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一查,很快就抓到了人。
人是別院管事帶進來的,兩個四五十上下的婆子,被五花大綁的拿了來。
搜房子自然是沒有搜到東西的,但搜查的侍衛搜完了房子卻一扭眼看見這兩個婆子被吓得一副魂魄都要散了的樣子,頓覺可疑。
便要叫管事搜她們的身。
她們自然大吵大鬧,哭天抹地的撒潑,說侍衛必然是和她們有仇,不然為什麽別人都不必搜身,偏要搜她們。
不鬧還好,這一鬧,其中一個婆子的身上竟然掉下了一支玉簪子。
這一下,人贓并獲,賀聽言讓阿燭記的鞋樣子壓根沒有派上任何用處。
兩人便叫五花大綁的送到了周清清的院子裏。
這倆人都是粗使的婆子,平日裏連周清清的院門都沒來過幾回,一擡眼卻見王府目前僅有的兩位主人全在上頭坐着。
屋內燈火通明,照耀的那二位主子活像佛龛裏供着的怒目金剛!
管事的低聲回禀,那二人在院內磕頭求饒,互相推诿責任,拒不承認是自己拿的簪子。
一個道:“是你拿的。”
另一個道:“分明是你。”
一個道:“你先瞧見的,你比我先上去。”
另一個道:“可你靠得最近,你還在她耳邊說話來着。誰知是不是你那個時候起了貪心拿的!”
争論之聲幾乎蓋過了管事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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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随冷笑着上前,一腳一個,招手叫來兩人,尋了破布塞上了她們的嘴。
管事的聲音這才清楚起來,既然她們争吵間自己都招了個幹淨,那也不必說什麽審一審的話了。管事只稍稍回禀了剛才搜查時的事情,并捧上了剛才摔在地上斷成三節的簪子——連簪頭的花都摔斷了。
詹王看了一眼,示意給側妃過目,周清清道了句“可惜”便叫交給阿燭。
阿燭細心的借了塊手帕給包了起來,收在袖中,詹王見了不由道:“簪子雖斷了,卻并非無法鑲嵌。”
“聽言,明日取一錠金子,連簪子一起交給盧匠人,叫他将簪子修補複原。”
阿燭一愣,忙謝恩。
詹王叫她免禮,笑着對周清清道:“如何,總不用再苦着臉了吧。”
周清清啐了一口,沒說話。
詹王便對阿燭道:“你可認識她們?”
“并不認識。”阿燭搖搖頭,再看一眼,加了一句:“奴婢從未見過她們。”
詹王還要問,周清清道:“王爺信阿燭的就是了,她記性好,既然說了不認識,那便定是沒見過的。”
管事的忙賠笑道:“她們不過是在廚房服侍的,平素不出廚房,阿燭姑娘怎麽能見過她們呢。不過,姑娘雖未見過她們,但确實和她們有些恩怨。”
“廚房?”阿燭皺眉,猜測:“不會是上次……”
“正是,上次姑娘去廚房要宵夜,那兩個偷溜出去賭錢吃酒,挨了打的就是她們。想來是懷恨在心,所以才…”管事看了阿燭一眼,表情有些奇怪。
詹王冷哼一聲道:“狗奴才,犯錯挨打,不思己過,反而記恨起發現她們錯處的人來了。”
“為這點小恩小怨,便視人命不顧,此等惡毒的奴才,本王可不敢要。”詹王呵道:“來人啊,将此二人拉出去杖責四十,扔去馬廄。明日便壓下山去,交給人牙子遠遠的賣出去。”
衆人俱是一淩,垂首道“是”不敢多言。
處理完此事之後,賀聽言叫住了阿燭,找她要那斷簪去修補。
阿燭将帕子揣在手裏,似有依依之情。賀聽言接過帕子道:“別難過了,一定修好了還給你。”
阿燭低下頭,掩住了眼中的異樣。
難過?
