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血祭(18) 屍繭
入眼一片黑暗, 伸手不見五指,什麽也看不清,即使幾人将手電光調至最亮, 但微弱的燈光在這無邊黑暗中不過?是将寡兵微。
但比起到處擺滿石像的一樓, 二?樓空蕩蕩的,周遭被石壁密封, 連個小窗戶都沒有,各種各樣的氣味在這密閉的房間?內不斷發酵,難以言喻的氣味嗆得三人咳嗽連連。
“這味兒,太?上頭?了。”文熙淳捂着鼻子,用他那5.0的視力努力向周圍看去。
燈光照過?的牆壁上好像有反光。
他慢慢走過?去, 擡手摸了摸。
是油紙塑料布,裏面好像包着什麽東西,軟乎乎的, 而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難聞氣味在這裏也更加濃烈。
塑料布緊緊貼在牆上, 裏面好像包着什麽東西,但因塑料布太?厚,實在辨別?不出。
文熙淳又試探兩下?:“這裏面是什麽。”
阿銘提着馬燈, 眼神是說不出的怪異:
“屍體。”
文熙淳猛地縮回手,慢慢看向這個一臉冷漠說出“屍體”二?字的小朋友。
阿銘提着燈慢慢湊近那坨塑料布, 一只手拍了拍塑料布,發出嚓嚓聲響:
“你?不是想知道那個外地來的女孩到底去了哪裏麽,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雲牧遙馬上心領神會走到樓梯口望風,剩下?三人則合理将所謂的屍體從?牆上扒拉下?來, 輕輕放在地上。
“這女的是上個月來了我們村,然後就被弄死了。”阿銘說得風輕雲淡,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說類似于今晚吃什麽這種小事。
“兇手是誰。”文熙淳冷冷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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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手?”阿銘不屑地笑笑,“我早勸過?她快點離開這裏,她非但不聽,還?私自?進入禁地,被人發現了,就給勒死了。”
阿銘擡頭?,目光灼灼:“知道為什麽我要求你?一定要帶我離開這裏麽,這裏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這是個吃人的村子!”
“你?說的吃人,是真吃還?是文學?修辭手法。”
阿銘奇怪地瞅了眼姚景容:“真吃,我們這有個風俗,就是……”
“這是什麽?”就在阿銘即将要揭開這村子神秘面紗的時刻,雲牧遙一聲打斷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衆人循聲望去,就見雲牧遙站在樓梯口,高舉着手機——
燈光順着黑暗流散過?去,映照出房頂一只只形如?繭狀的不明物體。
這些繭都是由塑料布包裹而成,密密麻麻吊在房頂,目測得有幾十只,大?小都和成年人的體型差不多?,看起來就像異形電影中的怪物卵。
“啊這個,我還?是第一次注意?到。”阿銘擡頭?,小小的眼睛中寫滿大?大?的震驚。
“裏面包的,應該是人。”文熙淳照了照繭的底部,隐約能看到一雙運動球鞋。
如?果穿運動球鞋,那幾本可以确定不是當地村民,因為這裏的村民都穿着特殊樣式的服裝,極其容易辨認。
“能想辦法放下?來麽?”雖然是觸目驚心的場景,但文熙淳卻異常的淡定。
