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椁(3)
兩人離開研究所的時候,看到外面停了輛銀灰色的車子,看看車标,似乎從來沒見過。
姚景容看着車子,感嘆一句:“大亨來了。”
“誰?”
文熙淳是真沒聽明白。
“這車是阿斯頓馬丁,全球限量七十七輛,四五千萬吧。”
看看那輛只在電視上全球車展中才見過的豪車,再看看旁邊那一排均價七八萬的老舊警車,文熙淳明白了。
看這架勢多半是蘇冉的父母找到了這邊。
果然富豪就是富豪,隔了六百公裏那都不叫事,說來就能來,要不是地方不夠大,估計警局門口已經成了公共停機坪。
警局大門被人推開,就見一纖細身影慢慢從警局裏走出來,低着頭,身形虛晃,看起來狀态很差。
“小冉,爸爸好擔心你。”見到女兒失魂落魄只穿一件睡衣套針織衫,年過半百的老父親趕緊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女兒披上。
蘇冉沉默地站在車前,接着擡手将外套扯下來扔在地上,不發一言進了車裏。
她的丈夫連啓年也緊随其後,見到老丈人,趕緊畢恭畢敬地打招呼。
于副局也親自出來相送,和這位身家百億的珠寶大亨先是一通天花亂墜的商業互吹,接着相約有時間一起打高爾夫。
看着兩位大佬怡然自得地談笑風生,文熙淳忽然想到,如果是鄭成軒在這位珠寶大亨面前又會是怎樣的姿态呢。
“在想什麽。”姚景容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
“就是在想,如果死者鄭成軒在這位商界大佬面前會是什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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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景容勾了勾嘴角:“真巧,我們想到一起去了。”
“少套近乎。”文熙淳毫不留情道,接着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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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擾人的鬧鈴不合時宜地響起,文熙淳迷蒙地摸過手機看了眼時間。
太困了,昨晚三點才下班,到現在也不過才睡了四個小時,科學研究表明,如果人長時間睡眠不足五小時,會産生嚴重的自殺傾向。
文熙淳拖着疲憊的身軀來到警局,那些昨晚跟着一起處理案子的警員也都一個個頂着國寶眼圈坐在電腦前,辦公室裏瞌睡蟲亂飛,惹得一個個哈欠連天。
“怎麽樣了。”文熙淳湊到電腦前,揉揉酸脹的雙眼。
“在酒店天臺上,我們發現了至少上百種不同的腳印,而水箱上又有至少幾十種不同指紋。”黃赳一腦袋磕在桌子上,“等排查完這些腳印指紋,我兒子都能打醬油了。”
“監控呢。”
“小劉還在那邊盯着呢,近一個月長達七百二十多小時的監控……話說就不能讓法醫科那邊精确下死亡時間麽。”
“很麻煩,屍體內髒腐敗膨脹嚴重,處理不好還會爆炸,那邊現在也是一個腦袋兩個大,暫時只能先做下DNA檢測,确定死者身份。”文熙淳想到那具難以形容的屍體,胃裏頓時一陣翻江倒海。
巨人觀是一種令法醫極其頭疼的死亡現象,稍不留神就會被噴濺一身,任是頗具經驗的老法醫都受不了。
“那我先去一趟研究所看看情況,你們先忙。”
研究所裏一股濃重的消毒水味道,文熙淳還挺喜歡這種味道的,起碼這種味道聞着能給人安全感。
只是剛到解剖室門口,夾雜着輕微腐臭氣味的風便穿堂而過。
文熙淳看了眼緊閉的解剖室大門,站了一會兒,繼而默不作聲到一邊沙發坐了下去。
坐了大概半小時,面前的解剖室大門終于緩緩打開。
霎時間,強烈的惡臭撲面而來,一堆法醫渾身沾滿污綠色的不明液體,急匆匆從裏面跑出來,直奔盥洗室。
照慣例,姚景容又是最後一個從裏面鑽出來的。
只見他一邊走一邊摘手套,臉色蒼白如紙,一股腦的,他将所有防護用品都丢進了醫療垃圾箱,接着一言不發直往外沖。
文熙淳愣了下,也跟着追過去。
什麽啊這人,一聲不吭就往外走,解剖結果如何也并沒打算知會一聲。
跑這麽快,急趕着吃午飯麽?
文熙淳覺得不行,刑偵科一家老小急都張着嘴等着這邊給結果,他必須得去問個情況。
只是剛跑到樓梯口,卻只在樓下拐角處看到姚景容一閃而過的身影,而那處拐角直通飯廳。
文熙淳:……幹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
不假思索的,文熙淳拔腿跟着追了上去,心裏罵罵咧咧。
這姚景容跑得可真快,一眨眼人就沒了,這就是腿長的優勢?
邁動着兩條不算短的小短腿,文熙淳一路追,順着拐角後面的長廊往前跑,終于跑到了盡頭——
嗯?不是飯廳?沒來過這邊的研究所,這白花花的一扇門是做什麽的。
文熙淳俯身側耳上去,仔細聽着裏面的動靜。
裏面傳來陣陣水流聲,像是洗手時那種斷斷續續的聲音。
文熙淳明白了,這人不去盥洗室洗手而是跑這兒來,絕對就是為了故意吊自己胃口。
越想越氣,文熙淳幹脆直接推門進去,嘴巴也沒住下:
“話說你們法醫科辦事能不能利索點,多少人在等……”
話說一半,及時打住。
霧氣缭繞中,修長花白的身體若隐若現,濃烈的沐浴乳香氣撲面而來。
頭頂的花灑還在不知疲倦地堅守崗位,熱水澆頭而來,文熙淳一瞬間失去了思考能力。
花灑下那個洗了一半澡忽然被推門打斷的男人緩緩回過頭,濕漉漉的頭發上還沾着些許泡沫。
四目相對,一時間,尴尬破腔而出。
“你你你!你大白天洗什麽澡!”文熙淳猛地打開門,摔門走了出去。
姚景容一臉莫名其妙,洗個澡還要挨罵?這人怎麽回事。
剛才在解剖室取屍體肋骨DNA時,一個新來的法醫因為操作不當,那具高腐高壓的屍體瞬間爆炸,幾乎所有人都被噴了一頭一臉,幸好姚景容躲得快,但也不免受到牽連,于是乎,解剖一結束,幾乎是所有人出門直沖盥洗室,或者幹脆回家洗個澡先。
本來就因為這事心情不好,姓文的還要過來罵他,心裏不爽,不行,得讨個說法。
文熙淳紅着臉(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紅了臉)站在浴室門口,熱氣騰騰上升,他六神無主的來回踱步,思忖着該如何解釋或者幹脆發火掩飾過去。
面前的門倏然打開,一只薄健有力的胳膊從裏面伸了出來,精準地找到自己手的位置,接着一個使勁兒——
文熙淳再次落入霧氣彌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