這麽些日子的布局算計,不就是為了今日嗎?
為什麽要難過?
她最愛惜自己的性命了。
她這條命,是要長長久久的活着的。
意泠等在她門口,笑着對她說:“這一回又該怎麽謝我?”
“要不,我親自下廚給你做紅燒排骨?”
“……恩将仇報!”意泠一邊憤恨的罵人一邊跑的迅速,生怕阿燭的紅燒炭骨把她給活活吃死。
八月一場秋雨之後,天氣轉涼,詹王才下令收拾東西回府。
也是此時,賀聽言将上次那摔壞了的簪子放在一個木盒子裏還給了阿燭。
木盒子裏不僅只有金鑲玉的簪子,還有十幾只各種草葉編成的小動物。
蜻蜓最多,蝴蝶螞蚱,甚至還有一只胖嘟嘟的小兔子。
不知不覺間,阿燭已經出了上次存放那變黃了的蜻蜓的盒子,将這十幾只,一樣一樣細細看一邊,仔細的收了進去。
屋子的門忽然被推開,笑笑一陣風似的闖進來,阿燭下意識的“啪”的一聲,蓋上盒子。
轉頭笑着向笑笑道:“怎麽了,什麽事情這麽慌張,也不敲門就闖進來了。”
笑笑好奇的看向她手上的盒子,道:“王爺說了明日回府,我來看看姐姐收拾的怎麽樣了?”
“那是什麽呀?”
沒具體問哪一個,阿燭只挑開了旁邊一個小些的盒子,道:“簪子修好了,今日才送還給我。”
“呀,這簪子好漂亮啊!”笑笑接過來拿在手裏欣賞,卻留意到阿燭不着痕跡的将另外一個盒子往床裏推了推。
回府的路上阿燭想這次回府後自然少不了一頓忙亂,可能還要幫周清清看看許久沒細看的賬目,一定會忙的暈頭轉向。
這麽想着,阿燭便準備先買點東西預備夜裏填肚子。
拿了錢,趁着往車下搬東西的那段時間便想叫個人幫忙跑跑腿,回周府送禮物的時候順便幫她也稍一點東西來,誰知一眼便看見幫忙的蔣随。
阿燭忙叫小丫鬟叫了他來,笑問:“你怎麽跑到這兒來幫忙了?”
蔣随笑着,沒說話。她便知一定是賀聽言叫的。
一時也不由的笑了笑,卻又怕他這麽個大男人混在這裏太顯眼,忙道:“正好有個事情,請你幫忙跑一趟。”
阿燭将準備好的禮物遞給他,又道:“還有這些錢,麻煩你将上次帶的那個鋪子的小點心再順道給我帶些回來,還是上次那些東西啊。”
蔣随接了錢,苦道:“帶是沒有問題啊!可是你倒是說清楚帶些什麽回來啊。”
“就…上次那些啊!”阿燭一時也想不起來上次那玩意叫什麽了,可那都是他買的,他怎麽會不知道?
“什麽上次?”蔣随更加迷糊了:“那個上次?”
阿燭也暈了,道:“我們院子裏跑腿,不一向都是你嗎?”
蔣随也聽得迷糊了一會,他什麽時候還要兼職跑腿的活了!姐姐你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吧!
那邊賀聽言早就聽見了他們的對話,眼見大家都在自己忙自己的,便沉默的走過來,接了錢,扯着蔣随的衣領子離開。
離得遠了,阿燭還能聽見蔣随在跳着腳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還能是怎麽回事?
是她這個傻子一直都想錯了人了!
怪道那日她說叫他替她們多謝蔣随跑腿還不要謝銀的時候,他沉默了呢!原來是不好直接指出她認錯了人!
天,真是太丢人了!!!
