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血祭(10) 你還真想讓他死啊
“這就是你說?的耗子?”雲牧遙微笑。
文熙淳尴尬地撓撓腮幫子:“反正都是哺乳動?物, 沒?差。”
三人下了樓,看到老板正搬個?馬紮坐門口四?處看風景。
老板逗逗籠子裏的鹦鹉,擡眼看着蓄勢待發的三人, 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他?覺得, 既然三人心意已決就找去找死,那自己也不必再?多費口舌, 索性?随他?們去,俗話書,吃虧了才?能長記性?。
坐上車,按照導航,一路開往黑水村附近地豐明?山。
望着河面?上氤氲的黑色霧氣, 文熙淳可以确定這就是視頻中女孩渡河的地點。
“過了這條河,翻過一座山,穿過一道森林, 就能找到黑水村, 那個?視頻博主是這樣講的。”文熙淳掏出手機打開畫圖,在上面?簡單做了個?标記,“也就是說?, 我們要一路向北。”
但是環顧一圈,雖然看到一條小破船停在渡口随着水波蕩漾, 但始終也沒?看到撐船渡河的船夫,周遭一片阒寂,一點人氣也沒?有。
“這是讓我們自己撐船過去的意思?”雲牧遙走到船邊,上下打量一番,“可這船看起來年歲久遠, 真的能承載三個?人的重量?”
姚景容嗤笑一聲:“那你游過去呗。”
面?對姚景容的挑釁,雲牧遙卻絲毫不為所動?, 甚至還沖他?友好一笑表示大度。
這樣倒顯得姚景容是個?無理取鬧的小人一般。
就在兩?人心中互相卯着勁兒時——
“五百走不走!”一聲高喊,驚動?了枝頭的鳥兒,它們撲棱着翅膀瞬間四?散而逃。
“走——走——走——”尾音回蕩在空悠悠的山谷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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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船夫了?”姚景容環顧一圈,還是沒?看到半點人影。
“沒?看到,但錢看到了。”文熙淳漠然回應道。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水裏猛地鑽出一顆腦袋,濕漉漉地沖着衆人憨笑:“走走走,幾位往哪去?”
水裏鑽出的這人,和視頻中的船夫明?顯是同一人。
“黑水村。”文熙淳毫不猶豫應聲道。
一聽到這個?名字,原本還笑呵呵的船夫瞬間垮起個?批臉,從水裏爬上岸,擰着濕透的大褲衩:“黑水村?還有人找這地方吶?不是我不想帶你們去,是好心勸你們,去了可就回不來了。”
姚景容譏笑:“這倒是奇了,社會主義之下,還有有去無回的地方?”
船夫把擰成麻花的大褲衩攤開抖了抖,抖的文熙淳一臉髒水。
“上個?月吧,也有個?小姑娘讓我載她渡河,聽口音還是京城來的,約好了接她的時間,結果我在對岸等了她三天愣是沒?等到,現在還不知道是死是活,你們想去,可得有腦袋拴褲腰帶上的覺悟才?行?。”
文熙淳看了看船夫用?一根粗布條系成的腰帶:“放心,我們腰帶結實得很。”
船夫無奈地嘆了口氣,撐起船槳:“上來吧,不過我可說?好了,收了錢咱們自此誰也怨不着誰,在那邊甭管出了什麽事可都跟我沒?關系,我可是早提醒過你們了。”
三人雖然心中稍有猶疑,但事已至此,也不可能再?打退堂鼓。
小破船在水裏東倒西歪,三個?大男人的重量壓上去之後,更是一度要翻進河裏。
文熙淳緊緊抓住木船邊緣,望着前方被濃霧籠罩的豐明?山,心裏不免犯起了嘀咕。
“來着渡河去黑水村的人多麽。”
“多啥啊,加起來五個?指頭能數過來。”
文熙淳:“你不問問我們去那邊做什麽?”
船夫斜了斜眼:“知道的太多容易惹來殺身之禍,規矩我懂。”
一陣沉默,船夫似乎是個?耐不住寂寞的,又開始絮絮叨叨:
“要說?這黑水村的人,成天神?秘兮兮神?神?叨叨的,我就見過一次,穿着黑鬥篷,包得像個?粽子,從對面?渡河過來,也沒?見他?回去過,再?其他?的,也沒?見過了。”
“不過您勸我們別渡河,總得有個?理由吧,您知道點什麽?”摸清了船夫的性?子,知道他?是個?嘴上沒?把門的。
“我也只是聽說?,那裏有個?老婆子,不少有錢人找過她辦事,辦的還都是些歪門邪道的事,而且去了那邊,如果有人喊你的名字,千萬別回頭,一回頭,就再?也回不來啦。”
船夫緊繃的老臉,看的幾人心中打怵。
真的有這麽邪乎麽?
