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私定終生
荒山野嶺，一片蒼涼。
趙蓁兒帶着姨娘還有自己的弟弟奔跑在這枯木亂石橫列的野外。後面是追逐他們的大批追兵。
夕陽西下，天漸漸要暗了下來。一行三人都已經精疲力竭。可是，追兵的動靜在不遠處響起，急切地在迫近……
如今，魏朝末年，天下擾亂。
皇帝荒淫奢糜，民不聊生。大興土木，勞民傷財。官場黑暗，搜刮盡民脂民膏。
現如今，為滿足天子一己私欲，在全國範圍內甄選秀女。
一時間，民間大亂。
層層官員在選拔名冊上玩弄斡旋，想選上的、不想選上的，全部拿銀兩辦事。無錢無勢者，只能任其拿捏。
十幾歲的女孩兒，一朝離家，前途未蔔。
趙蓁兒現年十六歲，尚無親事，正好在選秀名單裏。她并非身在窮苦人家，只是，地方官員欲壑難填。于是，便踏上逃命之旅。
這一逃，不知前途幾何。
姨娘跑得太久，累癱在地上。大喘着氣斷斷續續地說道：“蓁兒，我跑不動了！你帶着你弟弟趕緊跑吧！只要你安全了，他們不會拿我怎麽辦的。”
趙蓁兒牽着弟弟的手，急切地對着姨娘說道：“姨娘，這些官兵惡行滿滿，我們萬萬不能落在他們手裏啊！”
“娘，趕緊起來，接着跑吧！”趙華稚嫩的聲音響起。他今年剛剛十歲，平日在家裏，姨娘百般寵愛，嬌生慣養。如今，卻跟着一起踏上了逃亡之路。
姨娘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兒子，于心不忍，又強撐着爬了起來。她背好包袱，牽着趙華，皺着眉頭艱難地繼續往前跑。
周圍灌木叢生，亂石遍地。趙蓁兒的左邊鞋子後跟已經殘破不堪，露出隐隐的血紅色。可是，追兵的腳步聲、撥開樹木的聲音、說話聲就在不遠處。這種情況下，由不得她怨天尤人，只有不停地往前逃跑，才有一線生機。
趙蓁兒想着，只要再堅持一會兒，等天色暗下來。他們三個人或許可以找個隐蔽的地方躲起來。這樣，或許能躲過一劫。
她甚至想着，如果這個時候，前面有個捕獵的大坑，三個人一起掉進陷阱裏。那樣，都比現在的情況要好的多。至少，三個人都有個容身之地。
只可惜，一路起伏，坑窪不平。但是，捕獵的陷阱卻是一個都沒有。就在他們疲于奔命的時候，弟弟“啊！”的一聲，被腳下的樹根絆倒，狠狠地面朝下摔向地面。
姨娘和趙蓁兒趕緊停了下來，扶起被摔得鼻青臉腫的趙華。趙華哼哼唧唧地，還來不及喊痛，姨娘的眼淚已經滾了下來。她抽抽涕涕地說道：“天啊，我的華兒，你怎麽樣了？是不是很疼很疼啊！”姨娘這一哭，便停不下來了。整個人像要被撕裂一般心痛。
蓁兒急火攻心，壓低聲音催促道：“趕緊走吧！現在不是哭的時候，馬上要被官兵追上了……”
姨娘摟着自己的兒子，哀怨地看了趙蓁兒一眼，難掩哭腔地說道：“蓁兒，你看你弟弟都這樣了，你還要逃嗎？這些官兵只是想抓你去選秀，說不定還能有個好前程呢！何苦要連累你弟弟，有家不能回，現在還受這麽嚴重的傷……”
“姨娘，我……”趙蓁兒一時無言以對。
“娘，你說什麽呢！我要跟姐姐一起走。”趙華推開娘親的懷抱，倔強地想要站起來。可是一只腿剛支撐着半站起來，又“啪”地倒下來。
“啊，姐姐，娘親，我的腳好痛！好像，好像摔壞了……”
姨娘整個人更崩潰了。淚水如湧，凄凄切切。她抱着趙華，眼神卻是看向趙蓁兒的，那滿是淚水的眼睛裏裝着的是無助、責難，還有迫切的請求。
趙蓁兒愣了一會兒，微微的自責還來不及湧上心頭，就被不遠處官兵的躁動聲打斷。她趕緊用自己嬌小的身體背起比自己輕不了多少的弟弟，帶着腳上的傷艱難前行。
此時此刻，沒有人能救她，只能靠着自己，拼命奔波。來不及去體會此刻深刻的疼痛、恐懼還有疲憊，只能一直不停地往前跑……
跑過一段樹叢，來到一片空曠的平地。趙蓁兒的一顆心變得更加凄冷。恍惚間她絕望更甚，這一馬平川，能躲到何處呢？
追兵近在咫尺，距離越來越近，慢慢的只有十幾米的距離。趙蓁兒一行人越來越像漁網裏的魚兒，随時會被捕魚者收網捕獲。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蓁兒突然停住了奔跑的腳步。因為，再往前一步，便是萬丈懸崖！她只能放下弟弟趙華，轉過身來面對着已經圍在面前的一夥官兵。
七八個高大粗魯的士兵圍着他們三人，個個兇神惡煞，怒氣沖天。
其中，一位壯漢叫嚣道：“大哥，這妞跑得這麽遠，讓我們一通好追。我看她這小模樣，确實有幾分姿色。要不，咱兄弟幾個先好好享受一番吧！大不了，完事在她臉上劃幾刀，那她想選上也選不上了。”
“你們這幫臭流氓！”是趙華大聲嘶喊了出來，“我不許你們欺負我姐姐！要不然……”
一群大漢看着這小屁孩的吶喊，紛紛嚣張地大笑起來。
“小毛孩，要不然你能怎麽樣？”站在中間的一個士兵問道。
