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從京都去琦玉需要轉車, 村田上車之前和伏黑惠發了消息,告訴他最近自己要去琦玉出差做任務。
一直聊到動車入站,村田才關上手機。
他剛出動車站, 就看見了站在人群中格外醒目的九十九由基——九十九由基也看見了村田, 遠遠對着他招手,然後大步流星的走過來:“好久不見哦村田~”
“好像長高了吧?”
她比劃了一下村田的個子。村田理所當然道:“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都是一天一個模樣的。”
他拖着小號的行李箱跟九十九由基一起走出電車站, 外面初春的冷風吹過來, 空氣要比擁擠的車站內部好很多。九十九由基邊走邊抽出一張地圖遞給村田。
村田接過地圖看了眼:是整個日本的地圖,很多地方都被畫上了紅圈。
九十九由基:“畫上紅圈的地方就是我發現了類似詛咒的地方。這些詛咒并不是無規律分布的, 它們遵循着某種範圍劃分分布在這些地方。這個詛咒的內容目前我還沒有調查清楚。”
“被詛咒的對象會陷入昏迷,出現一種類似于植物人的狀态。但我對比了那些被詛咒人的數據之後, 發現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特點——他們都是具備咒術師‘咒力’,卻不具備‘術式’的人。”
村田将目光從地圖上移開, 看向九十九由基:“具備咒力,卻不具備術式?”
“沒錯。”
九十九由基點頭:“所有人都有咒力,即使是普通人也有咒力。但是咒力的總量卻是有區別的,普通人身上的咒力和咒術師體內的咒力相比完全是兩個概念;但是空有足夠的咒力也是無法成為咒術師的, 同時還需要具備‘術式’。”
“術式是每個咒術師與生俱來的天賦本領。沒有術式的人類是無法成為咒術師的——當然, 術式也有強弱之分, 術式不适合戰鬥的人大多數都會選擇成為輔助監督之類的後勤工作……”
村田:“嗯, 這個我知道。”
九十九由基有點意外:“看來讓你去高專上學是個不錯的選擇, 咒術界基礎知識被補充得很完整呢~”
村田晃了晃自己手裏那份地圖:“所以為什麽要叫我過來?埼玉縣的詛咒已經被我祓除了, 應該沒有那麽快出現第二個詛咒。就算出現了, 對你來說也是順手就可以解決的程度……你不希望我去交流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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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九十九由基就已經開始調查這件事情。如果真的需要他協助, 早就應該把他借走了。現在偏偏挑着交流賽前夕來找他, 很難讓村田不往這方面想。
九十九由基打了個響指, 微笑:“沒錯, 我不希望你現在去參加交流賽。你也聽說了吧?東京那邊,今年要派出一位特級新生哦~”
村田:“嗯,知道。”
頓了頓,他擡眸,平靜的追問:“你覺得我打不過他?”
“不,是現在還不到時候。”
九十九由基捧住村田的臉,揉了揉,笑容燦爛:“現在還不是讓五條悟見到你的時候,你可是老師的秘密武器,要留到最後才能閃亮登場的哦!”
“哦對了,你怎麽把咒術師等級重新評定了?我們不是說好,在你情況穩定之前,要一直維持‘四級咒術師’的評定嗎?”
村田:“……”
向來對老師有問必答的他,這次意外選擇了沉默。
九十九由基覺得不對勁,眯起眼,湊近村田——村田眨了眨眼,梅紅色眼瞳裏透出一股子‘無辜’的氣息。但她知道這壞小子是裝的,他不想說話的時候就擺這幅表情。
嘆了一口氣,九十九由基直起身,繼續往前:“你不說就算了,保持目前二級咒術師的水平也行。別再繼續給上面‘驚喜’了,你又不會永遠留在咒術界。”
村田乖乖點頭:“好哦。”
他時常說話時習慣加個語氣詞,但是語氣詞的尾音并不上揚,而是懶散的,往下壓低。
就顯得很乖。
但九十九由基知道,這家夥切開來黑透了。
九十九由基帶着村田去了提前訂好的酒店,村田還沒來得及吃口熱飯,就有任務通知了——不在琦玉,而在隔壁縣,出現了一級咒靈。九十九由基是這附近等級最高的咒術師,輔助監督第一時間求助到了她這裏,她轉手又将任務扔給了村田,美曰其名鍛煉學生。
村田嚴重懷疑九十九由基是在報複自己剛剛不對她說實話。
派出村田之前,九十九由基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後果——如果她知道那只咒靈的術式在本體死亡後依舊可以維持十個小時以上,并且清楚咒靈術式作用的話,她絕對不會讓村田單獨進入帳。
看着面前只比自己胸口高一點的黑發紅瞳小孩,九十九由基心生絕望。
“那個……我們也沒想到……咒靈的術式在死後還能繼續維持……”
輔助監督看着縮小版衣服一直往下掉的小咒術師,再看看旁邊滿臉生無可戀的九十九,尴尬的笑了笑:“我以為,您來之前有好好看資料的——”
九十九:“……”
不,她只是覺得這種程度的咒靈村田閉着眼睛都能解決,所以根本就沒有看資料。說到底就是很離譜啊!村田那家夥不是有着近乎bug一樣的絕對先手能力嗎?為什麽在祓除咒靈之後還會中招啊?!