“不過說?實在的,你們要是平安回來了,要是見到當時我帶渡河的那個?小姑娘,也給我報聲平安,畢竟離那村子這麽近,我睡覺都不踏實。”
文熙淳點點頭,再?次看向遠方那座被霧氣籠罩的山谷。
小破船在河面?上飄了二十?來分鐘,終于抵達岸邊。
船夫将繩子往渡口一綁:“我啥時候來接你們。”
這個?問題,文熙淳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三天之後吧,正午時分,這裏碰頭。”倒是姚景容,說?得信誓旦旦,不知哪裏來的自信。
船夫點點頭,又是一聲長嘆,待三人上了岸付了錢之後,解開繩子,沖着三人揮揮手。
黑氣飄浮在河面?,随着船只的離開很快模糊了船夫的身影。
黑氣缭繞中,船夫看着三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忽然扯起嘴角,詭異的笑容瞬間爬上面?龐——
三人的面?前是高不見頂的豐明?山,這裏植被稀少,到處都是盤虬交錯棱角分明?的礫石。
“這山怎麽爬。”沒?有任何登山設備的姚景容頓時犯了難。
“小姑娘都能爬過去,你別說?你不行?。”文熙淳白他?一眼,率先向前一步,鞋底踩在礫石上,硌得腳底板生疼。
“這山坡度小,幾乎是個?直角,沒?有登山設備往上爬但凡踩空,必死無疑。”雲牧遙擡頭分析着,“不然就繞點遠路,從山的側方過去。”
此時此刻,在文熙淳的心裏,雲牧遙這人不光溫柔善良性?格好,腦袋還轉得快,再?看看姚景容……
姚景容內心OS:我早就想到了,我就是不想繞遠路。
繞着山腳走了大概半個?多小時,終于看到一處山澗峽谷,就像是把這座石頭山劈成了兩?截,斷開的地方下面?形成了長長的水流,而黑水河的水,正通往這裏。
山澗間隙非常大,只有一圈一人寬的凸起橫亘在半山腰,底下,便是萬丈深淵。
姚景容提議,大家把外衣脫下來綁在腰間,然後三人綁一起,這樣如果有人踩空也不至于丢命。
文熙淳又白他?一眼:“拜托你有點常識,就咱們這體重,一個?下去了剩下的都得跟着下去,要死你自己死,我還想活。”
姚景容深吸一口氣,努力克制情緒:“那你說?怎麽辦,都聽你的。”
“手牽手,拉得住就拉,拉不住就松手。”
拉不住就松手,極其絕情的一句話,但生死之間便是這樣,畢竟三人也沒?好到能一起去死的份上。
三個?人緊貼在石壁上,盡量減小占地空間,這樣手牽手做一排,慢慢沿着環山凸起側身移動?。
底下是湍急的河流,河水打在石頭上激起萬丈水花。
文熙淳往下看了那麽一眼,眼暈,腿霎時軟了三分。
這時候,握住自己的含#哥#兒#整#理#手忽然加了力,溫暖透過掌心傳來,一點點注入無形的安全感。
文熙淳側過頭看了眼,只能看到姚景容精致的側臉,以及……
他?耳朵上有耳洞?!
記得警局不允許打耳洞的,而且好像還不止一個?,仔細數數,從耳廓到耳垂,足有五個?之多。
“專心點,不要東張西望。”似乎是感受到文熙淳灼熱的視線,姚景容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接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雖然文熙淳說?,拉不住就松手,死一個?比死一群要好太多。但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姚景容就下定決心,無論是生是死、貧窮富貴,都不會再?放開這只手。
但是作為善後的雲牧遙就沒?那麽舒服了,姚景容走多快他?就要跟着走多快,如果姚景容忽然放慢腳步,由于慣性?自己還會出現輕微踉跄的情況,再?加他?人高腿長底盤不穩,稍微有點異動?就得大頭朝下跌入急流。
索性?他?也只能,緊緊的,抓住文熙淳的手。
在這一人寬的環山凸道上行?走,再?加精神?一直高度緊張,走在最前頭的姚景容忽然停了下腳步想要歇息會兒。
雲牧遙一時沒?反應過來,腳尖狠狠踢在一塊碎石上,身子一個?傾斜,腳底瞬時裝了滑輪一樣“嗖”的沖向前去。
文熙淳剛停下,忽然感覺右手一陣下墜,也是沒?反應過來,身體跟着一起倒下去——
“小心!”姚景容大喝一聲,擡手用?力拉住文熙淳。
但對于身後不斷下墜的雲牧遙,文熙淳嘴上說?得冷漠不近人情,卻始終沒?有放手的意思。
雲牧遙一只手抓住文熙淳,另一只手抓住了凸起的石塊,身子就這樣在懸崖間來回晃蕩。
手心沁出了冷汗,開始打滑,兩?人的手指開始不着痕跡地出現滑動?分離。
一點一點——
“你先放手,你撐不住他?的重量。”姚景容探出頭,表情是難得一見的嚴肅。
文熙淳看着已經?在懸崖半空晃悠的雲牧遙,嘴唇緊抿。
的确像他?說?的,如果再?不放手等力氣耗盡,他?絕對會被雲牧遙拉着一起跌入深淵,但是……如果放手了,那麽雲牧遙百分百再?也沒?有活命的機會。
忽然想起來,之前在頌月女高,姚景容也是這樣,告訴自己,如果不能回頭就向前走下去,那一次算他?運氣好,那麽這一次呢,面?對萬丈深淵,運氣一詞還有用?麽?
