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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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像你,友人遍天下。我一個人,松快。”季叢拎起包裹,“走了。”
他走出宿舍,腳勾上門,一眨眼的時間,就見不到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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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現在已經實行新高考政策了,但我還是按我高中時候文理分班來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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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這天,是七月裏難得的好天氣。太陽早早從東方升起,瓦藍色的空中,一片明淨。
孟饒打來電話的時候,季叢正在院子裏,清理那些多年累積下來的雜草。他忙活了一陣,聽見屋子裏傳來電話的鈴聲,于是脫下橡膠手套,走進房裏,拿起聽筒:“喂?”
“季叢季叢,你醒了沒?”孟饒在那頭興奮的地嚷。
“醒了。”季叢看了看外面的日頭,剛過晌午,“有事?”
“你怎麽忘了,不是說好今天去雲照山看盂蘭盆會嗎?”
季叢想挂電話了:“那是你說的,我可沒答應。”
“我人都在地鐵上了,就快過學校了。今天好多人呢,過了這村就沒這店啦!”
“……”
一直等坐上地鐵,季叢還在挂念院子裏那幾片沒拔完的草。他也奇怪,自己怎麽沒有堅持下去,而真的亦步亦趨跟着孟饒上了山。
雲照山腳已經來了很多人,而且大部分都是家庭出游,老中青占比都很均勻。在這個共同的節日盛會中,你可以感受到宗教對于這座城市巨大的影響力,以及人們心中潛移默化形成的信仰。
上山的公交幾乎輛輛都是滿的,于是季叢他們便只能沿着山道步行。古寂的山林,在今日也迎來了難得的人氣。四面八方,都是歡笑聲,孩子的喊聲,還有老人默默的祝禱。
好不容易過了照壁,來到寺門口。裏面像是正在舉行什麽活動,遠遠地看見許多三角的旗幟在空中飄揚,更有一種極莊嚴的聲音,連周圍鼎沸的人聲也難以蓋住。
孟饒一下子來勁了:“我們快進去!”
季叢看着那道門檻:“你進,我不進。”
“哎呀,來都來了。”孟饒壓根沒在意,推了他一把,直接把季叢推進了寺門。
前方的空地上,已經裏三層外三層圍了許多人,只隐隐約約看見圈子的中心有幾個穿着明黃色僧服的僧人在來回走動。
“我們過去看看!”孟饒興奮極了,紮進人群就要往裏面擠。
季叢這次是絕嘴上模糊應了,身子卻往外邊抽去。攢動的人群瞬息萬變,不一會他們就如同落入大海的兩艘小船,完全分離了。
季叢松了口氣,離開人群幾步,又看了眼被堵得水洩不通的門口,心裏想:以前怎麽不知道屏市有這麽多的人。
他腳下快步往人少的地方走去,想看看有沒有別的出口。
穿過一道向上的走廊,接着是向下的一條甬道,道路很窄,兩邊都是木結構的房子,其中一間開了半扇的門。
門口的屋檐下,三寶正側躺在那裏乘涼。它看見季叢,懶懶叫了聲,算是打過招呼了。
這副模樣,還真是……讓人讨厭不起來。
季叢不由走過去,蹲下去伸手摸了一把,手法依舊粗糙:“三寶,知道我來啊?”
三寶站起來,繞着季叢走了一圈,用尾巴蹭着他的腿,像是回應。
“不是我要來的,大熱天的,誰要來爬山。”
“而且還這麽多人,有什麽意思。”
“我要回去拔草。”
或許是因為太陽的光線發生了偏移,原來的地方已經不再陰涼,三寶往裏走了點,在門檻上重新躺下來。
季叢跟着它移動了幾步,不經意間看見了屋內的景象。
門口擺着一個牌子,上面寫着“方丈室”,裏面不見日光,撲面而來的陰涼。屋裏擺着張長桌,旁邊只坐着兩個人。一個仰着頭在打瞌睡,另一個低頭拿着筆在抄佛經。
醒着的那個應該是聽到了門口的動靜,說了聲“三寶,不要吵客人”,接着放下筆,預備站起來:“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季叢?”
季叢一愣:“……檀玄。”
或許今天不同往日,所以檀玄身上的打扮也很特殊。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海青,顏色樸素,光線稍許明亮的地方,有衣紋流動。
檀玄似乎微笑了一下:“你來了。”
“……嗯。”
“孟饒同學呢?”
