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塗裝(16)
“文哥哥,怎麽辦啊,我不想死。”白簡似乎也沒料到李源來了這麽一出,絕望的身子都在不住顫抖。
“你沒聽到這法醫說嘛,這蟲子可能有毒,這洞口不堵上就會有越來越多的蟲子爬上來,到時候咱們誰也別想活着走出去!”李源似乎還振振有詞,跟周老先生比起了大小聲。
文熙淳服了,原來這就是人性,比起妖魔鬼怪,似乎要恐怖得多。
“別怕,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裏。”文熙淳說着,将身上的襯衫也脫了下來,只剩裏面一件T恤。
白簡哽咽着點點頭,小手緊緊抓住文熙淳的手。
文熙淳将襯衫套在白簡身上,在黑暗中摸索着,摸到了一只花瓶。
他抱着花瓶爬到了十字架上,用瓶底狠狠碾壓着攀附在琉璃磚上的蟲子。
但這些蟲子生命力極強,就連小強都甘拜下風,剛被文熙淳碾下去,又順着十字架往上爬。
文熙淳使勁推了推琉璃磚,但琉璃磚紋絲不動,明顯能感受到是有人在故意壓着琉璃磚。
“姚景容!你們那邊什麽情況!”文熙淳氣急敗壞,擡手猛捶了下琉璃磚。
話音剛落,頭頂傳來一陣□□相撞的聲音,緊接着,琉璃磚動了動。
比起下面,上面的夾層似乎更加黑暗,琉璃磚剛被掀開,那些蟲子便密密麻麻湧入這狹小的黑暗中。
一條修長的腿踏過遍地蟲子從洞口中伸了出來,緊接着便是被裁剪合身的襯衫細致包裹的腰身。
姚景容順着十字架又爬了下來,縱身一跳落到了文熙淳身邊。
他依然沒什麽表情,似乎永遠都波瀾不驚,嘴裏只是淡淡道了句:“你和白簡先上去。”
文熙淳有些猶豫。
Advertisement
姚景容緩緩做了個深呼吸,譏笑道:“你麻利點可能就死一個,你再猶豫,死一雙。”
文熙淳看着他,低聲道了句“謝了”,然後拖過白簡像剛才一樣把她抱上了十字架。
姚景容則用他的西裝外套幫忙拍打着蟲子,白簡顫顫巍巍爬了上去,接着被上面的周老先生擡手拽進了夾層中。
文熙淳看着地上聚集成一團的蟲子翻滾着向兩人腳邊爬來,他擡腳跺掉幾只蟲子,也沒有時間再同姚景容謙讓,手腳利落地爬上了十字架。
“文哥哥,快點,抓住我的手。”白簡在上面急切喊道。
女孩子的手能有幾分力道,文熙淳不清楚,但此時那只手已然變成了最後活下去的希望。
他抓住了女孩纖細的手腕,接着被一道巨大的力道拖進了夾層中。
他看清了夾層中的光景,李源正被弗雷德狠狠按在地上,而周老先生則幫忙拍着爬上來的蟲子。
此時地文熙淳真的很想給這個将生路封死的李源一拳,但他知道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趕緊跪下身子從洞口中探出腦袋去看姚景容的情況。
十字架已經被蟲子包圍,密不透風像是用力裹上的一層铠甲。
而姚景容似乎已經沒什麽力氣了,拍打蟲子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
“快上來!”文熙淳伸出手,但那細瘦的手腕看起來根本不堪一擊。
越來越多的蟲子順着姚景容的腳踝爬上了褲腿,翻湧着滾過了他的腰身,一直蔓延到脖頸處,速度之快令普通人根本無力反擊。
這麽看起來,他就像穿了一件用蟲子制成的連體衣。
姚景容擡起頭望着文熙淳的手,笑了笑:“我也給你個人生建議吧。”
“建你媽個頭!趕緊上來啊!”文熙淳急了,也顧不得他的人設,張口飙出一句髒話。
姚景容還是笑,眼底是看淡世間生死的恍然:“如果不能回頭,就不要猶豫的向前走下去。”
蟲子爬了上來,淹沒了他的臉。
文熙淳猛地瞪大眼睛,心中突兀一片冰冷。
“小夥子快走吧,真的沒時間了,蟲子越來越多,我們撐不住了。”周老先生笑得苦哈哈的。
“文哥哥我們走吧。”白簡哭着将文熙淳從地上拉起來,使勁往裏拖。
阿爾弗雷德從李源身上站起身,搬過琉璃磚,望着底下淹沒的蟲海,最後一次試圖尋找姚景容的身影。
但可能再也找不到了。
他摩挲着琉璃磚,輕聲道:“對不起了兄弟。”
黑暗的洞口緩緩關上,窸窣的爬跑聲瞬間消失殆盡。
黑暗中,是文熙淳迷茫的臉。
不是已經安全了麽,為什麽又要再次奔赴險境,他有毛病麽?
