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周清清一回屋，坐在椅子上就開始拍自己的胸口，口內連聲道：“哎呦吓死我了。阿燭你今日說話也太沖了，我還以為你意菏上身了呢。”
“哪裏有這麽誇張。”阿燭低低一笑：“況且今日若是不把她們的氣焰壓下去，日後再要轄制她們就難了。”
意泠也在一邊笑道：“小姐已經很溫柔了，我又口角笨，若是阿燭再像以前一樣，那咱們主仆三人不是要任人欺負了？”
這麽一想到也是，周清清想，反正也是阿燭唱黑臉，她唱紅臉，妨礙不到什麽。
說話間，外面已經傳來了一陣稀稀拉拉的腳步聲。
阿燭略一思索，道：“咱們既然不要聽雨賞荷。這可能是要小姐選另兩個貼身的丫鬟了。”
“我有你們兩個就夠了，不想多添人。”
知道她小孩子脾氣又上來了，阿燭笑着勸她：“這是王府裏面的規矩，哪裏有側妃身邊只兩個貼身丫鬟的呢？”
貼身的一等丫鬟，那必然是要周清清親自去看的，她剛站起來，忽的想起：“雖然打發走了聽雨賞荷，可那下面的幾個，也都是平素最好跟在她們身後的，保不齊就是她們的人，若是能打發，便都打發了吧。”
知道她說的是平時最好跟在聽雨賞荷身邊的幾個二等的丫鬟，阿燭猶豫片刻問道：“是都打發了，還是留下兩個？”
“随你處置吧。”周清清平時壓根不叫那些二等的丫鬟留在身邊，連她們具體的名字樣貌都對不上，便一股腦的都交給了阿燭。
阿燭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只是單純的讨厭那些人跟在聽雨賞荷身後的谄媚的嘴臉罷了，便道：“那待會我便去吧。”
“對了，待會你也幫我掌掌眼。”
“我？我哪能做這些事？再說你的眼光本就很好，我又怎麽敢給你出主意？”阿燭笑着道：“況且真叫我挑了，明兒外面就該說咱們院子沒有個上下規矩了。”
“我看人只看臉你又不是不知道，況且我也不叫你直接上前去，我到時候看了人，你覺得合适，給我個提示便是。”
阿燭裝作惶恐的樣子，笑道：“這倒是沒什麽，只是以後若是覺得她們不好，你可別埋怨我眼神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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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知道了。”周清清邊笑邊罵道：“真是啰嗦。”
“平時和我沒大沒小的也不見你惶恐，偏是今兒裝的這個樣子。”
說話間，人便已經進來了。
帶人進來的是也是方才留下的媽媽中的一個，姓張。身後一水站了幾排女孩子——大約是知道周清清嫌棄聽雨賞荷了，自然是沒有像她們那樣衣着打扮的人，都是很普通又幹淨的裝束。
張媽媽堆着笑道：“既然聽雨賞荷二位姑娘伺候不好周妃，奴才便做主帶了咱們府裏各處手腳最勤快的女孩子過來給周妃過過眼，若還是不滿意，外頭還有人牙子楊婆帶着人候着呢。”
周清清道：“人牙子？”
張媽媽賠笑着介紹道：“這個人牙子是京都有名的，和咱們府上也常相與。她那邊的人雖然不比咱們府上的規矩好，但不是聰明伶俐手腳勤快的丫鬟也不會往咱們府上送。”
周清清笑道：“人牙子的話如何信的？”
她指着身邊的意泠笑道：“我們意泠當初被帶到我家時，那人還說她是裏面頭等聰明伶俐的呢。結果還不是個鋸了嘴的悶葫蘆？”
悶葫蘆意泠只是笑笑，一句話也沒有，決心把悶葫蘆人設貫徹到底。
張媽媽親自一個一個丫鬟的介紹，叫什麽名字，有什麽拿手的特長，是買來的還是家生的，買來的入府多久了，以前都是在哪裏伺候的，家生的父母是誰，事無巨細，都一一說的明明白白，完全不需要周清清再多費唇舌去問詢——看來是剛才被吓到了，生怕哪裏不夠周到就被周側妃身邊的丫鬟拿住失誤怼到臉上。
周清清雖然自嘲挑人只會看臉，但其實她自己的心裏是有自己的幾分算計的。
譬如眼前這個丫鬟秋露，雖然聽起來似乎是樣樣都好，但是她是外面買來的，在王府沒有根基。
周清清自己在王府便已經是孤孤單單的了，如今挑選丫鬟，她自然是更加偏向于在王府裏有些根基的家生子。
最終，周清清挑了一個府內管事的女兒笑笑，一個廚房廚娘的女兒玟和。都是家生子，長得也還都算是清秀可人。
與她正好相反的是阿燭，阿燭便十分中意那個叫秋露的女孩子。所以在周清清挑選過之後，便自做主把秋露也留了下來。
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件事情要做！
那就是把聽雨賞荷帶來的那一群丫鬟挑挑揀揀的打發出去才好。
阿燭想的理由還算是溫和，只是說她們不太合适在東院服侍。
大概是阿燭今日直怼申媽媽的兇悍行為已經傳遍王府，所以在她說不合适的時候，所有的丫鬟，沒有一個敢對她的話産生質疑。
