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椁(5) 或許經過長達四小時的淩.辱
聽到“蘇冉”二字, 鄭父和小妹二人均是?一?愣,接着?奇怪的互相對視一?眼。
“黃赳,你?過來給死者家屬做個筆錄, 我?去?一?趟現場。”
其實文熙淳也不過是?照規矩說話辦事, 只是?當二人聽到“死者”這個詞後,不管來之前打算好在外人面前怎麽故作堅強, 還是?不可抑制地?破防了。
“嗚嗚嗚哥哥……”小妹揉着?眼睛,指節暈濕一?片。
老父親在旁邊輕輕撫拍着?小妹的後背,努力想要安慰她?,可一?不小心,淚水還是?順着?臉上歲月風霜形成的溝壑緩緩流了下來。
文熙淳看着?他們, 心中五味雜陳。
開始想做警察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妹妹,但警察這行?當, 特別是?重案要案的警種, 看遍了人生百态,見到了太多?的眼淚和崩潰,甚至曾經一?度消極地?認為, 這個世界不會好的,只是?在一?天天腐爛發臭。
但人死燈滅, 死者無法借自己之口訴說冤屈,想起那些最終沒有得到真相的死者家屬幾度哭暈在警局的模樣,就覺得,或許自己還能撐一?撐。
剛才還着?急忙慌要出警的文熙淳,這會兒卻站在父女倆面前沒了動靜。
半晌, 他緩緩委身?,認真地?望着?失去?了家裏頂梁柱的父女倆, 輕聲道:
“相信我?,我?一?定會找出殺害鄭成軒的真兇。”
鄭成軒的小妹聽到這句話,忽的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身?,面對着?文熙淳,熱淚于眼眶中打轉。
良久,她?猛地?跪在文熙淳面前,雙手撐地?,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謝謝你?,我?們給你?添麻煩了。”
一?句“給你?添麻煩了”,透露出些許無奈,文熙淳更是?聽得心中發澀。
他招來黃赳:“給父女倆安排個臨時住處,盡量向同事們募捐點錢,先?幫兩?人撐過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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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首當其沖從口袋裏掏出五張百元紙幣,遞到黃赳手裏。
警察工資不高,每個月房租都是?一?筆不小的支出,沒了這五百塊,下個發薪日之前只能以泡面度日,還得是?袋裝的。
警車烏拉烏拉穿過鬧市區,穿過長?長?的跨海大橋,最後在別墅區前停了腳。
此時這裏已經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住戶,警戒線架了好幾層,刑事調查科以及法醫科的全體警員一?個不落被叫到了現場。
畢竟這次案子有點誇張,死的是?商界赫赫有名的大佬獨生子,并且同樣的,妻子還鬧起了失蹤。
“最近真是?感覺不太平哦,聽說前兩?天愛倫酒店樓頂水箱裏發現一?具屍體,今天又有人被殺。”
“警察也不知都是?幹什麽吃的,死的還是?外地?來度假的,這下可好,以後誰還敢來徽沅。”
人群中竊竊私語,矛頭直指辦案不力的警方人員。
反正這種話也不是?第一?次聽到,文熙淳倒也習慣了,無視掉那兩?個嘴巴像茶壺一?樣的大嬸,擡起警戒線鑽了進去?。
別墅裏已經來了一?堆警員,忙着?拍照做現場勘查,雲牧遙也在其中,看起來很閑的抱臂站一?邊兒和幾個當地?住戶聊天。
