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方才一直在看我,對不對?◎
門被輕輕叩響三聲。
“姑娘, 我來添茶。”
悶悶的女聲,是豆兒。
勝玉眼睫輕眨, 從畫卷上收回目光。
她也沒刻意去收那畫卷, 就那麽散在桌上,偏頭看向門口:“進來。”
吱呀輕響,豆兒一手端着茶盤,一手推開門走進來。
眼睛低垂着, 腳步邁動的幅度沒有超過裙擺, 似是已經學得像其餘婢女一樣規矩。
茶盤放在桌上, 豆兒伸手要倒茶。
勝玉輕輕擋了一下:“不急。你把那櫃子上的匣子拿給我。”
話音落下許久, 豆兒卻一動不動。
勝玉擡眸看她, 後者臉色依舊看似乖順,雙眼卻直直瞪過來。
沉默半晌, 豆兒悶聲問。
“上次那盞壞掉的燈,是你做的吧。”
不錯, 終于問了。
勝玉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 彎唇笑了笑, 才道:“是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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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兒被激怒, 伸手去拿茶壺,勝玉卻比她更快, 端了茶杯往旁邊傾倒,杯中剩下的涼茶全都灑在豆兒身上。
勝玉手指在眼下一拉,吐着舌頭沖她做了個鬼臉。
“我可不比你差。”
豆兒驚得目瞪口呆。
這個買下她的主子在她眼中無論怎麽看都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居然也會這種下三濫的把戲。
她已沒了別的招,頹喪跪坐在地, 道:“你還想給我什麽刑罰, 直說吧。”
受人挾制, 掙紮不過,就沒什麽好說的,豆兒認定這大小姐買下她是故意為了折磨取樂,否則上回怎麽會故意栽贓她犯錯,害她受罰。
勝玉慢悠悠出聲。
“你也在嬷嬷那裏學過了一遍規矩,應該知道,若我真想看你受罰,比起打碎燈盞而言,偷竊豈不罰得更重?”
豆兒猛地一愣,倏忽白了臉。
“我沒有偷!”
“是還沒有偷到而已。”勝玉起身,在屋裏慢慢踱步。
“抽屜、匣子、櫃子,哪一樣沒被翻過?只要我給出證據,你的下場會如何?”
這一回豆兒是真的滿臉絕望。
正是因為還沒有偷到值錢的東西,她才沒有冒險逃跑。
否則,她在來到旁舍的第一夜就已經跑得無影無蹤。
只是她沒想到,盡管她還沒有真的偷到什麽,卻已經被抓住把柄。
是她技不如人,本以為偷這種漂亮女人的財寶是探囊取物,卻沒想到對方藏東西比她這個賊藏得還要好。
其實這實在是誤會,豆兒不知道,勝玉并不怎麽會藏東西,之所以能讓她回回都空手而返,只是因為勝玉的手上根本一件值錢物件也沒有罷了。
沒有的東西,當然偷不到了。
對奴仆而言,偷竊是重罪,私藏贓物的家奴只要被抓住就會立即砍頭,哪怕是偷竊未遂,只要起了心思被主子逮住,也會要斬斷雙手。
看來眼前等待豆兒的,也就是這樣的命運。
沒有了雙手,要怎麽活。
豆兒心腔漸漸被恐懼占滿。
勝玉慢慢踱着的步子在她面前緩緩停下。
她彎下腰來看豆兒,姣妍璀璨的面容慢慢靠近。
“你放心,我沒有想要害你,只是想要你幫我一個忙罷了。”
若是先前聽見這話,豆兒鐵定不信。
但是在這絕望境地,莫說是謊話,哪怕是天方夜譚,只要有一點希望,她也會不受控制地牢牢抓住。
豆兒黝黑的臉擡起,倉皇地盯着勝玉。
勝玉淺淺地笑了下。
她生得漂亮,卻并不是漂亮呆板的木偶。
她很知道自己怎樣笑得會讓人生厭,而想要讓人感受友善時,只要稍稍調整笑容的弧度,即便對方再怎麽厭惡她,也只會感到春風拂面。
豆兒心頭微震,緊緊攥住勝玉的裙擺,喊叫起來:“姐姐,姑娘,主子……你想要我做什麽?我都會做的,我會做很多事的!”