“這種情況還能維持多久?一定要等十個小時嗎?”
九十九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這位特級咒術師的語氣裏莫名透出一種虛弱來:“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解決嗎?只能讓他維持這個狀态自己等術式效果結束?”
她不想照顧小孩,也沒那個精力去照看小孩。
輔助監督讪笑:“我們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可以直接解除術式的辦法——不過從其他人的恢複時間來看,确實只要等十個小時左右就可以了。”
九十九轉過頭,戴着痛苦面具和小孩對視。
羽織松松垮垮落到手臂上的男孩子懷抱着日輪刀,在她望過來時,略微挑眉。九十九幹咳一聲,在他面前半蹲下來:“就,和我剛才向你解釋的一樣,我不是什麽人販子,這裏也不是拐賣現場——我是你的咒術師老師。你已經和你家裏人打過電話,應該相信我的話了吧?”
村田挑高的眉又慢吞吞放下來了。他點頭:“哦,知道了,然後呢?”
九十九:“……”
這就是八九歲雞嫌狗憎的熊孩子嗎?光聽他的說話語氣就已經開始想要揍人了!
深吸了一口氣,九十九臉上擠出一個和溫柔沒什麽關系的笑容:“你哥哥說他們不是咒術師,不知道該怎麽照料你現在的情況,所以拜托我将你送去伏黑惠那裏——你什麽時候認識的伏黑惠?”
村田眉頭微皺:“伏黑惠是誰?”
九十九:“……對哦,你被術式變小了,記憶也倒回去了,什麽都不知道——算了,我找輔助監督問問伏黑惠家在哪。”
她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實在沒空照看縮小版的麻煩小男孩,自然是找個靠譜的人先托付過去比較好。
伏黑惠……據說是五條悟的養子?能被五條悟養這麽大,肯定非常細心會照顧人,雖然不知道這兩個人是怎麽認識的,但短暫托付應該是沒問題。
頂多也就十個小時而已,能出什麽大問題呢?
這樣一想,九十九稍微放心些許。
村田百無聊賴的坐在原地發呆。過了一會兒,有人過來帶他去換衣服,村田就乖乖跟着輔助監督小姐姐去換衣服,态度非常配合。
他們給村田的衣服是在附近百貨超市買的黑色連帽衫和淺色牛仔長褲,還附帶一頂小黃帽。
他換上衣服,拎起那頂小黃帽,把羽織右邊口袋裏的南瓜子全部倒進去,然後抱着小黃帽出來。
九十九看了眼他右手小黃帽左手日輪刀,坐在摩托車上向他招手:“上來,我送你去伏黑惠那邊。”
村田兩只手都不空,但是上車卻上得很順,還有餘暇抱怨一句:“我不想去那個什麽——伏黑那邊,我想回家,就不能直接送我回道場嗎?”
“我現在不能跑那麽遠,而且你也還有沒做完的事情。”
九十九擡手想要拍一下村田的腦袋,結果還沒擡手就被村田躲開了。她有點訝異,低聲自言自語:“……那種能力居然真的是天生的?”
“五條家的舊派要是知道了大概會氣死。”
村田疑惑:“什麽能力?”
九十九輕笑:“沒什麽。”
她不肯說,村田也就不再追問。他低頭從帽子裏撿起一顆南瓜子磕,覺得很無聊。即使是突然出現在了完全陌生的環境,村田也并沒有從中感受到絲毫樂趣——咒術,詛咒,術式,不認識的人。
他既不覺得新鮮也不覺得有趣,他想回家吃飯而不是去什麽不認識的人家裏被寄放。
九十九摩托車開得很快,風大的時候村田就沒辦法嗑南瓜子了。而且為了防止小黃帽裏面的南瓜子被吹飛,村田不得不把小黃帽抱在懷裏。
最後摩托車停在了一片老舊居民區門口,九十九:“下車,我帶你進去。”
村田慢吞吞的下車,抱着刀,刀柄上那枚綠色的蜻蜓劍穗晃來晃去,很顯眼。
九十九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枚劍穗,道:“你不是說讨厭自己刀柄上挂東西嗎?”
村田看了眼垂下的劍穗,擡手,細長手指勾了勾蜻蜓柔軟的翅膀:“刀柄上挂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只會妨礙出刀,沒有任何益處。”
九十九:“……那你還挂着?”
