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與阿燭完全相反的是意泠,雖然也是跟在阿燭身後忙前忙後的樣子,可她卻沒有半點擔心的樣子。
回去的時候還有功夫扯扯阿燭的袖子,調笑道:“這就是那個賀聽言?長得竟十分不錯!”
“人也很溫和。怪不得笑笑一提他便臉紅,我猜,他該是王府裏許多姑娘的意中人吧。”
阿燭本來就着急,雖然如今稍稍放下了一點心,但這并不能代表她現在的心情就很平和。
何況還有下午,笑笑暗中偷窺她們的事情,仿佛她和賀聽言是有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一樣——阿燭讨厭這種流言蜚語,唯恐避之不及。
意泠偏又在此時打趣,一樁樁的事情都堆砌在一處,阿燭簡直要氣絕。
“那又關我什麽事兒!”阿燭剁腳道:“小姐走了你也不見着急,還有空打趣我!你這個人簡直壞透了。”
被指責了意泠也不生氣,只是笑道:“她自己都不怕,我又哪裏來的身份地位去着這個急。況且着急也沒有用,人都走了,你再着急人家也是自己樂自己的。”
“還不如好好的休息幾日,一切等她回來再說。”
“什麽歪理!”
阿燭氣的不願意理她。
“你就是太為她着想了。”意泠道:“別忘了,你和我一樣,都是丫鬟。當丫鬟的,太為主子着想,小心被她賣了哦。”
“哦,這麽說也不對。咱們小姐對你最好了,若說賣你,她是肯定舍不得的。”
“那你就小心,她抓着你舍不得不放手哦。”
意泠像是在說笑,可阿燭笑不出來。
阿燭地看着她,她還是那副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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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主人回來都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了,周清清看着和三天前似乎沒什麽大區別,就是衣服換了一身,頭發打理也的沒那麽精致了,但她依舊顯得很興奮。
也不知這幾天都幹什麽去了。
她一回來,連洗漱都顧不得,拉着阿燭說她這三日的見聞。
其實并沒有什麽驚心動魄的歷險,若是她是個貧寒人家的姑娘,只怕還會嫌棄無聊。但周清清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詹王帶她去見識的已經是她人生前十幾年裏從來沒有見識過的事情。
煙柳迷離裏的兩岸人家,春種之後一片碧色的稻田,耕牛,土狗……他們伴着蛙聲入睡,早晨被雞鳴聲叫醒。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周清清從沒經歷過的。
她提起這些的時候,眼神中都帶着光芒。
阿燭聽着,便笑了。
周清清知道自己這番走的不地道,解釋道:“本要等着你的,可又怕你回來了聒噪,不叫我去,便只好撇下你了。”
“阿燭,不要生氣嘛!”她笑着,一邊打開了一包點心道:“我還給你帶了點心。”
一份糖心的小點心,也不知道是哪裏買的,香味隔着紙包都能聞見。
“休想賄賂我……唔…”拒絕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周清清塞了一塊點心在嘴裏,只好把沒說完的話咽下。
“好甜啊。”阿燭笑的眉眼都彎了下來。
周家上下沒幾個愛吃甜的,只有她,若不是被管束着,一個月的月銀全都能換了甜食點心。
“看我好不好吧,出去玩還能想起來你喜歡甜的,專門給你帶了份點心來。”
阿燭笑着吃,沒應話。
山中無日月,住過一個月後,周清清才發現了這別院的妙處。
以往六月的時候,都是在家裏熱的恨不得一整天都泡在水裏一樣。如今的六月,她穿着單薄的夏衣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美的叫人移不開眼睛。
詹王坐在下悠然撫琴,她便在花叢中翩然起舞。
那場景,如詩如畫,豈一個美字便可形容的。
有人的眼睛一瞬不瞬的落在她的身上,也有人的眼睛落在了旁人的身上。
遠遠的,賀聽言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他知道自己不該總是注意她的。
“你幹嘛呢?”
花木叢叢,影影錯錯。
蔣随看不到他大哥的目光到底是落在了誰的身上,只是随着賀聽言目光的方向四處打量:“那邊也沒啥啊,就周妃身邊的幾個丫鬟……我的天,大哥你也有偷看姑娘的一日?!”
