起來繼續朝前跑。
他不知道該去哪裏,他一心只想離開這裏,離開商與楓身邊,越遠越好。他要躲起來,他不能讓他們找到。現在的商與楓只會讓他感到陌生和害怕。
“木木。”
商與楓攔在他面前,他再次摔倒。
林繁縷破皮的膝蓋跪在地上,掌心滲血的雙手緊緊捂着頭疼欲裂的太陽穴,那些聲音再次回來找他了。
那些勢要将他剝骨抽筋,拆骨入腹的吃人聲音。
啊啊啊啊啊——
滾開——
頭好疼,好多人在他耳邊說話。要輪奸他,要人肉他,他們在拉扯他,要将他四分五裂。
他出現了幻覺。這回不單單是聲音,還有畫面。
時遇昨晚拍的視頻和音頻一起流傳出去。好多人,好多人看到他是怎麽被男人幹的,怎麽岔開雙腿,怎麽被幹到屁股流水。
他們意淫他,在不知道的角落裏窺視他,視奸他。
無數雙眼睛,無數張嘴巴。
他們不肯放過他,人手一份的音頻和視頻。
為什麽不删掉。
為什麽要拍。
林繁縷好痛,痛到拿腦袋狠狠地去撞水泥路面,一下一下,撞頭磕碰的響聲一聲高過一聲。
商與楓攔住他,“木木,木木!你不要這樣,木木!你聽我說!”
那些痛苦回憶和揮之不去的聲音,折磨得林繁縷生不如死。他揮開商與楓,已然青紫的額頭不管不顧地再次朝地面撞。
腦袋裏面好吵好疼,那些醜陋的畫面,要怎樣才能讓他們安靜,要怎樣才能不那麽疼。
像是有無數柄電鑽在瘋狂地鑽擊頭骨。
疼得他額頭、脖頸的青筋暴突,眼內布滿了可怖的血絲,渾身打顫,冷汗直流。
為什麽會這麽疼。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他。
他還不夠乖嗎?還不夠聽話嗎?他十七歲時,商與楓撕爛他的衣服,第一次強迫他,他當時未曾經歷過這些,很惶恐也很無助。商與楓事後要他乖,讓他不要告訴杜若也不要告訴周琦瀾。
他聽話了。
他已經什麽都聽商與楓的了,商與楓為什麽還不滿意,為什麽要這麽對他,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商與楓知不知道他背着他錄的那些叫床聲很多人聽過,知不知道別人意淫他,知不知道時遇強迫他,知不知道時遇給他打上的禁脔标記,知不知道他的痛苦……
商與楓将磕得頭破血流的林繁縷拽進懷中,在耳邊輕聲安撫他。
商與楓在說什麽?為什麽他什麽都聽不見呢?
無數的人在吵。好吵。
林繁縷最終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木木!”自以為能操控全局,鎮定自若的僞裝面孔終于有了裂痕。
原來商與楓也會害怕啊,“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