答案顯而易見。
文熙淳漲紅了臉,頗有垂死掙紮的意味,他?的指尖已經?深深扣進雲牧遙的掌心,用?勁之大以至于渾身都在發抖。
但雲牧遙,只是擡頭凝望着他?,然後用?口型告訴他?:“放手吧。”
但是這次真的不可以。
再?放手一次,就沒?有被原諒的機會了。
文熙淳使勁撐起身體,對着身後姚景容命令道:“抓住我的腰帶。”
但姚景容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冷冷地看着。
等不到姚景容的手,文熙淳也再?沒?了耐心,他?猛然放開手,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雲牧遙的後衣領,幾乎是牙關都要咬碎,指節泛起白色,手背的青筋一根根清晰地突兀了出來。
被救贖的一方,本該是感動?到涕泗橫流的表情,但此時的雲牧遙卻怪異地愣住了。
接着他?用?一只手按住石壁的凸起,慢慢爬了上來。
雖然外人看起來似乎是文熙淳把他?拉上去的。
渾身的力氣全數被抽離,文熙淳倚在石壁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然後看着同樣驚魂未定的雲牧遙,笑笑:“你好像也不是很重。”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右手還在止不住地顫抖,因為剛才?用?力過猛,現在手已經?麻木到失去知覺。
雲牧遙慢慢站起身,眼底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晦暗之色。
“別人救了你,好歹說?聲謝謝。”姚景容站起身,一道冷眼剜過去。
文熙淳控制好呼吸,也跟着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算了,走吧,早點離開這個?地方。”
望着文熙淳的背影,矮了自己一頭的身高,雲牧遙慢慢攥緊了左手。
被他?抓過的地方還在微微發痛,原來個?子這麽小的人也會有如此力氣。
等三人好不容易離開了這條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的山路,月亮已經?透過黑色的夜幕探出了腦袋。
前方是深不可測的密林,一片漆黑。
“算了,今晚先在這休息一下,明?天再?說?吧。”文熙淳是真的沒?力氣了,整個?人都像是軟面?條,往地上一坐便再?揪不起來。
姚景容從随身攜帶的背包裏掏出一罐巧克力豆,委身看着文熙淳:“吃麽。”
文熙淳一把奪過罐子,倒了一手掌巧克力豆,往嘴巴裏一塞——
瞬間糊的他?說?不出話來。
“你們在這休息一下,我去找點樹枝點把火。”雲牧遙道。
在野外生存,火種是必不可少的保命工具,除了禦寒外也能驅趕野獸。
但這深山老林的,落單就已經?是極大的不安全。
姚景容沒?理他?,只有文熙淳緩緩起身,糊着嗓子道:“大家一起吧,盡量不要分散。”
姚景容瞥了他?一眼,将礦泉水擰開塞他?嘴裏:“你先喝你的水吧。”
雲牧遙沒?再?說?什麽,默默往山林深處走去。
文熙淳喝着水,目光緊緊黏在他?的背後。
“你去看看他?。”他?推了推姚景容,多少有點撒嬌的意味。
“我不去。”姚景容幹脆一屁股坐在文熙淳身邊,一副屁股千斤沉,誰愛去誰去的架勢。
文熙淳又推了推他?:“去看看?”
最後一個?字,尾音翹起。
“不去。”姚景容反正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那我去,你在這守着。”文熙淳撐着地面?站起身,一瘸一拐往前走去。
“我知道了,你在這坐好,我馬上回來。”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能讓姚景容放棄自尊、心甘情願吐出秤砣的,就只有文熙淳一個?。
姚景容幾步追上了雲牧遙,就見他?果真老老實實在那撿樹枝。
“行?了,他?沒?來,別裝好人了。”姚景容冷笑一聲,随手撿起一根樹枝。
雲牧遙微微擡頭,目光深邃,卻并不急于反駁。
“蹩腳的演技,你還真想讓他?死啊。”姚景容聲音擡高八度,語氣裏已然漫上一絲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