“你以為我和你一般龌龊?”賀聽言死不承認,冷冷的白了他一眼,走了。
“我說,你去哪兒?”
“巡查!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賀聽言自己也不知自己出來是做什麽,但他覺得自己不能再在哪裏呆着了。
他需要冷靜一下。
他怕會安耐不住自己目光去追尋那條身影——已經被蔣随發現了,便是為了那人的清譽,他也該适可而止才是。
巡查一遍,沒什麽異常,正要再巡查一次忽的聽見“哎呀!”一聲。
熟悉驚呼聲,打斷了賀聽言的思索。
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賀聽言幾步閃到聲源處。
“阿燭、阿燭姑娘,你沒事吧。”
阿燭緩了口氣,搖搖頭。她一手提着提籃,一手撫胸,臉色煞白,“我方才似乎看到一條蛇……”在草叢裏一游便不見了身影。
可真是吓死人了。
“這裏怎麽會有蛇?”
山林間有蛇雖是常事,但按理來說,王爺和周妃既然來別院居住,這裏便該時時有人注意着這些才對,怎麽忽然出現一條蛇?!
“現在是夏天,又是山上,有些蛇類很正常。”賀聽言見她無礙,只是一張臉煞白,便安慰道:“我送你去王爺和周妃處。那邊都是撒過雄黃蛇藥的,蛇是不會過去的。大概王爺今日一時興起來此,下面人沒能提前撒藥驅逐,那蛇可能是沒跑出去,又被熏暈了,才沖到人前來。”
“吓着了吧。”
“別怕,沒事。”
經此乍然一吓,阿燭驚魂未定,然而依舊能聽出來他話語裏那幾乎不受控制的、濃濃的關心意味。
詫異的看他一眼。
賀聽言溫和的笑道:“我送你回去吧。”
阿燭蹙眉,條件反射的想說不必,可那賀聽言狀似無意的一句“也不知路上還有沒有別的…”成功的堵住了阿燭所有的借口。
“麻煩了,多謝!”
女兒家,有幾個是不怕這些的?阿燭小心翼翼的提起裙角,跟在賀聽言身後亦步亦趨,雖然都是踩在碧青的草地上,但那般小心謹慎的模樣,看的賀聽言忍不住在心裏暗笑。
路上便遇見了待不住的蔣随,一見他來,賀聽言直接一句“派幾個兄弟帶着人重新清理一遍四周,撒蛇藥。”堵住了蔣随所有不懷好意的問詢。
“有蛇?!”
一看阿燭那依舊還沒恢複正常臉色的臉,什麽打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蔣随正色道:“這就帶着人去處理。”
說着一揮手,帶了一隊人往他們來的方向過去了。
賀聽言将阿燭送到能看見人的地方便止住了,道:“今日是我們辦事不利,才吓着阿燭姑娘,該賠罪的。”
阿燭一笑,道:“無事。”
知道他這是在往自己身上攬責任。
他們這些侍衛,時時跟在主人身邊行保護之責,驅蟲這樣的小事兒又如何能用得到他們呢?那本該是王府奴仆的責任才是。
“姑娘去吧,我……下次再說給姑娘賠罪的事情。”他說着,不由得阿燭拒絕便已經側身離去了。
笑笑早已看見他們,跑着迎過來。
只可惜來的時候,賀聽言早已經走了。
“姐姐怎麽去了這樣久?”笑笑探着頭問道:“咦,姐姐方才和誰說話呢?我怎麽瞧着是個男子的樣子?”
知她是明知故問,阿燭大大方方的并不掩飾道:“是王爺身邊的賀侍衛。”
“啊,是這樣啊!”笑笑轉着眼珠兒打探道:“姐姐,和他很熟悉嗎?”
“我看着你們有說有笑的呢。”
阿燭笑着問她:“你打聽這個做什麽?”
