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塗裝(2)
看到滿身狼狽的衆人,那些個看起來明顯是學校領導的人們沒有絲毫愧疚,只有那個女人故作熱情的迎上來,嘴上說着:
“這一路舟車勞頓大家辛苦了,我是頌月的校監,已經為大家準備好了休憩房間,各位跟我來吧。”
身後那些身穿制服的女學生聽到校監這句話後不約而同微微俯身,畢恭畢敬對着他們行了一禮。
為首那位滿頭白發的老人家倒是大方,也沒和他們計較什麽,拄着拐杖笑呵呵地同校董以及老師們握手寒暄過後便跟着進了學校。
而那個一身黑的校監女老師沒走兩步,忽然轉過身,對着文熙淳和姚景容點點頭,血紅的嘴唇勾起一絲謎樣的笑意。
文熙淳怔了下,不明白這笑容到底所謂何意,只是覺得很奇怪。
或許是因為建築風格牆體過于厚實,窗戶偏小采光很差,所以即使是正午時分,校舍內看起來還是陰森森的,牆體兩側的燭燈并沒有起到什麽照明作用。
通過短短的暗廊,前方豁然開朗,一座圓形的大殿包圍着浮誇華麗的浮雕座椅,淺青黃藍三色羅馬柱承載着房頂上潑灑而下的光流,而正下方則是一尊瑪利亞聖母像,看起來就像被聖光所包圍,非常之豪華,仿佛身臨其境。
受邀前來參加校慶的嘉賓中已經有幾位掏出單反或手機開始拍照,那位穿皮草的貴婦則站在一邊不為所動,眼神中暗含鄙夷,好像對這些土包子進城一樣的行為極其不恥。
“漂亮是漂亮,但讓人覺得不舒服。”姚景容看了一會兒,道。
文熙淳沒理他,自己一個人默默走到牆根研究起牆面上的浮雕壁畫。
雖然無人介紹,但依稀能看出是有關于神學的故事記載,講的是耶稣徒步海面,遭遇風浪後治療受難衆生的故事。
“很可笑的故事對不對。”身後突然響起一道低冷的聲音。
文熙淳慢慢回過頭,正對上女校監似笑非笑的臉。
女校監緩緩踱步到牆壁前,纖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壁畫上耶稣的臉,眼底一瞬而過一絲茫然:
“都說神愛世人,拯救蒼生,但他不曾眷顧過任何一個人,讓活着變成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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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熙淳靜靜地看着她,半晌,轉過身:“太太,這世界上只有信任自己才是最堅實的安穩。”
女校監擡眼,鳳眸中滿含寒意。
她笑了下,但表情上卻沒有絲毫笑意:“各位也累了,不如先去我為大家準備的房間休息一下,洗個澡,吃點東西養精蓄銳,後天的校慶宴會或許會讓大家非常疲憊。”
說完,女校監微微整理下精致的卷發,踩着高跟鞋袅袅婷婷地離開了。
頌月女高校方為嘉賓們準備的房間是主建築旁的一座像是地下室的地方,但裝修的也是非常豪華舒服,整間建築內部燈火輝煌十分亮堂,所有嘉賓的房間都在這一排上,從01號房間一直到011號房間。
房間內部布置的華麗且溫馨,一看就是拿錢堆起來的。
文熙淳在房間裏轉了一圈,研究了下所有家電的用法,洗個澡,剛打算給局裏報備下情況。
“咚咚。”門外響起輕微且小心翼翼的敲門聲。
文熙淳使勁擦了兩下濕漉漉的頭發,拿手劃拉兩下盡量使自己看起來板正一些。
本以為門外可能是學校的領導老師或者是其他哪位嘉賓,但房門打開後,門口卻站着個縮着脖子看起來很冷的長發女孩。
她穿着頌月的歐式校服,顏值非常高,臉蛋真的只有巴掌大小,還是标志的東方鵝蛋臉美人相,眼睛大的比文熙淳一家子加起來都大,非常白,白到近乎透明。
“你是……?”文熙淳詫異問道。
女孩警惕地看了眼四周,眼神裏寫滿恐懼。
她盡量壓低聲音輕輕問了句:“你是警察麽?”
“你有事麽?”文熙淳不明所以,也就不好照實回答。
“你是警察吧,你是警察吧!”女孩忽然一把抓住文熙淳的手,眼眶漸漸泛紅,“我聽說這次的特邀嘉賓裏有警察,是你吧。”
文熙淳:怎麽看出來的?
這時候,隔壁的房門忽然響了兩聲,兩人聽到動靜都是一愣,馬上循聲看過去。
姚景容正拿着手機試圖找信號給局裏報個平安,一出門,就看到對面大眼瞪小眼,以及緊緊握在一起的兩只手……
他舉着手機,笑笑:“抱歉,找信號,打擾到你們了麽?”