阿銘搖搖頭?:“這樓裏據說裝了很多?機關,我猜很多?人都是誤觸機關而亡,所以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文熙淳點點頭?,打開手機夜拍功能,對?着房頂密密麻麻的屍繭拍了張照片,想要拿回警局存做證據。
而另一邊,姚景容已經戴好手套打開了裝有屍體的塑料布……
看他準備齊全的,說是不想來沒人信的。
塑料布一掀開,濃烈的腐臭味撲面而來,一具已經腐爛到辨別?不出性別?的屍體捆滿了紅線,右手的小指指骨也已經不翼而飛。
但唯一可以辨認身份的,就是屍體身上穿的那件沾滿血污的白色羽絨服,和那名失蹤油管博主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樣。
“不應該啊,你?沒認錯人吧,如?果是那個外地來的女孩,算算也不過?死了半個月,在不通風的地底不可能腐爛到這種程度。”文熙淳湊過?去仔細看了眼。
屍體腐爛程度極高,已經呈現駭人的墨綠色,肉塊滴滴答答,輕輕一碰就化成了血水。
“沒錯,從?腐爛程度來看,至少也有三四個月。”
姚景容皺着眉頭?,微微俯下?身子,嗅了嗅。
“但是,應該是使用了特殊處理方式,類似于化學?藥品加快屍體腐爛,比如?,硝.酸之?類。”
“這麽一在地圖上都找不到的位置,加速屍體腐爛做什麽,警察一般也查不到這裏。”文熙淳舉着手機,對?着屍體一寸一寸照過?去。
難聞的氣味在空氣中不斷擴散發酵,熏的人頭?昏腦漲。
阿銘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堵住鼻孔,那樣子看起來對?屍體也已經見怪不怪了:
“這是我們這一種特殊儀式,傳說要湊齊百人骨,就能召喚什麽神,什麽神……我忘了,總之?不是什麽正經神。”
“對?了。”文熙淳倏然想起那幾位身體上畫有同樣圖騰的死者?,他忙翻出照片,“這個圖騰,你?認識麽。”
阿銘瞥了眼,點點頭?。
“是我們這兒一種招鬼術,據說可以召喚出特別?厲害的厲鬼,需要五具陰屍的心頭?血,分別?放在神壇的五個角,而且屍體的主人一定是要自?願赴死,這樣他們的戾氣會特別?重,厲鬼就喜歡這樣的鬼魂。”
文熙淳猛然擡頭?:“五具?”
阿銘點頭?似搗蒜。
可即便是算上賀嫣,也不過?才四具,那第五具是誰,還?沒出現麽?也就是說還?會有另一個受害者??
“為什麽要招這種鬼。”雲牧遙輕聲詢問。
阿銘撓了撓腮幫子:“我也只是聽說,我們這村子屬于違章建築,政府要求拆除,并命令我們重回地上生活,來了好幾次吧,村長不樂意?了,就想召喚出這些厲鬼把?這些不識時務的人全部肅清。”
“好中二?的想法,我說真的。”文熙淳收起手機,“不服就上訪,招鬼什麽的,還?真信,請問作為神秘的巫術一族,這麽多?年來可曾成功過?一次?”
阿銘瞪了他一眼:“不然呢,這些人又不是傻子,如?果屢試屢敗誰還?會堅守這裏。”
阿銘說着,頓了下?。
黑夜中,看不清他逐漸泛紅的眼眶。
“我倒巴不得他們永遠不會成功,讓他們一輩子活得如?同笑話,這樣我父母,也不會為此白白喪命。”
哽咽的語氣裏,是不甘的隐忍。
文熙淳也不知該說什麽,也不好繼續刨根問底,只能安慰似的拍拍阿銘的肩膀:“你?放心,之?後我們會帶你?離開,會幫你?申請繼續讀書,你?可以重新生活在陽光下?,相信國家,相信警察,好麽。”
阿銘毛毛躁躁擦了把?眼睛,點點頭?,嘴巴又開始不饒人:“你?這麽好的警察,怎麽就不能多?給你?發點錢,還?至于錢包比臉幹淨?”