“人家好奇嘛。”笑笑道:“賀大…賀侍衛樣貌俊俏,又是王爺最得力的侍衛,我想,只怕也就只有姐姐這樣的人才品貌才能入的了他的眼吧。”
她或許還以為自己試探的很是高明,其實那點小心思,全都明明白白擺在她的話裏了。
“你這丫頭想的真多。”阿燭笑道:“我只是回來的時候碰到了一條蛇,不敢走了。賀侍衛好心送我回來罷了。”
“啊,原來是這樣啊!”笑笑一時喜笑顏開,又有點害怕的看看四周,趕緊接過阿燭手裏的提籃:“這都是別院的奴才偷懶,沒有好好清理撒藥的緣故。咱們回去必要告訴王爺狠狠的處罰他們才是。”
“別多說了,走吧。”
回去的時候已經換回了周清清撫琴,詹王舞劍。
一見阿燭的身影,周清清便停下了手,果然問起了阿燭為何去了這麽久。
阿燭笑着将方才的事情挑挑揀揀的說了,笑笑連忙替她補充上是賀聽言送幫了她,還送了人回來。
或許她的本意是想在王爺面前給賀聽言加上一功,但她的那話一說出來,周清清先面色微變,隐晦的看向阿燭。
阿燭面色如常,恍若未覺,笑道:“娘娘,你不罰她嗎?看看她這一張嘴啊!”
“罰什麽,本王倒是覺得笑笑甚好。”詹王倒是笑道:“清清身邊,你和意泠都沉悶,有個笑笑倒是和你們互補些。我不在的時候也不至于叫清清悶着。”
被當做解悶的玩意兒,笑笑也不惱,反而笑的更開懷了。
“能給側妃娘娘解悶,是我的福氣呢。”
阿燭和意泠都顧着将吃食擺出來,沒有再多話。笑笑見狀,也忙去幫忙了。
這裏周清清倚在詹王身邊對他悄聲笑道:“前兒還和我誇阿燭做事穩當,今兒便開始嫌棄起她沉默寡言來了。”
正在挑一個舒服的位置準備躺下曬太陽的詹王失笑道:“我不過随口一句,你就這麽護着她?你要是有個親妹妹,我想便是對自己親妹妹也不見得有這麽好吧。”
周清清哼笑道:“那是自然,我小時候身邊一個玩伴都沒有,她陪了我多少年?和旁人怎麽能一樣?”
知道她家只有她一個姑娘,女子又不比男子,少年還能呼朋喝友出去一聚,女子便只好悶在家裏自己給自己解悶子。
周清清現在還能這麽活潑,沒叫悶成個傻子,便知阿燭功勞不小。
“你既然這麽疼她,本王自然愛屋及烏。”詹王笑道:“為日後計,咱們該給她許配一個好人家的。”
周清清沒想到話題會忽然扯到這麽個不令人開心的方向,微微笑道:“阿燭才多大?況且她臉上還有傷。交給別人,我才不放心。”
詹王笑道:“阿燭溫柔大方,我想,便是不看臉,也有的是人願意求娶吧。”
話題涉及有些敏感的前事,周清清已經有些撐不住笑了,好在詹王此時正在樹蔭下舒舒服服的曬着太陽,和周清清也不過閑話家常,并沒有察覺她的異常。
周清清有足夠的時間去調整自己的表情,語氣,故意試探道:“王爺這麽說,可是為她看好了人家了?”
聞得她語氣有異,詹王才睜開眼睛看她,道:“我這不是順着你的意思,在誇你的阿燭嗎?怎麽還不高興了?”
周清清低聲道:“我聽着王爺的意思,似乎就要把人嫁出去呢!我不許,阿燭是我的丫鬟,我還想她一直陪着我呢!她若是嫁出去,我…”
詹王本想說,舍不得,就嫁在王府內啊!誰也沒有想過将人外嫁出去啊!在王府裏,有你有我給她做主撐腰,不管是誰,難道還敢欺負她嗎?
但看她快要哭了的樣子,他很明智的選擇了住嘴,沒有再說這些。
周清清的人生計劃有很多,有用的沒用的,她想過大一堆,但沒有一個裏面沒有阿燭。
在她的眼裏,阿燭一定是要一直一直的跟在她身邊的。
她怎麽可以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