“文哥哥,嗚嗚嗚,對不起。”白簡擦着淚眼跪坐在文熙淳身邊,顫抖的雙手緩緩附在他的手臂上,“都是我不好,我腿腳不利索,又膽小,對不起。”
周兆明老人家深深嘆了口氣,拿起拐杖,在夾層地板上漫無目的地亂劃拉着。
倏然間,文熙淳猛地站起身,一個箭步沖到李源面前,扯着他的衣領将他狠狠摔倒在地,他紅腫的眼睛像是憤怒的獅子,阒寂的夾層中回蕩着他憤怒到極點的咆哮:
“你他媽想讓我們死對不對!”
李源使勁甩開文熙淳的手:“法醫千千萬,死一個不多不少,老子要是出點意外國內半個房地産行業都要跟着萎靡,孰重孰輕你自己掂量不出來?!”
“夠了!”周老先生一聲怒喝,“你們這些房産企業家除了把房子炒到天價讓越來越多的人住不起房子,毫無良心地榨幹打工人之外,還做了什麽聰明事?”
李源扶了扶領帶,冷笑一聲:“優勝劣汰是這個社會的生存法則,社會就是這麽殘忍,要我說,你這種人才真該死,只會拖累別人的老東西!”
吼聲震天響,任是心大如白簡,此時也被吓得說不出一句話,只敢躲在一邊瑟瑟發抖。
“好了好了。”阿爾弗雷德趕緊出來打圓場,“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走吧,找不到出口我們都得死在這裏。”
幾人站起身,互相攙扶着向前走去。
他說得沒錯,無意義的争吵終究無意義,重要的是活下去,才不枉姚景容大無畏的犧牲。
狹窄漆黑的走廊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幾人摸索着走了很久很久,但也始終沒有看到出口。
冷靜下來,文熙淳這才意識到,這座禮堂是圓環形設計,夾層也是順着二樓的形狀而建,找不到出口只是因為他們一直無頭蒼蠅般在繞着這座夾層轉圈圈,但既然有人能把屍體從夾層中吊下去,也證明了這裏肯定存在暗道。
興許像那塊琉璃磚一樣,就存在于某處。
距離他們被困在這裏,已經過去了六個小時,現在是晚上十點鐘。
文熙淳是真的累了,腦海中始終回蕩着姚景容那張原本令人不爽的笑臉,但現在,意外的有些想念。
他倚着牆慢慢滑下去,頹靡地低着頭稍作休息。
白簡也跟着坐在他的旁邊,眼睛不安地四處查看。
“我們這麽走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大家先休息下,養精蓄銳再繼續尋找出口。”周老先生看起來也累極了,往地上一坐,慢慢掏出手機打開相冊。
手指在屏幕中慢慢摩挲着,相片上氣質溫和的老太太唇角是溫柔的笑意。
白簡緊緊靠着文熙淳,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臉上髒污一片,頭發也一縷一縷黏在臉際。
她慢慢閉上眼睛,長長嘆了口氣,似乎是自言自語地呢喃道:
“我好想喝可樂。”
“我也是。”周老先生笑了笑,“想念我家老太婆做的東坡肘子。”
沒有水,沒有食物,沒有信號,沒有光,幾人就在這種極度惡劣的情況下,疲憊地沉沉睡去——
****
“嗚嗚——”耳邊好像是細微的風聲,更像是氣流湧動的聲音。
文熙淳猛地睜開眼,摸索着找出手機按亮。
8:02
已經是次日早上八點鐘了。
右上角手機電量顯示已經飄紅,最多就剩百分之十的電量,如果連唯一的光源也消失,他不敢想象接下來要怎麽繼續走下去。
“醒醒,各位,我好像聽到風聲了。”文熙淳順手将一旁的白簡搖醒。
幾人揉着惺忪睡眼,迷茫的在黑暗中轉了轉腦袋。
“現在什麽時間了。”阿爾弗雷德掏出手機看了眼,“啊,第二天了。”
文熙淳順着牆壁一寸一寸敲擊過去,希望能再次聽到那種空蕩的回音。
周老先生托着他咔咔作響的老骨頭站起身,扭了扭腰:“大家一起找找吧,這裏應該是有暗門。”
幾人紛紛起身忙着尋找暗門,唯獨李源還恬不知恥地倚在牆壁上呼呼大睡。
“那個人好煩,想害死我們不說,這個時候也不知道出一份力。”白簡撇撇嘴,走到李源身邊,擡腳踢了踢他的身子,“要睡滾回你家睡,趕緊起來。”
不知是太過疲憊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李源倚在那裏紋絲不動。
“你可真好意思,虧你也睡得着。”白簡氣不過,像是洩憤一樣又踹了他一腳。
李源腦袋一歪,以一個極其詭異的速度向一旁倒下去,腦袋“邦”的一聲直直磕在地板上。
白簡吓得一個激靈往後倒退三步,接着不可置信地指着還躺在地上的李源,眼睛瞪得像銅鈴:
“他……死了。”
聽到這句話,文熙淳猛地直起身疾步走過去,推開白簡,望着地上模糊一團的李源。
聽到消息,另外兩人也忙趕來查看情況。
三部手機發出的手電光照亮了李源慘白的臉,以及他頸間鮮血早已凝固的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