趙華毫無懼怕，迎着對方堅決果敢地回答道：“要不然，我跟你們沒完！”邊說着，他還邊往前沖，要和對方火拼。不過，被姨娘死死抓住，還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趙蓁兒渾身顫抖。此刻，往前一步是這幫惡魔的深淵，往後一步是真實的萬丈懸崖。她的意志力一點點在瓦解。身體裏殘留的一絲求生的本能讓她用微弱的聲音說道：“你們不能這麽對我，我爹不會放過你們的。我同意跟你們回去參加選秀女，這樣可以了吧？”
“晚了！”第一位開口說話的壯漢吼道，“你私自逃跑本來就是大罪，要被判重刑的。我看你小姑娘細皮嫩肉的，直接被帶回監獄拷打，那太可惜了。兄弟們，你們不心疼嗎？”
“是啊，是啊，咱們幾個雖然是粗人，可憐香惜玉還是會的。小妞，就讓咱們幾個好好疼疼你吧……”
“不要！你們都走開！再靠近一步，我，我就跳下去了！”蓁兒吼叫道。
可是，那一幫流氓土匪般的士兵完全不相信她的話。他們步步緊逼，一點點想要迫近她。蓁兒步步後退，再走一步便是懸崖之下。
這一天，蓁兒只有十六歲。此刻，她的腦海中閃過親人的樣子，還有他，那個刻在她心底的男人。
可是，現在，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了。
下一秒，趙蓁兒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因為她聽到了他的聲音，是他在呼喚她的名字。然後，又看到他一身錦袍，騎着白馬急急而來。
他是此般翩翩君子，俊逸潇灑。在一幫惡趣味的莽夫土匪的襯托下，更顯得與衆不同。“蓁兒，蓁兒，不要沖動！站在那裏不要動！”他聲聲呼喚着她的名字，眉頭緊皺，表情凝重，整張臉上寫滿了恐懼。
因為，他來的還是有些晚了。
趙蓁兒看到他，空虛的不真實感油然而生。沒有意識地小腿一軟，半只腳在懸崖邊緣踩空，身體很快便傾斜過去。
在姨娘慌亂的尖叫聲中，蓁兒心想，能在這一刻，還能如此真切地看他在眼裏，總算不是太憂傷。嘴角勾起一抹輕輕淡淡的笑意……
下一刻，他從馬上飛躍而下，轉瞬之間來到她的面前，迅疾地拉過她的手臂，把她從懸崖之巅救了回來。
趙蓁兒閉着眼睛，被他摟在胸前，耳邊是他關切的問話：“蓁兒，蓁兒，你沒事吧？”
感受到身邊人的體溫還有劇烈的心跳，趙蓁兒還是不願意睜開眼睛。她将信将疑地用手摸着他的胸膛，再摸到脖子、下巴，然後是嘴巴……
此刻的氛圍很奇怪。基本上所有的人都處在懵逼的狀态。
他被她摸得拘謹起來。這民風保守的年代，堂堂男兒在這麽多人面前被小女子縱情吃豆腐，還不好反抗。這多少有點……害羞！
良久，趙蓁兒的手在他的唇邊停留下來，那雙桃花眼終于微微透出一線細縫。眯着眼睛，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一再确認，她沒有搞錯。不是做夢，也不是懸崖之下，更不是駕鶴天上，眼前人真的真的真的是他！
“李隐，真的是你！”蓁兒喜極而泣，緊緊地抱着他不肯松手。“太好了，我，我真的好害怕呀！我以為，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淚水瞬間決堤，這一天，于她而言，噩夢連連。
旁邊圍着的一幫士兵看不下去了，中間的漢子說道：“李公子，我們在執行公務，要把趙蓁兒抓回去的。雖然咱們都是為官府做事，可都是各司其職，你這半路殺出來是要做什麽？”
李隐一邊哄着懷裏的趙蓁兒，一邊氣勢如虹地說道：“幾位官爺，你們是在替皇上選秀女。那請問，難道你們還要選有夫之婦嗎？”
“什麽？”蓁兒的姨娘還有弟弟，眼睛都瞪得老大，不可思議地看着抱在一起的這對男女。
趙蓁兒此刻有些腦袋不清醒，雖然覺得好像哪裏有些不妥。可是，她已經本能地将自己和外界隔絕開來，沉浸在他的懷抱裏，不問風雨。
“李公子，你開什麽玩笑！這名單上可是寫得明明白白，趙蓁兒尚未婚配，哪裏是什麽有夫之婦。你不會也看上她這個小美人了吧，放心吧，見者有份，兄弟們不會虧待你的……”
說話的士兵話還沒說完，就突然伸手抓住自己的脖子，表情痛苦地嚷着“好痛！”
李隐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們誰還敢口出妄語嗎？”
旁邊的另一個官兵說道：“李公子，你這樣可是在跟官府對着幹，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既然你說趙蓁兒是有夫之婦，有什麽證據嗎？”
“什麽證據？”李隐不屑地回答道，“私定終生還需要什麽證據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