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賠罪?”
目送了小丫鬟,回來便被意泠似笑非笑的盯着調侃:“賠什麽罪啊?”
阿燭沒理她。
卻越發的勾起了意泠的好奇心,她自顧自的分析道:“自打來了王府麽,咱們倆個不算形影不離也能勉強算一句同進同出,唯一一次見侍衛,還是昨兒那個叫…蔣随的?”
“可他昨日也沒見得罪了你啊?”
“難道是以前便見過?”
“可是你以前也不出門啊?”意泠腦中靈光一閃:“那便也只能是秋天那回小姐帶着咱們一起出門那一回了吧!”
“他是怎麽得罪你的?”意泠探過頭來:“能說說嗎?”
阿燭還一個字兒都沒說呢,就差不多叫她把人物、時間、地點全猜出來了,這要是再透露點什麽,那豈是要叫她直接來一個事件重演?
阿燭沒好氣的道:“你這麽聰明,接着猜啊!”
意泠笑笑,低聲道了一句“小氣”,卻也沒繼續猜了。
誠然真的要猜她也不是猜不到,可是猜到了又能如何呢?
顯擺她的聰明、她的能耐嗎?
可她從小就知道一個道理:太出色的人通常沒有好下場。
所以她不需要聰明,也不需要有能耐。
老老實實安安心心的當她的老實人、悶葫蘆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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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王又是熬了一個大夜才能在清晨處理完手上所有的事情趕回府吃早飯的,和周清清一起用完早飯之後又拉着周清清一起睡了個回籠覺,直到中午才慢慢悠悠的醒過來。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才想起回來這麽急着趕回來原是為了陪着小側妃回娘家的。
一想起來,便吩咐下去準備禮物,套上馬車。
周清清聽見他真的要帶自己回娘家不由得喜笑顏開,笑過之後才想起來自己壓根就沒有通知娘家,不由的又擔心起來——若是娘家失了禮數,那該多丢人啊!
這麽一想,便忍不住四處去找阿燭的身影。
若是現在叫人快馬加鞭的趕回去,應該…也還來的及吧!
這想法和阿燭一說,阿燭便低聲道:“我早已經叫人往家裏傳過話了。小姐不必着急的。”
周清清頓時松了一口氣,笑着對阿燭道:“你如今怎麽突然這麽能幹了。”
阿燭低低一笑,沒有說話。
沒有什麽突然能幹的說法。就算有,也不會是三日之內的改變,只不過以前身在周家,用不着她能幹罷了。
夫妻倆匆匆起床,連中午飯都沒用,帶着禮物就趕去了周府。
下車的時候,周老爺和周夫人已經帶着一衆下人在大門口迎接了。
他們沒吃飯,周府也沒有人敢先用飯。
大家都是一樣的饑腸辘辘,下車不過寒暄客氣了幾句便不約而同的走進了飯廳。
這種時候,用不着阿燭她們伺候——阿燭意泠三天前還是周府的丫鬟,如今再回周府便已經被當成客人一樣款待了。
帶她們下去的,正是意菏意澋。
一見了她們——尤其是她們的穿着打扮比在家裏時更上一城樓,襯的兩個人像兩朵含羞待放的花朵一樣越發嬌豔欲滴——意澋便忍不住道:“呦,如今可真是不一樣了。你們瞧着是比姑娘還要尊貴了。”
意菏笑着推她:“說什麽呢!”将這話岔過去了。
都是相處了很多年的人,大家都彼此知道性子,意菏脾氣直,嘴上不留情,但也不是見人就要怼。意澋有事沒事的喜歡酸一酸人,說話總是愛帶着點陰陽怪氣,也沒人會真的去和她計較——真要去和她計較,天天打嘴仗也是夠受的。
四人雖然在周清清出嫁前因為陪嫁的名額生了那麽點不算龃龉的龃龉,但如今木已成舟,除了意澋酸了兩句之外,一路上倒也還算是和諧。
周家果然已經準備了很好的飯菜來給阿燭她們,阿燭意泠被帶到用飯的地方,意菏便說:“我們還要趕着去伺候小姐她們,你們就慢慢吃吧。”
同是丫鬟,如今她們就在這裏坐着吃飯,另外兩個就要一人多用,既要趕着帶她們來吃飯,又要忙忙的趕回去服侍。
都出了門了還能聽見意澋的話:“明明都是丫鬟,現在卻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到底是同人不同命啊!”分明說的就是阿燭。
意菏怼她:“你自個兒不招小姐待見,還能怪她?”
