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姚父歸家夫不從殺之
姚靜看向姚銀鼠,露出詢問之色。
姚銀鼠顯得挺不好意思的,他說道:“其實是碰巧……屬下沒出多少力。”
随後說道:“屬下帶着破陣軍的兄弟被張刀的賊軍追殺數百裏,在要下水路前去延州避難的時候遇上被冀州一曲叛軍圍攻的常氏一族……當時,兩方正是兩敗俱傷,我就帶着手下兄弟沖過去,将常太公一家帶走了。後來冀州叛軍派鐵騎來追殺,屬下不得已只能前去延州避難。聽到叛軍被大人你覆滅,屬下就急着帶人回來了。”
姚靜一聽,果然大喜。
這麽說常太公找到了?
姚靜因為常眀的逼迫對常家和常太公并沒有什麽好感,不過現在事情朝着她有利的方向轉變,讓她的處境變得明朗一些,她怎麽會不高興?
“銀鼠此次立下大功,實是幫了我大忙!”
姚銀鼠奇怪極了,救了常太公只能算得上錦上添花,怎麽就幫了大人大忙!
文先儀微笑地看着姚銀鼠,姚靜松開了手,立即囑咐親兵下去設宴,然後為姚銀鼠慶功。
姚銀鼠一聽頓時就開始拒絕:“隊長……我只是碰巧……”哪裏需要給他慶功,而且是一衆比他年紀大,又跟着隊長打下石澗郡的前輩隊友們要為他慶功,他哪裏敢接受……一時之間,以前叫慣了的隊長都喊出來了。
姚靜說道:“不僅僅是你救回常太公,更重要的是你當初臨危受命,甘冒奇險前去偷襲張刀騎兵,否則哪裏有如今這局勢!”
姚銀鼠這麽一聽,倒是不好拒絕了,他說道:“這是屬下應該做的。”
姚靜笑了笑,請他一起進書房。
姚靜向姚銀鼠詢問具體的過程,原來當初姚銀鼠帶着破陣軍的兄弟前去山頭埋伏也并非一帆風順的。
不過好在姚銀鼠獨當一面之時比之以前穩重許多,利用混交試聽之計讓敵軍誤以為有大股兵馬埋伏,從而讓敵軍‘騎兵’不敢輕動。
騎兵本就是以速度為優勢,這些騎兵又攜帶步兵,失去這股優勢,頓時就讓姚銀鼠擁有足夠的時間将偷襲的東西準備好。又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才讓這騎兵遭到重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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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一路被張刀派出去的精兵追殺,讓姚銀鼠和其手下破陣軍的兄弟吃了不少苦。
他帶走了五百人,跟着他回來的不足三百。
就是因為這一路的逃命之戰,才讓姚銀鼠迅速成長,他身上肩負着諸多人的性命。
終于,他們轉着逃了千裏,這才将追擊甩開一部分距離。
也在這時候,遇見同樣準備從延州水路回中州的常太公。
常太公身份不凡,石澗郡前郡守王仲淵,和常家本身有了不俗的私兵,這導致有了近兩千人護送其回京。
雖說數千人護送安全系數大,但是相對而言讓有目的的冀州叛軍更容易得到消息。
叛軍分出數股尋找常太公,成功讓一股于保護常太公的軍隊碰到了一起。
這才讓輕騎的姚銀鼠坐收了漁翁之利。
經過數月的躲逃,姚銀鼠和其回來的破陣軍已經算得上有用的騎兵。
姚銀鼠回來後,哪怕聽見姚靜要大賞于他,他也未露出些許的喜色,直到文先儀解釋常太公對于姚靜的重要性,這才露出了些許的釋然。
姚靜見狀,心中有了譜,她拍了拍姚銀鼠的肩膀,說道:“先去休息吧!此次遇難的兄弟,我會安排妥當。”
姚銀鼠沉重地點了點頭。
目送姚銀鼠離開,姚靜微微一嘆。
文先儀對于這個年輕的小将也帶着些許的贊賞。
“姚小将極重情義,不貪功,更難得地有着主将之才。”
文先儀也不稱呼姚銀鼠為屯長了,而是以小将稱呼,因為姚靜之前早早就說過,姚銀鼠如果能平安回來,她手下四大校尉,定有他一個。
校尉也可在一些地點被稱呼為将軍或小将。
“還需要多加歷練。”
姚靜說道。
重情義是好,但是在情義中走不出來,容易意氣用事。主将意氣用事,難免會毀滅三軍。
随後,她轉過話題:“常太公呢?”
文先儀也恢複如常。
“被常家接回去了。”
姚靜思索道:“你可去瞧過了?”