等深夜裏剛躺上床要睡覺時,阿燭想起今日的事情,還覺得臉上做燒。她忍不住有些想看看那盒小動物。
便又翻起來找,微微燭光下,草編的小動物早就沒有剛送來時候那樣的翠色了。
可阿燭一看,便覺得很歡喜。
好像真如那日說的,願你笑口常開……
一個個的捏在手裏,好像心都軟了起來。
“不對!”阿燭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怎麽少了一個。”
這東西她一直都藏得好好的,怎麽會少了一個!
阿燭陡然吓出了一身冷汗。
笑笑傳話說周妃有請的時候,賀聽言心裏一陣疑惑。
周妃素來避嫌,從來不單獨傳他們說話。
便忍不住聯想到幾日前,從別院回來後,王爺找他說的話。
“你和她,多久了?”
賀聽言酷酷的裝傻:“王爺在說什麽,屬下聽不懂。”
詹王笑着罵他‘德行’道:“你打小在我身邊,我還能不知道你的。今兒蔣随去幫側妃身邊的丫鬟提行李,本王都看見了,你吩咐的吧。”
“蔣随他…一貫熱(廢)心(物)腸…”
“和我鬼扯?”詹王指着他道:“他那個性子,要是能想起來這樣的小事,也不叫蔣随了。”
“你只瞞着我,日後別有求本王的時候。”
這般意有所指,便是警告他你小子日後成婚還要看我的意思,現在犟嘴那就別怪我日後為難你。
賀聽言暗暗無語,心道一個好好的王爺,怎麽好打聽起這些家長裏短來了。但也無法再推,只好道:“屬下不敢欺瞞王爺,我…屬下确實心悅阿燭姑娘。”
“眼光倒是好,你們倆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屬下愛慕阿燭姑娘日久,可阿燭姑娘一直…”
“啊?哈哈哈哈哈哈…”詹王難以置信的指着賀聽言笑道:“你居然還有被姑娘拒絕的時候,我的老天哈哈哈哈哈哈哈。”
賀聽言:“……”
笑得這麽放肆,真就仗着是主子呗。
詹王幾乎是摟着肚子在笑了,笑完繞着賀聽言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又忍不住笑:“瞧瞧,把咱們王府丫鬟們的芳心都收入囊中的賀聽言,你居然也有被姑娘拒絕的時候?”
詹王的魅力在于王公貴族、氣度不凡,但真論樣貌身形,在賀聽言面前他也要甘拜下風。
所以當聽見賀聽言被拒絕的時候,他別提有多激動了,只恨自己沒有早點發現這人的小心思,不然每天的快樂該加倍才是。
笑了又笑,最後發出由衷的贊嘆:“阿燭果然是個人才!”
敢在賀聽言面前說這話的,也就只有詹王了。換了蔣随,早就被他哥連諷帶嘲,說不定都要武力鎮壓了。
笑歸笑,鬧歸鬧,詹王還是問道:“你不嫌棄她容貌有損?”
“阿燭姑娘性情溫和,樣貌絕佳。”賀聽言道:“若能得她青眼,是我的福氣。怎敢提嫌棄二字。”
“這話我替你記着。”詹王正色道:“側妃與阿燭情誼非比尋常,倘或日後你敢見異思遷,別有新歡,別說側妃不會饒你,本王亦不饒你。”
“王爺多慮了。”這個說起來還早,阿燭對他的态度,如今也只是不抗拒而已。若要等到她喜歡他…
罷了,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等他用草蜻蜓把阿燭的屋子堆滿的那一天,阿燭總該對他有一點心動了吧。
詹王只道:“等你來跟本王請命的時候,本王一定賞你們一份大禮。”
賀聽言道:“那屬下先謝過王爺了,”
可是,前日王爺才和他挑明白要想娶阿燭,先要人家姑娘自己答應,難道今日就沒忍住和周妃透露了此事。
不由的,便忍不住忐忑。
若按利益來看,周妃難保不會強逼着阿燭嫁他,以加深和王爺的聯系。
但這樣被逼着嫁他,阿燭不會開心的。
周妃若有此意,賀聽言想,自己決不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