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雪姐今天不開心嗎？”
跟出來的是小胖子魏宇。他一臉擔心地看着她，雖然依舊有些嬉皮笑臉的模樣，卻真切地流露出關心：“以前，你從來不這樣笑的。”他拉扯着臉，做出仿佛是在哭泣的模樣：“就好像要哭出來一樣。”
葉千雪看着他，心中嘆息。
眼前這個人，是在上一輩子，最後一個離自己而去的朋友。在自己沉溺于毒品中無法自拔的時候，也只剩下他會過來勸告自己。那時的他已經是挺拔英俊的男人，已經幫着家裏打理生意了。
其餘所有的朋友，已經在過去的歲月裏，被自己一個一個推開了。
如果自己真的聽了他的勸告，也不會落到最後那樣的下場……
葉千雪低頭掩飾着自己泛起的淚光，笑道：“哪裏不開心了？我玩得挺高興的。”擡起頭，又是一張無懈可擊的笑臉。
魏宇不說話，看着她片刻，嘆息一聲：“小雪姐，你要是有不開心，一定要說出來，我們才能幫上你。你看，大家都關心着你呢。剛剛就是王琦玉發現你不開心，勸我出來的。黃秀秀說了，要是你回去還這副樣子，就揍我呢……”
他搖晃着大大的頭，故作哀怨：“我就是一中間受氣的。”
葉千雪撲哧一聲笑出來。
“謝謝你，小胖。”她一直在微笑，只是笑着笑着，眼淚就流出來。
魏宇手忙腳亂地上去想幫她抹眼淚，急得跳腳：“哎喲我的姐姐诶，你就別在這時候哭了成不，我真的會被揍成豬頭的。”
“我很肯定，你一定會變豬頭。”一個甜美女聲在一旁涼涼地說，走過來一個似乎總是嘴角上翹的女孩，穿着白色的連衣裙，整個人看上去溫柔可親。站到葉千雪旁邊，她毫不客氣地橫她：“上一次還是見你媽死的時候你才哭過，這次又是怎麽了？”
魏宇見了她，一縮頭沒敢再說什麽。
葉千雪的眼淚噴薄而出，越發洶湧，嘴角卻在拼命上翹，臉上的表情怪異到了極點。惹得兩個過來勸架的到一時亂了手腳。
過了一會兒，她才控制住了自己，抹去眼角的淚水，對兩個人說：“我沒事，別擔心。以後也不會做傻事了。秀秀，小胖，你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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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秀秀定定地看了她兩眼，勉強相信了這個說法：“好吧，就信你一回。”魏宇在一旁聽她說完，不自覺地松了一大口氣。
“不過，那個柳菲菲是怎麽回事？”一旦将這件事說完，黃秀秀就毫不客氣地問，“你以前可從來不帶這種無聊的人過來參加聚會，更不用說把曾涵推到別人身邊去。”
魏宇在一旁連連點頭。
“你，是不是受了什麽壓力？”黃秀秀最後話鋒一轉，問道。
葉千雪看着她，不客氣背後潛藏的是關心。那個時侯的自己，為什麽會認為是來挑撥的呢？難道是因為柳丹雯和柳菲菲的虛情假意，讓她連真正的情感都分不清了嗎？
轉念一想，她決定說一點實話：“你也知道，我媽死了這麽多年，那個人自然是不會一直單身的。”
她的臉上露出譏诮，“他說與其找一個高門大戶的女人進來對我不好，還不如找一個身份地位都差一點，卻會關心人的女人。”
“挺關心我的，對不對？”
黃秀秀定定地看着她，忽然上來擁抱她，“我知道你心裏難受，要是不介意，我的肩膀可以借你。”
魏宇在一旁插科打诨，“憑什麽要借你的肩膀啊，要借也是借我的，我的肩膀寬厚又有肉，靠起來比你拿都是骨頭的肩膀舒服多了。”說完恬着臉湊到葉千雪面前，拍着自己的胸：“小雪姐，你放心，無路什麽時候，我一定會是你堅強的後盾。”
葉千雪微微一笑，點頭：“我知道。”
真誠得反而讓魏宇有點驚訝。
她推開了黃秀秀，拉住她的手：“我知道你對我好，不過，這件事讓我自己解決。”
帶着冰冷的笑意，她露出強烈的戰意：“也許阻止不了那個女人進門，但是，也一定不會讓她好過。”黃秀秀沉默片刻，握緊她的手：“嗯，不行還有我們。”
三個人在外面說笑了一會兒才進去，一進門就看到曾涵抱着麥克風唱得陶醉，而柳菲菲不知何時被擠到了角落，委委屈屈地占據了一個角。
坐下沒有片刻，她就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低着頭擡眼看葉千雪：“葉……姐姐，你渴嗎？我給你倒杯水？”
