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前塵往事
寂靜的夜裏，蓁兒略微顫抖的聲音響起：“林靜怡，她是我娘親。”
沉默，房間裏是一陣沉默。可以聽到黑暗中蹲在地上這兩個人的呼吸聲。
良久，胡猛突然将蓁兒扶站起來，他伸手點亮桌上的燭火。屋子裏終于有了昏暗的光亮。
他那雙飽經滄桑的眼睛裏閃着光亮，直盯着蓁兒，嘴裏念念道：“你竟然是靜怡的女兒……”他擡手，想要去摸她的臉，被蓁兒躲開了。
“大當家，我是趙蓁兒。我不是我娘，你不要看錯了。況且，我也沒見過我娘幾次。”
“罷了。”胡猛緩緩地放下手，整個人看起來像個被抛棄的孩子。他失魂落魄地轉身，口中念念有詞，“竟是靜怡的女兒……”踱步至門口，他稍微用力，門口的那堆桌椅就被移到一旁，“哐哐當當”地倒在地上。
蓁兒在旁邊被吓了一跳。胡猛走出去，帶上門之前說道：“蓁兒，好好睡一覺吧。今夜不會有人再打擾你了。”
帶着對娘親零星的回憶，蓁兒這一夜終于可以短暫地休息一會兒了。
第二天上午，胡猛派人将蓁兒帶到了一處戶外。今天天氣很好，春風和煦，陽光溫暖。這片小山坡上視野很好。蓁兒站在那裏往遠處俯瞰，可以看到大片的農田。雖不似平原中田野遼闊，可在這荒山之中，能開墾出這麽一處田地，着實不易。
“大當家，你今天帶我來這裏做什麽呢？還有，我弟弟還有姨娘呢？他們還好嗎？”
胡猛坐在竹藤椅上，笑道：“他們好得很！不信你往那兒看看。”
蓁兒使勁放眼望去，農田裏有很多人在那忙活着。現在正是春耕好時節，人們低頭耕地播種。還有人在那給菜園子施肥，那片菜地更是長勢喜人。各式各樣的綠葉菜整整齊齊地長在那兒，新鮮欲滴，讓人心情大好。
只是，目光掃視一番之後，終于在山腳下的不遠處發現端倪。蓁兒真是驚訝極了，因為她那整天在趙府養尊處優的姨娘還有弟弟，此刻正在那兒幹農活！
姨娘手裏拿着鋤頭，彎着腰在那艱難地勞作着。她以極慢的速度在那挖坑，趙華跟在旁邊，往坑裏投種子。只不過，他們這種播種的質量和速度真的讓人不忍直視。
眼見着他們這一組挖的坑完全不在一條直線上，更不要說坑與坑之間的間距了。那簡直是有大有小，參差不齊，讓人忍不住擔心這些種子發芽後，小苗苗們的生存狀态。
就這播種的質量，姨娘和趙華還是被其他組落下了一大截。蓁兒有些汗顏道：“大當家，我姨娘和弟弟平日在家沒做過這些。你這樣讓他們去幹農活，我擔心……”
“怎麽？心疼他們？”
“不是！我擔心他們浪費種子，還把你這大塊田地給糟蹋了！你看看，他們種的是什麽玩意呀！要不，我去幫幫他們，我種的肯定比他們好。”
胡猛笑笑道：“先不必了。孫傑豪會教他們的。你不知道，我這二弟，幹啥啥不行，種地第一名。每個月下山打劫，帶不回來啥東西，只天天帶着大家夥耕田種菜。你說，他這活生生把我一個威風八面的山匪老大變成了一個管家管院的村長。唉！”
蓁兒被他這一番話逗得嘻嘻直笑，沒想到這胡猛也不是那麽可怕嘛！這樣看起來，他還挺随和的。
胡猛見蓁兒笑得花枝招展，也開懷大笑起來。他招招手，讓蓁兒在他旁邊的竹椅坐了下來。
蓁兒坐下後，看着旁邊樂呵呵的胡猛，說道：“大當家，我能問你一些問題嗎？”
“說吧！”
“你當年跟我娘很熟嗎？”
胡猛擡眼看了看蓁兒，似乎在思考她提問的初衷。
蓁兒連忙說道：“我從小就沒見過我娘。我爹說，我娘在我滿月的那一天，離開了趙府，再也沒有回來過。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娘長什麽樣子。”
“你娘和你長得很像。當年我和她認識的時候，她跟你現在一般大。”胡猛說道。
“奧。我好羨慕你們，你們都見過我娘親。我爹總跟我說，’我娘親會回來的’。府裏的張媽媽也總說，’我娘親她一直都很關心我’。可是，我不知道他們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哈哈哈，原來這世上在等你娘的人不止我一個。不過，我很有自知之明，當年我那是單相思，剃頭挑子一頭熱。你娘親從來都沒有看上過我。這些年，我總在想，靜怡現在在哪裏，她會嫁給什麽樣的男人，我從心底嫉妒她的丈夫。沒想到，哈哈哈，你爹竟然也被她抛棄了。看來，我也沒什麽好嫉妒的，哈哈哈哈哈……”