文先儀點點頭:“姚小将很有分寸,沒有進城,他就一直瞞着太公身份,直到到了郡守府,這才将實情透露出來。常太公急着回府,屬下這才讓人通知常眀過來接人。”
“你做得很好。”
文先儀說到這裏似乎有些難言之隐。
姚靜問道:“還有什麽?”
文先儀拱了拱手,道:“常太公得知主公你入住……郡守府,似有不喜……”
姚靜笑了笑:“我當是什麽事,無妨。”
一個老頭子,又有個位高權重的兒子,早就不當天下大部分人為一回事了。
在他看來,她一個未及笄的女孩做了石澗郡郡守,簡直是開玩笑。
“萬一太公向太尉……”文先儀頗為憂慮。
姚靜揮手,止住他接下來的話。
“人已經平安送到常府,在世人面前,常氏受我恩惠,這就足夠了!”
常太公對她不滿更好,那麽常太尉需要姚靜進入京城做官,這常太公定然會第一個反對。
而石澗郡郡守,是姚靜打下來的,常太公就是還是看不起一個女流做郡守,也只能暫時忍了。
畢竟常家已經許了諾,而石澗郡現在在姚靜的掌控之中。
文先儀見姚靜絲毫不當做問題,頓時啞然一笑:“是修多慮了。”
姚靜想了想,說道:“既然太公平安歸來,先儀你不防以我的名義前去拜見。”
她就不過去了,因為沒必要。
文先儀點了點頭。
***
入夜,姚靜為姚銀鼠設宴,都是心腹宴會,而且大多數武人,于是整個宴會顯得格外豪爽。
姚銀鼠也顯得比午後見時,心情平複得多,姚靜發了話後,他已經能夠和張豹喝酒了。
“銀鼠兄弟,你能回來實在是太好了……當初你沒回來,我還哭了一場。”
姚靜搖搖頭,拿起酒喝了一口。
當初貴縣之戰,張豹沒去,所以姚靜帶着殘軍回到成縣後,張豹這渾人沒看到姚銀鼠還真大哭了一場。
後來姚靜告訴他,姚銀鼠被她派去做任務去了,總算消停下來。
說起來,姚靜手下的将領,姚銀鼠和姚靜出自同村,卻在這麽長的軍營生涯裏,和姚銀鼠最好的不是同村的姚大山、姚全等人,而是張豹。
這樣一來,姚靜手下的将領如今也隐隐分了派別。
第一派,是以姚大山為首的姚家派,姚大山下的姚全、姚萬銅等姚氏族人抱成一團。他們之中都是軍侯,未有一個校尉,不過到底是姚靜的鄉親,在軍中威望很不錯。
第二派就是以嚴奎安校尉為首的成縣派,這一派都是在成縣投軍的,其中李武、塗亥幾位軍侯也在裏面。嚴奎安向來不多話,但是人十分穩重,又曾是官軍出身,加上姚靜對他的另眼相看,在軍中也是一等一的大人物。
第三派就是張豹了,按說,他要和姚家派混,到底是一開始就跟着姚靜的,不過這家夥對誰都一樣,看得順眼都叫你兄弟,看不順眼的就會找他比鬥。他又是校尉,如今被姚靜安排着帶郡城新兵,這導致,讓他反而成了一個新的派別。而且,這一派的人還是最多的。
三派已經分出來,現在只是更親近和親近之說,沒什麽負面影響,姚靜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說到底,所謂的派別還是需要得。
姚銀鼠是姚家村的孤兒,他只有母親,沒有父親,于是他随了母姓,他九歲的時候,他母親就病死了,姚銀鼠就一個人在村子過日子,他身手很好,雖然日子還是過得艱難,但總能活下去。
大旱的年節,他這獨身一人,還能有些本事,應該早早出去,可是他沒有,他日日上山,打了的獵物,總會分給一些沒離開的村裏人。
當初白虎寨的匪人入村,姚銀鼠也曾試着動手,後面被打折了一條腿。
幸好姚靜即時回來,否則姚銀鼠也恢複不過來,恢複過來的姚銀鼠見姚靜武藝高強,就入了姚家軍的隊伍,日夜苦練,已經比當初什麽也不知道的山村小子提高了十倍。
姚靜之所以重用他,除了他本身是可造之才,就是看中他這份情義,而且……他也曾幫過姚母,雖然沒幫成,反而将自己折進去了,但仍然成為姚靜對其看重的條件。
姚銀鼠入了軍,漸漸地和張豹走到了一起,歸其原因,姚靜也清楚,是姚銀鼠無父之故,大家沒惡意,但是也曾說過一二,姚銀鼠久而久之就不湊過去,而張豹什麽都不知道,後來知道了,也不當一回事,所以,這兩人反而好上了。