黃秀秀察覺到自己身邊的人身體忽然變得僵硬，聲音也不如往常柔美，“好啊，多謝你有心了。”
等到柳菲菲走開，她拉了拉葉千雪的手：“怎麽了？”
葉千雪嘴角帶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信不信，拿過來的這杯水，會是有問題的？”
“她沒那個膽！”剛一說完，黃秀秀就反應過來，“你是說，她居然？！”
葉千雪抿唇一笑，沒再說什麽，看向柳菲菲離開的方向的目光卻令人膽寒。
黃秀秀心中震驚，小雪，她的境地已經如此危險了嗎？
若有所思地看向柳菲菲離開的方向，黃秀秀眯了眯眼——如果小雪說的是真的，那麽……
“你不要去管她。”葉千雪握了握她的手，“這件事我來解決。”
黃秀秀看着坐在那裏堅強地挺起背的少女，卻仿佛看到了她身上的無邊脆弱。
她暗自嘆息一聲，低聲說好。
端了可樂過來的時候，柳菲菲心底也還是有些緊張的。
雖然母親一再說不會有什麽事，這也是她第一次這樣去暗算一個人。
小心翼翼地捧着杯子到了葉千雪面前，她低着頭将杯子推到葉千雪前面去：“葉……姐姐，我只找到了可樂。”“沒關系，他們大概只要了可樂。正好我也不喝啤酒。”葉千雪滿不在乎地回答。
“對了，你喝酒嗎？”她問，端起了杯子。
柳菲菲心中一緊，目光落在杯子上，有若無其事地移開，“會喝一點，但是不怎麽擅長。”
葉千雪忽然放下了杯子，好奇地看着她：“真看不出來，我可是一點酒都不敢碰的。那，要不要給你來一瓶？香槟，紅酒或者啤酒？烈酒這裏的人是不肯賣給我們的。”
柳菲菲有些失望地看着她的手，忙不疊地擺手，“不，還是不要了。女孩子在外面……能夠不喝酒還是不喝酒比較好。”
葉千雪點頭：“你說得對。”說完轉頭和身邊人開始低聲細語什麽，将那杯可樂就那樣丢在了那裏。
柳菲菲咬着唇定定地看了一會兒，覺得自己似乎太注意了，又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只是一轉眼，那雙眼睛就忍不住落到了曾涵身上。
黃秀秀看在眼底，心中冷哼一聲。
十幾分鐘的時間裏，那杯可樂被拿起來又放下去，始終沒有一口被喝下。
而柳菲菲的心，也就随着那起起落落的水杯上上下下，擔心不已。最後她捂着胸口，決心一段時間之內不關注了。畢竟從目前的狀況來看，葉千雪大概也不會将這杯可樂丢開，最後還是要喝下去的。
于是，她更多地将目光投注到了曾涵身上。
黃秀秀遠遠地看着這一幕，擡手給自己倒了一杯可樂，擠過去坐到了葉千雪身邊。
“你在逗她玩？一直拿着不喝。”
葉千雪含笑不語。
這時曾涵唱完一首，笑嘻嘻地過來端起一杯就要往嘴裏倒。黃秀秀連忙搶下來：“幹什麽呢，搶我的喝？”
曾涵一面抱怨着她小氣，一面卻乖乖地放了下來，又抓起了另外一杯。
這次是柳菲菲撲過來制止了他的動作，動作兇猛得幾乎要将一杯可樂都灑出來，曾涵卻只是晃了一晃，只灑出了幾滴水。
“你幹什麽呢！”他有些兇。柳菲菲卻似乎要哭出來：“不能喝。”
“憑什麽啊？我喝杯水都不行了，嗯？！”
“這是我倒給姐姐喝的！”
葉千雪擺手微笑：“沒關系，我不介意。我自己再去倒一杯好了。”
柳菲菲飛快地狠狠瞪了她一眼，在那邊不知道念叨着什麽，就是不讓曾涵喝下去。
曾涵掙紮了兩下沒有掙脫，十分不快地跑到一邊去了。柳菲菲這才松了一口氣的樣子，一轉頭，黃秀秀和葉千雪都不見了。
柳菲菲咬了咬唇，眼中一抹厲光，轉身追着曾涵去小心地解釋了。
留下兩杯無人問津的可樂放在那裏。
一直到一群人離開，葉千雪都沒有入口任何東西，就算是黃秀秀拿過來的也是一樣。
“你到底怎麽想的啊！”
黃秀秀不滿地抱怨。而她只是笑。
等到人散了很多，只剩五六個人的時候，葉千雪一伸手，将一杯可樂送到了曾涵手上：“去，給菲菲陪個小心。你說了要好好招待她的，結果給她臉色看，現在看她傷心成什麽樣了。”
曾涵下意識地看過去，柳菲菲一臉要哭出來的表情，魏宇正關心地在旁邊噓寒問暖。
曾涵的臉有點黑，大踏步地走過去，一把掃開魏宇，硬邦邦地将可樂杯遞到柳菲菲面前：“今天有點疏忽你了，是我不對。”
柳菲菲驚喜交加地擡起頭看着他，喝進嘴裏的可樂是什麽味道都忘記了。
魏宇悄悄地走到葉千雪身邊，和黃秀秀分別站在她左右，遠遠地看着這一幕。
葉千雪看着交談甚歡的兩個人，微笑。
十分鐘，只需要十分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