文熙淳:……
“上面幾層是什麽。”話題一轉,文熙淳覺得現在不是該煽情的時候,畢竟查案重要。
阿銘搖搖頭?:“上面幾層是鎖的,但據我觀察應該是沒什麽東西,但我知道一個秘密。”
這孩子神秘兮兮的還?故意?賣起了關子。
文熙淳也不接他話茬,就等他自?己憋不住主動開口。
果不其然,這孩子是個沉不住氣的,見文熙淳死活不肯開口,只好主動道:
“其實這木樓一共有八層,地下?還?有一層。”
“還?有一層?裏面有什麽。”
“不知道,沒見過?,看看不就知道了。”阿銘自?信滿滿,仿佛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能難倒他的事。
時針繞着表盤化了一圈,正正指向“2”。
姚景容本就不願意?跟着他們瞎折騰,聽到阿銘這麽說,更是怒火中燒。
他一把?拉過?文熙淳藏在身後,俯視着這毛頭?小子:“小弟弟,如?果你?想玩什麽探險游戲我勸你?趁早收手,你?自?己也說這樓內機關重重,你?不怕死,別?人還?想活。”
阿銘白了他一眼,嗤笑一聲:“看着這麽大?個人,怎麽膽子比鹌鹑還?小。”
“如?果膽大?就是像你?這樣愚莽,那我寧願一輩子窩在象牙塔中。”姚景容冷笑,随即回頭?看向文熙淳。
他的目光是不容反駁的堅決。
“跟我回去。”
“懶得理你?。”文熙淳甩開他,湊到阿銘身邊,“小朋友,你?知道要怎麽下?到地下?一層麽。”
阿銘嘴巴張了張,剛要說話。
一道黑影蹿到面前,還?沒等看清來人,原本站在眼前恁大?一個男人瞬間?消失不見……
阿銘,迷茫女孩.jpg
一路火花帶閃電,文熙淳忽覺身下?一輕,也沒等反應過?來,人已經趴在某位仁兄寬厚的肩頭?……
“姚景容,你?!放我下?來!”看起來蠻有氣勢的一句話,其實說出口的時候都變成了氣音。
“別?亂動,摔了沒人管。”姚景容直接無視掉他的要求,扛着人順着樓梯一步一個腳印下?了樓。
阿銘嘴巴張的都能吞下?一只西瓜,半晌,他迷茫地看向雲牧遙:
“叔叔,他們真的在談戀愛吧……”
雲牧遙笑得尴尬,也不覺得能和一個屁大?點的孩子解釋明白,索性一聳肩,成功敷衍了過?去。
姚景容扛着人一直跑到門外,這才把?人往門邊的圍杆上一放,強行按住他的肩膀:
“我說很危險,你?聽不懂是麽。”
他好像真的在生氣,愠怒的表情實在不像開玩笑。
文熙淳拍開他的手,臉上是陰陽怪氣的笑:“你?去過??不然怎麽知道。”
姚景容慢慢湊近,逼得文熙淳尴尬轉頭?。
“你?作為警察,連這點最基本的預判險境的能力都沒有?不是不讓你?下?去,哪怕你?打電話多?叫幾個支援呢。”
“我們和船夫約好後天中午到,再叫支援不知又要多?久,我等得起,那名潛在的受害者?等得起?我知道我将要面臨什麽樣的險境,但是我認了,雖然我工資不高,但也該把?力出在每一分錢上。”
文熙淳擡眼,深吸一口氣:“我努力考進警校進警局,不是為了做一個只會預判險境但大?禍臨頭?卻只會坐以待斃的傻子。”
文熙淳不像個警察,在他剛進警局時就有很多?領導前輩說過?。
他瘦削纖細,白淨文弱,放在古代妥妥一大?家閨少,像他這種人扶花弄草最合适,千不該萬不該成了一名成日摸爬打滾同屍體打交道、同罪犯鬥智鬥勇的警察。
考警校前,幾乎所有人都笑話過?他,勸他還?是學?個将來蹲辦公室、風吹不着雨淋不着的職業,但有些人骨子裏帶風,生性倔強,說他不行,他偏要證明給所有人看。
姚景容望着他,神色複雜。
他知道文熙淳的倔脾氣,決定的事十頭?牛拉不回來,哪怕撞得頭?破血流也要咬牙說絕不後悔。
但,讓他重來一次,不是為了彌補所謂的遺憾,而是為了讓他像個正常人一樣,過?自?己該過?的生活。
姚景容情不自?禁擡起手,指尖輕輕撫過?文熙淳細白的脖頸。
即便是想盡辦法努力去規避禍患,可所有的一切,還?是不合時宜的再次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