“他趕着湊熱鬧,就你們外邊那個。”
檀玄明白了:“那裏在放焰口,想必人很多。……你不去看嗎?”
“我對這種法事沒興趣。”
“你現在想去哪裏嗎?”
“我想找條路出去,前邊人太多了。”季叢毫不留情地挖苦,“你們這裏簡直跟迷宮一樣,到處走不通。”
“靜塵依山而建,可能路況有些複雜。”檀玄檀玄想了想,從桌前走到牆邊,低頭解下衣服,“從禪堂走,可以繞到外面。我帶你過去。”
他個子高,穿上海青顯得格外高挑,廣袖衣袍,在他走動間不住擺動,如同風吹過一般。
脫下了外衫,他露出裏面常穿的白色短袖和長褲,才顯得更像一個年輕人。
檀玄挂好衣服,走到另一個和尚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湛光,不要睡了。”
湛光驚醒:“師叔!”
“我要出去一趟,你看着這裏。有電話來,別錯過了。”
“好的,師叔,沒問題!”湛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于是檀玄走向季叢,在出門的時候,輕輕擡腳,從睡着的三寶身上跨過。
“季叢,我們可以走了。”他說。
季叢“嗯”了一聲:“你帶路。”
午後時分,他們穿過走廊,一路往北。陽光是斜的,篩落下來,落在檀玄的肩上,背上,衣服上。
季叢從牆壁的窗格空隙往外看,山道上香客還在不斷往門口的方向走去。而牆內,無數殿宇中,佛陀伫立,法相莊嚴。
“檀玄,你為什麽信佛?”季叢忽然問。
“佛法無邊,渡一切苦厄。”檀玄說,“但是……季叢,你說的問題,我也還在思考。”
“什麽意思?”
“我從小長在這裏,研讀佛經,持守戒律,是理所應當的事情,而不需要去問‘為什麽’。”
“你既然沒有想清楚,就去做了,不是很荒謬嗎?”
檀玄沉默了會,說:“季叢,你不喜歡這裏,是嗎?”
“我不是不喜歡這裏,我只是不信佛。”季叢看着那些來往的香客,“為什麽前世今生,就是預先就能決定的?為什麽人會被他的宿命糾纏折磨,無法擺脫?我想,人的命就該由他自己去創造,而不是寄托在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上。”
“你被宿命糾纏嗎?”
季叢冷笑:“如果我說有,你信嗎?”
“如果你有,那麽檀玄亦有。”
季叢一愣,只說道:“……你快點走,帶我出去。”
剛才的那片屋子,是處于低窪的狹窄之地,他們沿着甬道往上走了一段,從亮着光的洞口出去,便頓時豁然開朗。
前面一大片空地都鋪着磚石,中央立着巍峨的地藏殿殿宇。殿身呈黑棕色,像是已經受了多年的風霜。空地的左邊有一棵比殿宇還要高的巨樹,濃蔭蔽日,将大部分的日光與暑氣都遮擋在外。
而在那樹下,站着一個瘦削的人影,正擡頭仰望着這棵樹。
“楚老師。”檀玄先認了出來。
楚月回過頭:“噢,是檀玄同學和季叢同學。”
“老師好。”季叢也打了聲招呼。
“你也來看盂蘭盆會嗎?正好檀玄可以給你做向導呢。”楚月微微一笑,“我記得要到晚上才最有看頭,真是一年之中難得的盛會,你可千萬不要錯過。”
“……嗯。”季叢這下不好意思說自己打算趁機溜走的事情了,“我不會的,老師。”
“老師來這裏,也是觀禮嗎?”檀玄說。
“我來找一個故人。”楚月指了指頭頂的樹,“摩耶夫人攀梭羅枝而産悉達多,靜塵的這棵梭羅樹,也不遑多讓。”
“老師謬贊了。”檀玄道了謝,“全靠師父盡心栽培,才能有這般氣象。”
“你的師父,如今所得,可為他所求?”
檀玄沒想到她會這麽問:“我想是的。師父常對檀玄說起,他已心無挂礙。”
“好事。”楚月背過身,繼續去看那棵梭羅,“我打擾你們小年輕過節了吧?不用管我這把老骨頭了,你們好好去玩。”
等走遠了,季叢回頭又看了看:“檀玄,你覺不覺得楚老師今天有點不一樣?”
檀玄想了一下:“她變得像一個長輩了。”
“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我想,也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不想讓別人知道。”
季叢觀察了一下他的臉:“你是不是永遠不會對任何事情有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