和傳統案發現場一?樣,屋內一?片狼藉,家具東倒西歪,窗簾被扯下半截,看起來像是?經歷過一?場惡戰。
客廳一?角的熱帶魚缸也碎了半邊,地?上明晃晃一?攤水漬,中間躺着?幾條熱帶魚的屍體。
文熙淳擡眼望去?,一?條長?長?的拖行?血跡從二樓一?直延伸至一?樓客廳。
發現屍體的地?方也很詭異,不在卧室不在浴室偏在廚房。
“什麽情況。”
看着?廚房地?上呈“大”字形趴在那裏的連啓年?,文熙淳問道。
姚景容正專心致志檢查死者身?體,聽到熟悉的聲音立馬擡頭:
“死于末端尖銳物?體造成的致命傷,痕跡面約為三公分,推測為邊緣棱角三公分的刺切型工具,止緣弧度小,痕跡面線條較粗,兇器應該是?表面比較粗糙的刀具,除此之前,體表無其他開放性傷口,手心腳心幹淨,穿戴整齊無褶皺,死前沒有掙紮痕跡。”
文熙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轉了一?圈,想起失蹤的蘇冉:“失蹤者蘇冉又是?什麽情況。”
“沒有人見過她?,屋子裏也沒有她?的屍體,但二樓至一?樓的拖行?形血跡,和廚房裏連啓年?的血跡并不一?致,包括血跡幹燥情況也不一?樣,連啓年?死亡時間在十二到十五小時內,而從拖行?血跡的幹燥程度來講,大概是?四到八小時內。”
“也就是?說,有可能是?連啓年?先?遇害,在之後的四小時左右,蘇冉也有可能遇害。”
“我?建議你?去?二樓看看。”姚景容輕輕嘆了口氣,“或許比你?想象的更殘忍。”
聽到這句話,文熙淳蹙了下眉,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他順着?血跡來到二樓,粘稠的血跡一?直通向某個房間。
門口已經站了幾個勘察員,正舉着?相機對着?屋內拍照。
這間房內更加淩亂,睡衣內衣扔了滿地?,床單淩亂,半截都拖到了地?上,床上也有血跡,并且還粘着?幾縷深棕色的長?卷發。
而枕頭一?旁,落了兩?三根斷指,看起來像是?被利刃齊齊切下,但通過指甲上的美甲圖案來看,和前兩?天蘇冉當時手上的美甲圖案一?模一?樣。
除此之外,深色的床單上還落了點點乳白色痕跡。
搭眼那麽一?看,文熙淳心中就明了了幾分。
很有可能,蘇冉在這個房間裏遭受了四小時的淩.辱後被殘忍殺害,屍體還被帶走,意?圖不明。
這下,可真的攤上事兒了。
誰都知道,蘇家明非常愛他的妻子,但是?妻子生病走得早,只留下了蘇冉這個小女兒,這些年?蘇家明拿着?自己的女兒真是?手拿怕摔口含怕化,女兒前男友出事生怕她?傷心過度,一?個電話就能從六百公裏外連夜趕來。
如果被蘇家明知道女兒生前的恐怖遭遇,不敢想象這位父親能做出什麽事來。
“現場找不到任何兇器,廚房的刀具上都沒有他們的血跡,可能兇器被兇手帶走了。”
“查過監控了沒。”
“打算要查的,但是?物?業那邊說,蘇冉這幾天情緒不穩定,曾經對着?別墅前的監控又哭又罵,質問他們是?不是?要看自己的笑話,物?業沒辦法,就把他們門前的監控攝像頭給關了,現在能看到的只有大門口和後門,以及過道上的幾處監控。”
文熙淳不忍心繼續留在這個房間,轉身?下了樓來到廚房。
廚房的鍋子裏還煮着?一?鍋豆漿,旁邊的榨汁機裏也有少許豆渣殘留,看起來像是?連啓年?在煮晚餐的時候遭遇不測。
姚景容收拾好工具箱,站起身?,望着?地?上那具屍體,眉頭微蹙:
“我?們現在做一?個假設,鄭成軒的案子和夫妻倆的案子或許存在某種聯系,那這樣的話,想讓他們三人都死的人,會是?誰呢。”