意澋頓生沒了言語,她還真的就是四個人裏最不招周清清待見的——哪怕她梳頭的手藝頂頂好,不是重要的宴會周清清也不會叫她梳頭。
陪嫁那事,就算最終阿燭沒有去成,周清清最終的選擇也不會是她。
聽見那些話,屋裏阿燭和意泠都沒忍住笑。
意泠笑道:“還是老樣子,一張嘴能把人炸的找不着北。”
阿燭眼珠子一轉,忽然道:“若是那兩個遇見意菏,你說誰會贏?”
這樣的場面,想想便覺得十分有意思。
意泠忍不住順着她的話而認真的思考起來:若是聽雨賞荷在意菏面前說什麽小丫鬟犯懶,告訴她們去懲罰。意菏準會怼一句:一直都是你們管,還習慣性犯懶,看來是你們廢物,連個小丫鬟都管不好。若是她們敢扯和王爺的什麽從小到大的情分,意菏只怕更是要炸起來,情分?什麽情分?真有情分,你們怎麽還是伺候人的丫鬟?王爺怎麽沒納了你們?
雖說不用她們伺候,但是阿燭意泠也不敢真的就大搖大擺的坐下來慢慢吃她們自己的,匆匆吃完飯,掐着點摸回去。
那時候周清清她們還在慢慢的用飯,适時閑話幾句。
周圍十幾個丫鬟仆人,默默無聲的端菜遞水。
飯後周母拉着周清清說悄悄話,周父和周二少陪着詹王閑敘——周家大少早年便夭折,二少雖然是二少,卻是周家唯一一個少爺。
阿燭和意泠自然是要跟在周清清身邊的,先把人伺候會房裏暖暖的坐下,茶水都擺好。
周母看着阿燭低眉順眼的服侍,忍不住笑道:“阿燭在王府過得還算習慣吧!”
阿燭笑道:“勞夫人挂記,還好。”
周母扶着周清清的手對阿燭笑道:“我們清清是有福氣的。當時她硬要帶着你的時候我還想着你雖然樣樣都好,只可惜容貌有損。”
周母嘆息道:“那王府高門大戶,奴才們一個個也都不是好相與的,不是拜高踩低就是看人下菜碟兒。我只怕你們去了受欺負——便是真有了這樣的事情,我們也只能在家裏幹着急。”
“不想阿燭竟是這樣能幹。”
“譬如今兒,你這樣的性子就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叫個人回來傳個話。若不是阿燭,咱們府上不是要丢大人了?我們老臉丢了還是小事,左右我們都一直在家裏,誰也不能到我們面前來指手畫腳。你若是丢了人,在王府不知道要叫人笑話多久。”
周清清把頭埋在周母的懷裏,撒嬌兒道:“我早便說,我離不開阿燭。”
收拾完,兩人便退出了門外守着,給她們母女留下一個适合私談的環境。
其實說是私談,也并沒有聊什麽外人不能聽得東西。周母一向仁善,又沒經歷過什麽妻妾鬥争,自然也不可能去教女兒什麽争寵的手段。
關心過女兒之後,便也只是交待女兒在王府要好好服侍王爺,善待下人。尤其阿燭意泠二人,是她陪嫁過去的丫鬟,是心腹,更要好好對待她們。
在得知王爺有意在她回去之後便将府上的賬本先交給她代為管理之後便有些發愁:“管賬本子?這是未來正妃才該做的事吧!你現在管着這個是不妨事,我只怕未來正妃進門視你為眼中釘啊!”
詹王以前倒是被指過一個青梅竹馬的正妃,只可惜姑娘年還不過十二便早早夭折,從那之後沒人再提過給詹王指正妃的話,只是到底是會有的。
周母忍不住發愁。
周清清垂目,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其實心中不屑:這未來正妃,到底是誰還未可知呢。
可是看周母實在憂心,半是不忍心半是炫耀的透露,王爺好像沒有另娶正妃的那個意思。
周母聽了先是一驚,低聲問道:“這話是王爺自己和你說的,還是你自己瞎揣測的?”