勝玉依然笑着,比出一根手指抵在唇前“噓”了一聲。
她相信豆兒此時的真心誠意,因為豆兒想要活下來。
但是若只是這般程度,過了這一夜豆兒還會不會有這番誠心,就不一定了。
她蹲下來,輕輕執着豆兒的手。
“你放心,這事對你來說不難。而且,做完之後我會給你一筆報酬,幫你找個法子離開此地,想去哪裏便去哪裏。”
豆兒唇瓣抽動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仿佛在聽天書。
勝玉輕輕地摸上她的鬓發,手指勾動一縷散發,替她服帖地順到耳後,再直視着她的雙眼。
“就憑你自己,就算逃出去了,又能離開雨靈鄉的地界嗎?你也不想冒着喪命的危險帶着財物偷偷溜走,卻又被河渡的人抓回去,當作貨物重新賣一次吧。”
豆兒臉頰顫動,似是想起什麽回憶,淚水控制不住地從眼眶墜下。
這回不是裝的,對死亡的畏懼到了極致,豆兒已無法再僞裝什麽。
她半晌沒有回答,只是蜷着身子輕輕發顫,勝玉也沒有着急,輕輕拍着她的肩膀以作撫慰。
終于,豆兒平靜下來。
她不再急切,反而透出一股堅定,低聲問道:“你要我,做什麽?”
勝玉徐徐吐出一口氣,拿起桌上的畫卷遞給她看。
“這個人是我的舊識,但我不能出面與他相認,明日我帶你去見他。認清人之後,你想法子同他來往,先與他熟悉,之後你得找個理由帶他去一個地方。”
豆兒盯着畫卷看:“去文婆和鄧四那兒?”
勝玉摸了摸她的後腦勺,溫和地誇贊:“聰明的孩子。”
豆兒吸了吸鼻子,不自在地回避。
她從地上爬起來,也不再裝那些文雅規矩,彎腰大力拍了拍裙擺上的灰塵。
“我知道了。”
說完又看了勝玉兩眼,猶豫地問。
“為什麽是我。”
這幾天豆兒觀察了這個主子看了很久,确定她有錢有權,每日都指使着一整個園子的人,十分威風。
這樣的人,為什麽非得找她做事。
這種疑惑,也是豆兒先前不信任勝玉的原因之一。
勝玉背着雙手,裙擺輕輕晃動,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聽見今天有人罵我了吧?”
豆兒沉默了一下。
她确實聽見了。
其實不止今日,她在園子裏穿行的時候,因為太不起眼所以總沒人在意,也沒幾個人知道她是流西子的貼身婢女,好幾次聽見幾個人聚在一起絮絮叨叨地提起流西子,當然,也提起別的人。
這也很正常,畢竟只要無聊的人聚在一起,就總會嚼舌根,不是罵這個,就是罵那個。
只要是不在他們這一圈人裏的,都會被說盡壞話,哪怕是根本沒有什麽可以被說的,只要聚集的人夠多,也能編出些事情來說。
勝玉朝她攤了攤手,說:“那麽你就明白了,我在這兒沒有‘自己人’,我怎麽可能信任他們去替我做私事。你不一樣,你無依無靠,只有我會保護你,我不想單打獨鬥,所以要求你也同樣保護我。能做到嗎?”