“如果說想讓夫妻倆都死的人,或許我?們可以懷疑,因為蘇冉揭發水箱有異味而發現屍體造成酒店營業下滑,口碑遭诟,那麽最着?急最恨他們的肯定是?酒店那邊,但硬要和鄭成軒扯上關系的話,我?想不通,畢竟鄭成軒和他們的死因完全不同,也阻礙不到酒店的發展。”
“道理是?這樣,但鄭成軒的屍體出現在酒店樓頂,引發水質污染,蘇冉無意?間發現這個秘密,造成酒店經營受阻,從而引起酒店的殺心,這樣一?說,似乎就合理了。”
文熙淳點點頭,半晌,又搖搖頭:“所以現在,鄭成軒的死是?關鍵點。”
當務之急,是?應該先?找出酒店老板問個清楚。
回到警局,文熙淳本?打算直奔科裏問問酒店監控和指紋那邊調查情況如何,只是?剛走到門口,一?輛黑色的高級跑車一?陣風似的從他身?邊擦過,随着?一?聲刺耳的急剎車,車子就這麽霸道地?橫在了警局門口。
看着?這輛全球限量,文熙淳終于是?長?長?嘆了口氣。
該來的還是?來了。
果不其然,車還沒停穩,那個熟悉的中年?男人用力踹開車門,氣勢洶洶下了車直奔警務大廳。
“熟面孔啊。”姚景容說的是?車。
文熙淳真是?懶得搭理他了,這種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索性當他是?空氣,也趕緊跟着?蘇家明進了大廳。
“我?接到電話,說我?女兒小冉失蹤了?!”蘇家明張口就是?質問的語氣,但對于女婿遇害一?事只字不提。
“先?生您先?冷靜一?下,只是?失蹤,沒有确認遇害,咱們坐下慢慢說。”警務大廳的咨詢臺上坐着?個年?紀輕輕剛從警校畢業的小男孩,說話也是?不怎麽問過大腦,張口就來。
“只是?失蹤?!”蘇家明挑起半邊眉毛,眉間盡是?狠厲,“所以在你?們警察眼裏,人命才是?大事,失蹤者就生死由命全憑天意??”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
文熙淳想着?,要不自己過去?幫忙打個圓場吧。
只是?有些事有些人,出現的時機真的不太湊巧。
“嗯,那麽關于鄭成軒,後續我?們會經常向您了解情況,我?們這邊幫您準備了住處,最近先?住下吧。”旁邊一?個女警溫溫柔柔道。
“等?等?,你?說什麽?”蘇家明聽到某個字眼後,怒目一?睜,淩厲的眉峰高高挑起。
女警不明所以,看看鄭父又看看蘇家明。
電光火石間,高大的身?影猛然沖了過去?,坐在原位的鄭父還沒反應過來,身?體整個都被提了起來,空蕩蕩的褲管于半空中飄來飄去?。
“你?就是?那條死狗的爹?”
鄭父渾濁的雙眼迷茫地?望着?眼前這個衣着?貴氣的男子,幹裂的嘴唇張了張,“啊”了一?聲,瞳孔劇烈震顫。
蘇家明本?就人高馬大,提起鄭父就像拎起一?只小雞仔輕輕松松。
他一?個使勁,猛地?把鄭父甩出去?。
鄭父就像一?件破衣裳,甚至在半空劃出一?道抛物?線,接着?重重摔進牆角,發出巨大的一?聲響。
“爸爸!”鄭小妹一?聲哀嚎,踉跄着?撲過去?想要扶起鄭父。
“你?們到底把我?女兒藏到哪裏去?了,快說!”
即便是?懦弱膽怯的鄭小妹,在看到父親受到如此對待後,還是?揚起脖子勇敢迎上對方的目光:“你?女兒是?誰我?們都不認識,不要在這裏拿我?父親撒氣,有時間還不如出去?找找!”
“你?!”蘇家明舉起拳頭又要沖過去?。
“蘇先?生,您來,關于您女兒蘇冉失蹤一?事,我?有點線索想向您告知。”文熙淳擡手扼住他的手腕,目光沉然冷漠。
蘇家明看了眼還倚在牆角狼狽發抖的鄭父,又看了眼文熙淳,清了清嗓子,也自知剛才失态,裝模作樣整理下領帶,對文熙淳比了個“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