女孩趕緊抽回手,無助地看向文熙淳。
文熙淳暗暗翻了個白眼,對女孩一擺手:“進來說吧,外面人多嘴雜。”
這句“人多嘴雜”很明顯就是特指某位姚姓人士。
女孩子幾乎是不假思索一頭紮入文熙淳的房間,文熙淳也順勢将房門關好。
只剩還在拿着手機努力找信號的姚景容,望着緊閉的木門,嘴角的笑意一點點淡去——
進了房間,女孩稍顯拘謹地站在桌前,手指緊緊捏着衣角。
文熙淳倒了杯熱水遞給她:“你有什麽事,慢慢說。”
女孩心不在焉地接過水杯,握着杯子的手微微顫抖,眼神始終毫無焦點地四處亂瞟。
文熙淳皺了皺眉頭,盡量放平語氣:“是碰到什麽事了麽?誠如你所見,我是警察,你可以和我說。”
女孩的手指驟然收緊,忽然猛地擡起頭:“我的朋友失蹤了。”
文熙淳打開筆記本電腦,建了個新文檔:“你詳細說一下。”
女孩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良久,她終于緩緩開口道:
“我們學校每年學期末都會面向佛羅倫薩和米蘭輸送所謂的人才生進行深造,我朋友姜瑜就拿到了這個資格,本來應該是十九號出發,我們約好了到時我送她出校門,她的宿舍就在我隔壁。”
女孩努力組織語言,但聽起來還是有些混亂不通,像是想到哪就說哪。
“但是十九號上午,我本打算翹課出去送她,但臨時收到了一條短信。”女孩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部手機遞過來。
看到這部手機,文熙淳産生了深深的疑惑。
摩托羅拉翻蓋式手機,十幾年前流行的款式,現在應該已經停産絕跡了才對,況且這所女校的家長非富即貴,這年代翻蓋手機還能正常使用麽?
文熙淳接過手機,屏幕中是一條短信:
發件人:小魚魚
內容:不要送我,我走了,再見。
而手機的左上角顯示的信號為“E”,連2G都沒有,這玩意兒真的能用麽?
“可是等我估摸着她應該已經到了佛羅倫薩,給她打電話,關機,我以為可能還沒下飛機,就給她發短信讓她看到給我回個電話。”
女孩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但是一個周過去了,她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短信也不回,電話也不接。”
文熙淳打着字随口問道:“會不會是換了當地號碼沒有告訴你。”
“不可能!”女孩激動地叫了聲,“姜瑜不可能換號碼不告訴我。”
文熙淳清了清嗓子,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更不忍心打破她對于友誼的美好幻想。
“但真正讓我起疑的是十八號晚,也就是姜瑜出發的前一晚,我去宿舍找她,但她宿舍沒人,我想起來下課後校監好像找她說了什麽,就打算去校監太太的辦公室找找她。”
聽到這個名字,文熙淳的腦海中猛然蹦出一張紅到微黑的嘴唇,挂着冷冷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當時我在校監辦公室門口聽到了很奇怪的聲音,像是……”女孩緩緩擡手,突然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半晌,又慢慢放下,眼神毫無焦點,“像是被捂住嘴發出的嗚咽聲。”
文熙淳打字的手猛然頓住,猛然擡眼。
“當天五點的羅曼什語言課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
“聯系過她的父母麽?”
女孩茫然的搖搖頭,繼而低頭看向自己手中那部老舊的摩托羅拉翻蓋式手機。
“我們學校是嚴禁使用手機的,這一點在入學前家長都同校方簽過協議,如果發現學生偷用手機會給予開除處分,而且學校有信號屏蔽塔,2G以上的信號都會被屏蔽掉,所以我也沒辦法給她父母打電話詢問。”
“這部手機還是去年我從山裏撿到的,修了修勉強能用。”
“那你朋友的手機會不會是被發現沒收了。”文熙淳問道。
女孩還是搖頭:“沒收就相當于開除,我們在這裏被關了三年,怎麽可能因為一部手機就葬送三年青春。”
說實話,這所學校奇怪的校規實在是有些矯枉過正,雖然不建議學生使用手機,但也不該強制要求,并且處罰決策這麽嚴重,實在是有悖常理。
“你說的被關了三年又是什麽意思。”
“因為我們學校有規定,一旦入學,除非不可抗力因素,其他時間包括過年我們都不能回家,在這修滿三年後再赴意留學三年,之後才能見到爸媽。”
文熙淳擡手抵住下巴,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說,你們有六七年的時間都見不到自己的家人。”
女孩緩緩點了下頭。
“但這件事,我和隔壁宿舍的同學說過,她告訴我,她有一個玩得很好的學姐,去年離開學校赴意留學,但從那以後也再沒聯系上她,據說後來她的父母來過學校,看樣子狀态很不好,她的母親一直在哭,不過到最後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也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