他臉上露出一點不快的表情,帶着嬰兒肥的臉頰氣鼓鼓的,悶聲:“又不是我挂的。”
是未來的村田挂的。
九十九迅速明白了村田這句話的意思。她覺得有點好笑,但也沒有繼續追問。現在的村田根本沒有記憶,追問也問不出劍穗到底是怎麽來的。
他們穿過小區門口,走過狹窄的過道。過道頂上有黑色交錯的電線,村田擡起頭的時候,看見幾只飛鳥從澄澈的藍色天空中掠過。
忽然,村田的目光凝固于某個窗口——他看見一個人影閃過,來不及解釋,他縱身攀着窗戶和窗戶之間的臺子,像只靈巧的貓攀了上去。村田突如其來的行動太快,九十九擡頭的時候他已經翻進了三樓的某扇窗戶裏。
九十九頓覺頭痛,但也不能放任村田這樣亂跑。她跟着違規攀爬翻進那扇窗戶,看見村田站在房間中央。
這是一個空置的,無人居住的單人房,地面積了一層灰,可以看見幾個腳印。村田是直接從窗臺跳進來的,所以除了他腳下踩着的地方外,沒有留下任何多餘的腳印。
地面上留下的腳印由一個較小的方形和較大的三角形組成,那是女式高跟鞋才會留下的鞋印。看大小,鞋子的主人應該體型比較嬌小。
村田大概就是看見了鞋子的主人,才會擅自行動跑上來。
九十九深吸了一口氣:“村田,你看見誰了?”
村田皺眉:“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她身體不好,應該留在家裏休息,而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九十九:“你認識的人?”
村田走出房間,将虛掩的房間門推開:“我老家的一個朋友。”
是樹裏。村田不知道樹裏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甚至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是大人了,剛才從窗口一閃而過的樹裏卻還是小孩子的模樣。
腳印只在窗口停留,往外就沒有了,仿佛站在窗口的人憑空蒸發了一樣。
九十九跟着村田走出房間,她擡頭看了眼房間號:“……好巧。”
村田看向她:“什麽?”
九十九指了指兩人頭頂的門牌號:“這棟樓正好是伏黑住的那棟——再往上兩樓就是伏黑家。你那個朋友也認識伏黑惠嗎?”
村田猶豫了一下,搖頭:“我不知道。”
他抱着日輪刀的手略微收緊,但是表情仍舊沒什麽變化。常年練刀确實對村田的情緒有很大的影響,至少光看表情的話沒人能猜出他在想什麽。随即他越過九十九,走向樓梯。
九十九還在思索村田的話,見他主動往樓上走,露出一點驚訝的表情。她加快腳步,追上村田:“你去哪?”
村田:“不是你說的嗎?再往上兩樓,就是伏黑家。”
“去找伏黑惠。”
兩人到了伏黑家門口,村田晃着刀柄上的劍穗玩兒,完全沒有要自己主動去敲門的意思。九十九無奈,上前敲門。
很快門就打開一條縫,頭發還有點淩亂的伏黑惠出現在門口——他與九十九四目相對,露出疑惑的表情:“您找誰?”
九十九:“你就是伏黑惠?”
伏黑惠不明所以,點頭。九十九聞言松了一口氣,往旁邊挪了兩步,露出自己身後的村田:“村田他不小心中了咒靈的詛咒,現在心智記憶還有身體都倒退回了八歲……我給他哥哥打了電話,他哥哥說你可以代為照顧。”
伏黑惠愣住,他腦子裏空白了一瞬,沒能立刻理解九十九的意思。
他向‘村田’看過去,面前的小男孩才到他胸口那麽高,臉頰圓嘟嘟的,臉上沒什麽表情,卻抱着一把黑色的日輪刀。冷硬的刀和他三無表情的臉很相配。
如果不是因為五官高度相似,伏黑惠幾乎沒辦法把面前這個故作冷漠成熟的小孩和村田聯系到一起。
伏黑惠艱難的開口,聲音帶着一點沙啞:“……阿理?”
這個稱呼讓九十九瞬間豎起了耳朵,目光在村田和伏黑惠之間來回打量:“哇哦——”
小村田擡眸打量伏黑惠:“我想冒昧問一下,未來的我們是什麽關系?”
伏黑惠猶豫了一下,含糊其辭:“朋……朋友吧。”
對着小時候的村田,他實在說不出男朋友這個詞彙。感覺随時會被旁邊的那位大人舉報送去喝茶。
村田在自己的連帽衫外套上擦了擦手,臉上沒什麽表情,梅紅色眼瞳卻隐約有了變成豎瞳的征兆。他向伏黑惠伸出手,嚴肅道:“大哥哥你好,我叫村田理奈——”
伏黑惠總覺得眼前這一幕有點眼熟。他靜默片刻,伸出手和村田握了握:“你好。”
九十九由基:“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