大家只是或多或少的有些失望的收拾東西離開了。
阿燭一共打發了四個人出去，自然也又挑了四個人補進來。因為有新來的，也就少不得多囑咐幾句：“娘娘不喜歡生人服侍，你們雖然只在外面伺候針線吃食，但也不是不叫你們入正房服侍。進了房間，要注意謹言慎行，不要惹娘娘生氣——便生氣了也無妨，好好請罪，些許小事娘娘不會和你們計較的。”
“不過娘娘最讨厭的就是有個什麽依仗便敢欺淩到主子頭上的人，你們記住這個便是了。”
“我要囑咐的就是這些，除此之外你們只做好你們的本職工作就是了。閑暇的時候都可以随意，便是想出去玩，也記得排個班，留個人在這候着。只不要鬧到上頭叫人使喚的時候一個都抓不着也就是了。”
一個丫鬟陪笑道：“那有那樣膽子大的人，阿燭姐姐方心便是了。”
“我也不過白囑咐一句罷了。”
“行了，剩下的你們都自己安排吧。”阿燭道：“那個秋露，你會做點心，今日便做個點心，待會送上去吧。叫側妃嘗嘗你的手藝——做點心的東西小廚房都有。”
“是，多謝姐姐提拔。”
阿燭一笑，沒說什麽就走了。
若真說是提拔倒也算不上，她只是覺得這院子裏該有個人會做點心才好。若是日後詹王的妃子多了起來，周清清一時興起要吃什麽廚房來不及做，這個人也還能派上點用處。
很功利的想法，在她看來，便是很好的雙贏。
阿燭回去的時候，另外兩個丫鬟已經被周清清打發回去安置自己的東西了，沒有碰上。
一見阿燭進來，周清清便笑道：“哎呦，怎麽說曹操曹操就到了，真是不經念叨，才說你兩句，你就回來了。”
阿燭疑惑的看向她們，道：“說我什麽？”
“我們正笑那兩個丫頭剛剛還說，只差沒見過你了。還說等見了你要好好的拜見你這個姐姐呢。”
“我這裏和意泠算計，你和意泠同年，都比我小一歲。今年翻過年才十六，那兩個丫鬟卻都和我同齡，都比你大一歲，卻一直姐姐姐姐的叫個不停。”
“我這麽一想吧，就覺得可笑。”
阿燭意泠便也只能陪着笑。
說拜見的事情，阿燭還只當是周清清在開她的玩笑，誰知下次碰面的時候，那兩丫鬟居然真的都很正經的對阿燭大禮相見，唬的阿燭忙還禮道：“這是怎麽着？”
笑笑很愛笑，笑笑堆着滿臉的笑，對阿燭道：“阿燭姐姐和意泠姐姐都側妃身邊得意的人，我們做妹妹頭一回服侍若有不當之處，都要靠姐姐們提點，自然該先拜見的。”
意泠微微朝她一笑，像是調侃。
阿燭便也笑着回她道：“這話可是叫我惶恐的很。”
正埋頭在一堆賬本子裏苦幹的周清清忍不住直起了要，坐在椅子上看她們說笑，過了一陣兒才道：“難得你們都來的這麽齊備，今兒有些話我便在這和你們直說了。”
她有話說，四人都是收斂了笑容，在她面前垂手侍立，靜靜地等着她的話。
“我這個人，素來不喜歡說話說一半留一半，如今便直說了。”周清清道：“我一慣的戀舊，阿燭和意泠都是從小陪我長到大的，自小服侍我，我們的感情不是旁人能比的。”
“人心都是有偏私的，我自然待她們會比待你們親厚些。這一點想必你們也能理解。”
“是。”
“可你們也不必擔心。她們的脾氣我最知道。斷不會因為這個便自視甚高，更不可能去打壓你們不叫你們出頭。”
“我以前身邊一直都是四個丫鬟服侍，陪嫁只帶來了兩個。你們便頂上那兩個的位置吧。正好笑笑也似乎在梳頭上頗有心得，便時時伺候我梳頭。如何？”
笑笑忙道：“是。”
玟和就是個普通的丫鬟，周清清挑上她一是她的長相樣貌合了周清清的眼緣，二便是看上她廚娘女兒的身份。
但是這一點卻不能直說，于是周清清便道：“玟和便跟着阿燭意泠一起服侍我吧。”
“這個安排不知你們可還滿意？”
自然是滿意的，誰敢說不滿意呢。
安排好了這些事情，周清清單獨留下了阿燭：“快，來幫我看看這賬本子。我這麽看不懂呢？”
周清清并不是只知道風花雪月不懂財米油鹽——周家的家教也不允許她們教出來那樣一個小姐。
但是，即便未出嫁時，周母教過她怎麽看賬本，怎麽打理家事，她也曾切切實實的管過一段時間的家。可面對起王府這樣的大戶人家的賬本子，那一年幾本的賬冊量，也還是沒轍。
不是王府的賬冊做的不好，恰恰相反，王府的賬冊做的實在是太好了。
好到周清清瞪着眼睛看了幾個時辰也沒能發現出什麽端倪，更別提她心裏期望着的大問題了。
所以她便忍不住向阿燭求助。
可阿燭也不過是在周家時，随着周清清一起跟着周母聽過幾耳朵罷了。周母自己都是個半吊子，水平也就勉勉強強的能把周家那麽個小家庭打理明白而已，她能教的也不過都是些皮毛罷了。
于此道上，周清清和阿燭都算不上是高手。
這些賬冊，連周清清這個被周母精細教過的都看不出什麽端倪，更別提阿燭了。
更何況，“咱們也不是一定要在這賬本子裏找出問題啊！說不定這賬本裏就是沒有問題的呢！”阿燭道：“小姐你別為難我啊！”
周清清卻無比堅定地道：“這賬本子必然是有問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