勝玉想要說服豆兒,不談別的,只談利益。
她主動将自己的弱點暴露在豆兒面前,告訴她,在這個地方,只有她們才可以成為同盟。
成為盟友,互惠互利,這就是豆兒必須為她做事的理由。
豆兒那眼白大得過分的雙眼看了勝玉好一會兒,半晌點點頭,走了出去。
勝玉看着她掩上門,知道這事成了。
她緩緩地在床邊坐下,失神地看着前方,窗子外面,懸着半塊兒銀白的月亮。
手心指尖攥緊。
五年前的傅家血海,有太多未及向她解釋的秘密。這個時隔五年再次現身的胡不峰,究竟會給她帶來什麽答案。
翌日,勝玉戴着帷帽去了竹嶼苑。
她能認出胡不峰,恐怕胡不峰也能認出她,所以要嚴嚴實實遮住。
若是此番露出什麽馬腳再驚動胡不峰,叫他再一次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她可就再也沒有這樣的運氣了。
好在她平日裏在衆人面前現身時,就常常戴着面巾或幂籬,因此也沒人對她這般打扮感到奇怪,如果有來賓問起,竹嶼苑的侍從還會幫着解釋。
勝玉随便捏了個借口,召胡不峰過來商談。
當然,并不只叫了他一個,而是同時叫了十數人。
但是,當胡不峰四處張望着走進來的那一剎那,勝玉的心髒還是瞬間就跳到了喉嚨口。
她以想要壓低定價為由抛出話題,讓他們自由讨論,并不特別給胡不峰關注。
當他開口時,勝玉凝神細聽。
這個聲音也與記憶中別無二致。
經過了再三的确定,勝玉徐徐吐出一口氣。
她等這個人等了這麽久,而現在他終于在咫尺之隔。
動了動手指召來豆兒,對她耳語幾句。
豆兒點點頭,依舊束着雙手垂首站在一邊,再沒別的動作。
但在商讨結束後,衆人離場時,豆兒已經不見了蹤影。
勝玉站在窗邊,隔着欄杆看着庭院。
胡不峰背着箱籃往前走,被豆兒撞上。
三言兩語間,兩人似是搭上了話,互換了姓名。
過了一會兒,胡不峰恭恭敬敬地告辭離開,豆兒站在庭院裏朝這邊望過來。
對上勝玉的視線,點了點頭。
勝玉勾勾唇,離開了窗邊。
胡不峰既然想依托竹嶼苑選入貢品,正是要同竹嶼苑打好關系、要多走動走動的時候,只可惜他沒有什麽門路。
在這種時候,只要豆兒在他面前透露出主事大丫鬟的身份,胡不峰自會想辦法攀扯豆兒,求豆兒幫忙。
再讓豆兒與他相處一段時間熟悉熟悉,打消疑慮,到了引君入甕之時,不愁他不上趕着。
今日有公開講學,所有支事的主事都要參與,勝玉雖未正式挂名,卻也不例外。
她走進廳中才發現李樯也坐在席上,原來今日還有他授課的內容。
這還是勝玉第一回 見到李樯穿正經官袍,在一群人之中,他身着緋色深衣,紋着飄逸白鹇,制式與旁人相差無幾,他卻格外顯眼,以至于勝玉一眼便看見了他。
他比身旁大腹便便的官吏高出一個頭,即便只是随意支着腿斜坐,他也像是最名貴的工筆畫,其餘人則被襯得像是粗墨随意鋪就的亂石背景。
不斷有人去李樯身邊向他請示,他時而點頭,或者簡短回應兩句,黑眸湛然,腰肩筆挺,看起來十分成熟優雅,似是一切盡在掌握。
勝玉不由得想,看李樯這樣一副端方模樣,誰能想到他嘟着嘴撒嬌賣乖,癡纏人的樣子。
他周圍無論男女目光都有意無意地落在他身上,就像活物生來就會被光源吸引。
李樯忽然偏頭看向這邊,捕捉到勝玉的視線,就神秘地勾勾唇,快速地眨了一下眼睛,什麽也沒說,卻活靈活現地顯出些暧昧。
勝玉趕緊收回視線,低頭在一個人身後坐了下來,用對方的脊背擋住李樯的目光。
當地官吏給百姓講學是大梁的傳統,每年都要記入官員功績,算是一樁大事。