周清清亦紅着臉低聲道:“女兒如何敢揣測這些東西?我只一心跟着王爺罷了。”
周母慢吞吞的想了一會子,道:“若是如此…我看也是這個理兒。他若是還打算另娶正妃,便也不會現在就娶了你。”側妃比正妃還先入門,萬一日後在有了長子,那不是給未來正妃添堵嗎?
即便是尊貴如王爺,也沒有這麽糟踐人家姑娘的。
消去了這層顧慮,周母又道:“可便是不說這個,我也還是擔心,王府不比咱們小門小戶的,也不知你行不行的來?”
“以前我自己的屋子不也是我自己管的嗎?”周清清不滿的反駁:“娘總是小看我!”
周母慈愛的拍拍她,笑道:“自己養的孩子能有幾分能耐,我這個當娘的還能不清楚?”
“你以前的屋子裏能有幾個人?況且你以前還是咱們家的小姐,咱們家誰敢不聽你的話?可是嫁了人,做了媳婦,那就不一樣喽。”
本來還為即将拿到王府大權而高興的周清清猶豫着,沒有反駁。
“那,我該怎麽辦嗎?”周清清惶恐道:“若是管的不好,王爺會不會對我失望?他會不會就不喜歡我了?”
周母笑道:“那倒不至于,娶妻納妾,原本也不是為了找個管家婆來。比管家要緊的,是給王爺開枝散葉。”
周清清羞的鴕鳥似的捂着臉不擡頭,任是周母如何說,她只擺出跳過跳過,不跳過我就不擡頭也不聽你說話的的姿态,周母也只得罷了就着上一個話題說道:“以前為娘雖然教導過你管家的事,但王府和咱們這普通人家又不一樣。王爺雖然是信任你,可你也不能獨斷專行,凡是多聽多問,依着王府的規矩行事,不要擅自做主。”
“你帶去的兩個丫鬟,阿燭意泠都還算沉穩,有她們跟在你身邊我到安心些。你凡事與她們多商量,比你自己拿注意要強些。”
周清清道知道。
說着,周母忽然想到,“阿燭和意泠現在也都快到了适婚的年紀,等你在王府站穩了腳跟,不妨為她們也尋個靠譜的人嫁了。”
“女孩子不比男人,好年紀沒幾年。說錯過,日後便也就只能高不成低不就的孤苦半生了。尤其是阿燭,她臉上還有傷,你一定要為她好好挑選一個對她好的如意郎君,才不辜負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去情分。”
周清清的好心情頓時去了大半,她強笑道:“那裏就這麽着急了,阿燭才十六呢。”
“又不叫你現在就把她們嫁出去,等你在王府站穩腳跟,少說也要二三年,倘或這期間有了身孕,少不得再多留她們幾年幫扶着你。這麽一算,你說說她們都多大了。”
“我只是告訴你這事兒你要記在心裏,別叫丫鬟們覺得你只顧自己,便不管她們的死活了。丫鬟也是人,你要待她們好,她們才會投桃報李,做個忠仆。”
為了掩飾神态的僵硬,周清清只能借口喝茶,盯着茶杯的眼中閃過極其不悅的情緒——嫁人?
周母也察覺到了一點女兒情緒變化,卻也只以為是舍不得阿燭,便笑着開解道:“不必在我跟前耍這些小孩子的性子,知道你舍不得阿燭,我又沒說讓你将她外嫁出去。”
“或是王府管事的或是王爺身邊的侍衛小厮,都是不錯的人選。”
“她們嫁了,說不定還是你的助力。只一樣,要好好的觀察那人的人品才是。不能将人囫囵個的就嫁了。女孩子嫁人是一輩子的事情,嫁得不好,一輩子就毀完了。”
母女閑言,一下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
阿燭她們催促周清清的時候,時間就已經不早了,詹王都已經在外等着了。
周清清依依不舍拜別家人,這一去,才真正的是別人家的人了——馬車上詹王低聲軟語的哄了好一會兒才算是驅散了她挂在臉上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