胡猛爽朗的笑聲傳遍整個山谷，在山坡與山坡之間傳來陣陣回應。就連下面忙着幹農活的人們，都停下來，擡頭往這邊看。
“可我爹對我娘一直念念不忘！”
“奧？是嗎？那那位是誰？不是你爹的小老婆嗎？”胡猛目光一擡，瞥了眼山下姨娘的方向。
“是的。我姨娘跟我爹從小一起長大，打小就有情意。只是，門不當戶不對，罷了。”
“這就是你爹的念念不忘？他這日子過的可真滋潤啊！就算妻子抛棄他了，也不寂寞。我現在倒是挺心疼你娘的，她那倔強的性格，肯定受不了這委屈。她不是一般的女人。”
“奧？那你跟我講講我娘的事情呗！”蓁兒的好奇心一下子被調動起來。
胡猛喝了一口茶水，眼神裏帶着回憶。
“你娘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富有’。”
“啊？不是漂亮嗎？你不是喜歡她嗎？”
“漂亮啊！當然漂亮！比蓁兒你還要漂亮幾分。可是當年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穿的戴的都不是尋常人見過的東西。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姑娘。不過，那個時候，她跟家人走丢了，還受了傷。”
“那豈不是跟我現在一樣。我也跟我爹走散了。不過，我這傷是被你們的人給砍的。”蓁兒抱怨道。
“哈哈哈，那我跟你們母女還真有緣分。我當時只是村裏的一個窮小子，救了你娘，帶回家照顧了一些日子。”胡猛眯着眼，嘴角浮笑，“那是我這一生最高興的日子。沒想到，我還能見到這麽美若天仙的一位姑娘，還住在我家。”
“胡大叔，你是觊觎我娘的美貌吧？”
“廢話！我是個男人啊！哪有男人不喜歡美人，況且還是你娘那麽有個性的美人！你娘跟其他人不一樣，她聰明、睿智、還很，很有決斷。”
“奧。所以你對我娘芳心暗許，可是我娘看不上你，是嗎？”
胡猛像被戳到了痛點，他的臉上寫滿了不情願的憂傷。“哎，不就是我肚子裏沒啥墨水，沒讀過幾本書，是個空有力氣的粗人罷了。那些日子裏，我一廂情願地照顧你娘，她的傷終于慢慢好了。可她，确實是從來沒有看上過我吧！我很好奇，你爹是個什麽樣的人，能夠被你娘選中，還生了你。只不過，你爹這個王八羔子，不懂珍惜，想魚和熊掌兼得。”
“胡大叔，我爹不是王八羔子！你不能這麽說我爹。”
“好吧，好吧……你爹這左擁右抱、妻妾和諧的美夢，在別人看來是尋常之事。可你娘是什麽人呀！她可是富貴逼人、才貌雙絕的林靜怡啊！要是我，有她一人，足矣！”
“大叔，你不要做美夢了。我爹都已經被我娘踹了，她怎麽還會想起你。不過，你畢竟對她有恩，她想起來的時候可能會來送你一大筆銀子，那樣你就高興了吧！錢財可比愛情來的實在吧？”
胡猛仰天大笑，他那不年輕的臉上因為大笑而擠出更多的皺紋。不過，他的興致卻很好，大喜地看着蓁兒，說道：“你果然是靜怡的女兒。母女倆的想法出奇的一樣。你娘傷好了以後，就不辭而別了。”
“不辭而別？”
“是啊！那些天我可難過了，茶不思飯不想，滿腦子都是你娘！過了月餘，你娘來了消息，她托人給我送了信，還有一千兩銀子！”
“一千兩？我的天啊！我娘是哪裏來的有錢人？”蓁兒激動極了，這麽多的銀兩讓她聽了都情緒激昂，無法平靜。“這麽多錢，胡大叔，你是不是被吓傻了？”
“是啊！從小到大，我連五兩銀子都沒見過。我老娘，當時直接激動地暈了過去。害我慌了神，死命掐她人中，才救活了過來。你說，你娘怎麽這麽大手筆？”
蓁兒聳聳肩，攤手道：“我怎麽知道啊！怎麽樣，有錢的日子快活吧？”
“快活！那肯定自在啊！可再多的錢也控制不了我想靜怡啊！我總在想，要是她是個窮人家的姑娘，是不是就會看上我，願意留在村裏跟我一起生活。那樣的日子，該有多好啊！”
蓁兒在旁邊聽得愣神，她想着，原來山匪也會是情種啊。
胡猛話鋒一轉，問道：“你說，當年你娘離開你們趙府，為什麽沒來找我呢？難道，我在她心中，還比不上三心二意的你爹嗎？”
“呵呵呵，我不知道啊！我娘不來找你，或許是因為她有錢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