李樯描述了大致規劃,講得深入淺出,用詞十分簡練,聽衆雖大多是目不識丁的百姓,卻也幾乎沒有聽不懂的。
李樯講的也全都是與民衆相關的實事,橋梁、水利、農田,盡管這樁樁件件中,有許多還未見蹤影,但他說出口後,就仿佛已經具象在眼前一樣。
若這些內容是旁人說出來,或許像是在說大話,但李樯的篤定使人相信他的能力和手腕,也敬服他獨到的遠見卓識。
勝玉本想中途離場,因為她已經可以預見在講學結束後李樯會如何黏人。
但李樯條分理析的講授的确很有價值,不論從什麽角度解析都能學到很多東西,如果因為在意她那一點上不了臺面的私事就錯過這樣的機遇,實在是太過不值,因而勝玉還是認認真真地聆聽,一直坐到了最後。
和衆人一起離場時,勝玉果然被攔住,說郡守有請。
勝玉猶豫着不想過去,正打算找個借口趕緊離開,身後卻有人喊她,催促道:“流西子姑娘,快來呀。”
勝玉回頭,這才發覺李樯身邊還圍着不少人,正朝她招手。
顯然這些人都是被李樯“請”去的,并非只叫她一個。
原來是她多想了,勝玉頓時有些無言。
李樯似乎看透她在想什麽,抿着唇又露出那種神秘得有些讨厭的微笑,湛然黑眸裏仿佛盛了一層淺淺的桃花釀,春意醉人。
勝玉更加尴尬,輕咳兩聲強壓下去,假作從容地走入人群。
李樯帶着他們繞着城中心巡視一圈,時而停下來在某處指點介紹,更加證明他方才在臺上所言非虛,而且一些很艱巨的工程在他口中變得輕而易舉,光是這種大權在握、舉重若輕仿若神祇的姿态,就已經能迷倒無數人。
就這樣逛了許久,一行人中總有人來來去去,勝玉也沒在意,等到走入一條無人的小巷,勝玉回頭發現只有李樯跟了上來,其餘空無一人,巷頭巷尾被背對着他們的士兵牢牢把守。
勝玉下意識退了一步,這一步沒多遠,卻像是刺激了李樯。
他長腿猛地跨過來,近在眼前的胸膛幾乎把勝玉擠到了牆上,看她逃脫不了,才滿意地微微彎下腰來,在她耳邊輕聲說話,像是在說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
“你方才一直在看我,對不對?”
他語氣甜蜜,仿佛這是一件多麽了不得的事情。
勝玉喉間輕滾,目光謹慎地丈量着她和李樯之間的距離,發現她無論想哪個方向試圖逃走,都将會無可避免地碰觸到李樯的身體,只好維持原樣。
她低聲地說:“很奇怪嗎?我還以為注視着說話的人是一種很常見的禮儀。”
“哼哼,只是這樣嗎,我看不見得。”李樯說着,露出了飽含深意的笑容,捉住勝玉的手腕,讓她的手撫摸到自己的前襟,“我以為,你是喜歡看我穿這一身。”
勝玉倏的收回手,臉頰迅速燒了起來,叱他。
“你除了胡言亂語還會什麽。”
李樯聳聳肩:“好吧,原來又是我在胡言亂語了。”
他識相地退讓開,倒不如說他一直都是這樣,先把人惹得快要發惱,試探出底線,再乖乖地在人要真的發火之前後退,讓人拿他無計可施。
李樯盯着勝玉,方才在衆人面前疏朗儒雅的視線已經全然變了,充滿征服和掠奪的欲/望,他也低聲說:“勝玉,總有一天你會大大方方地承認,你就是想看着我的。”
勝玉聰明地選擇不去接他這話,冷着臉往巷口走。
李樯踱着步子慢悠悠跟在她後面,像一只貓輕巧地跟着自己将要撲捕的獵物。
勝玉忽然想起什麽,步伐停了停。
她努力緩和了些語氣,轉頭對李樯叮囑道:“這些日子,你沒什麽事就不要來竹嶼苑了。”
李樯當年也住在京城,胡不峰在各個達官貴族府上走穴賣貨時,或許會見過李樯。
為了盡量不打草驚蛇,最好不要讓與當年相關之人出現在胡不峰面前。
李樯挑了挑眉,問她:“為什麽?”
勝玉當然說不出原因,沉默一會兒,只能又問一遍:“行不行?”
李樯嘆息一聲,似是縱容地開口:“雖然我每天都會想你,但既然勝玉不想見到我,我只能少去讨嫌了。”
勝玉有些無奈,李樯非要在嘴上占這幾分便宜的模樣,真的很欠打。
但好在有一點,但凡他答應的事情,都從未失約過。
勝玉想了想,只要他能做到,就忍他一次,當作自己沒聽見好了。
按照勝玉的吩咐,鄧四來了郡中幾趟,勝玉支使他分幾次做了些準備。
豆兒那邊也已經與胡不峰推拉得差不多了,終于在勝玉的授意中定下了會面的地點和時間。
為了把當天的時間騰出來,勝玉不得不提前将一些工作做完,時常需要挑燈忙碌。
時間越近,她心中越是忐忑。
這時候不敢有一分一厘的疏忽。
只要空下來,她腦海中就不停地演繹着。
如何把胡不峰控制住,如何從他嘴裏撬出話來。
這一套法子是否可行,那樣做是不是會更加可靠,有沒有更好的計劃……
到了這一步,就像是面臨最後的戰役,一丁點差錯都可能導致巨大的失敗。
勝玉高度緊張,時常陣陣頭疼,整個人繃緊了一根弦,盡管竭力裝作平靜,但卻無法欺騙自己的身體,睡覺進食都已經失調。
她的不尋常不知怎的傳到了李樯耳朵裏。
一大清早,李樯親自提着食盒駕到了。
勝玉看見他,有些疑惑:“你怎麽在這兒?”
李樯道:“我為什麽在這兒,你自己說,你這幾天有好好地吃一頓飯嗎,嗯?”
一邊說着,李樯一邊坐了下來,揭開食盒。
“究竟是什麽事讓你忙成這樣,這一頓,我非得盯着你吃完。”
李樯出行,從來不會悄無聲息,身邊必定是仆從無數,浩浩蕩蕩的大陣仗。
勝玉心中隐約覺得不好,搖頭道:“你別在這兒待着,先走……”
“不行。”李樯拒絕,“你吃完我才走。”
大清早的竹嶼苑本來清幽,被李樯這麽一鬧,動靜立刻大了。
勝玉還想再勸,餘光忽然瞥見窗外的人影。
來人這麽巧,就是胡不峰。
他手裏提着籃子,似是打算來送禮的,見門外侍從整整齊齊立着,遲疑着探頭望過來。
李樯似乎也察覺到門外有生人,亦回頭看向了門外盯了一會兒。
“有些眼熟,令人厭惡。”
他嘀咕道,但大約沒看出什麽名堂,最終無趣地收回目光。
但就這一會兒,也足夠外面的胡不峰看清他的模樣了。
勝玉心中頓時一空,仿佛一顆石子墜進了深淵,她竭力捏緊掌心,祈願事情不至于像她想的那麽糟糕。
屋外,胡不峰似是停頓了一會兒,接着面露古怪,迅速地折身離開。
勝玉眼前一黑,給豆兒使了個眼色讓她去問。
過了一會兒,豆兒跑回來,貼到勝玉耳邊小聲說:“胡氏已經走了,原本定在明日的見面,他說不來了。”
最壞的變故發生了。
勝玉呼吸碎得很突兀,她籌謀了這麽久,功虧一篑。
“勝玉,”李樯還無知無覺,尾音拖得長長的喚她,帶着撒嬌一般的催促,“快來吃東西呀。”
聽着他無憂無慮的聲音,勝玉壓抑的焦慮、怒火,全都湧了上來,她控制不住地低吼:“你做這些沒用的事有意思嗎?我說過了,讓你不要過來!”
李樯怔住,之前含笑的神色落了下來,變得面無表情。
他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連嗓音也低落微沉。
“我只是擔心你……抱歉,我現在就走。”
說完,李樯起身大步邁開,與她擦肩而過,衣袍在空中擺動獵獵有聲。
勝玉閉上雙眼,渾身僵硬,腦袋嗡嗡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