姚銀鼠笑道:“多謝張大哥惦記,還沒和張大哥去喝曲丁酒,我可舍不得死。”
這出去了一趟,聽腼腆的一個人也知道回笑扯嘴皮子了。
張豹不以為意,對于他來說,只要別罵他老爹和他效忠的恩人姚靜,指着他臉罵他,他也不當一回事,當然,如果罵得太難聽了,姚靜也不需要他忍,他肯定會将人打一頓出氣再說。
姚靜笑看着,不過時不時地眼神在全武憊和陳足道身上掃過。
在場的,可以說除了他們兩個沒有完全歸順,其餘可完完全全是她的人。
全武憊他現在被姚靜提為郡城的郡尉,他原來的兵馬成了郡兵,姚靜又給他加了兩千新兵,負責郡城巡邏衛城等各項事務。這麽多天過去,姚靜說要做什麽他都照着做,但終究沒有明确表示。
而陳足道,姚靜讓他接了師友祭酒的位置,養于府中,專事謀議,稱為散吏。
這個位置,說無權也無權,說有權也是極其有權的。
一般有姚靜心腹中的心腹所擔任,這樣的位置,如果姚靜不在,到了必要的時刻,是可以代替姚靜下決定的。
而且這位置還不拘人,典型的自由人。
姚靜将這個位子給他的深意,陳足道這個聰明人也是清楚至極的。
不過,他還是沒有任何表示。
得了這個位子,姚靜若不找他,他也根本不主動找姚靜,當然,城內士族來尋他,他也推卻了,就在郡守府中陪夫人吃酒或者教養兒女,好不自在。
這樣一來,反而讓姚靜摸不着頭腦,今日,姚銀鼠回來,姚靜派人将其請了過來試探試探。
宴會上,姚靜在諸人面前封立下大功的姚銀鼠為校尉,姚銀鼠忙走到中央要行禮謝過,不過這時候,文先儀起了身,俯首喊道:“主公英明!”
語出,屋內安靜下來,全武憊目光中精光大閃,而陳足道卻已經垂下眼,但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握着酒杯的手已經用了很大的近。
姚銀鼠也俯下身,半跪下來,口稱:“謝主公!”
文先儀心中點頭,眼睛不着痕跡瞟過全武憊和陳足道。
姚靜開始勉勵起姚銀鼠。
而後,諸将為姚銀鼠賀,宴至中旬,嚴奎安也起了身,道:“主公宴飲,卻無以為樂,衆将請以劍舞,何如?”
也已經改了稱呼。
張豹也起身敬道:“主公請允豹為先!”
接着,姚全起來,也口稱:“主公與萬銅先于張校尉初戰!”
姚靜笑言應道:“諾。”
初戰比試,張豹贏了姚全和姚萬銅的聯手,随後張豹退下去,兩兩比試或其舞劍,好不熱鬧。
然他們每次初戰,也都以主公稱之,陳足道目光深沉,已知今日目的之二為何?
今日說出主公二字的,便是臣服!
後來氣氛火熱異常,諸将都已經上場,最後張豹和姚銀鼠大戰了三十回合後,姚銀鼠也退了下去。
“耗子你進步很快,能撐上三十回合了!”張豹又叫起了姚銀鼠的小名。
姚銀鼠持槍後退,很正經地說道:“張校尉,還請不要喚我耗子!”
張豹奇怪道:“不都一樣嗎?”
姚銀鼠轉過身來,對姚靜恭敬說道:“主公,主公軍隊皆是強軍,屬下為其校尉,不能負其強軍之名,所以鬥膽請主公為屬下改名!”
姚靜意外,若有所思,看向姚銀鼠一會兒,卻答應下來。
“便易鼠為書,為主将者,一己之身擔三軍重任,必須多讀書,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姚靜笑道。
姚銀鼠,不,姚銀書一聽,頓時眉開眼笑。
“姚銀書定尊主公之令,不負主公對銀書重任!”
姚靜笑起來,看向在場諸多人,說道:“爾等也須得切記,尤其是你,張勇之!”
張勇之就是張豹,張豹心中一緊,主公每每叫他張勇之之時,他就知道事情大條被主公盯上了。
心中暗罵姚銀鼠,不,姚銀書好些時候。
全武憊見場上氣氛濃烈,他也站起來。
陳足道眼睛眯了起來,等到聽到他也口稱主公要和張豹比一場時,他心中一嘆。
這些日子,他不管事,并不代表他什麽都不知道。
常家太公之事在城中本不是秘密,在進退兩難的情況下,陳足道了解到姚靜對太公和叛軍的處理方式,又在心目中給姚靜擡高了位置。
後來,細細查聽郡城發生的事宜,從殺士族間者,到破叛軍,一點點全部進入陳足道耳中,陳足道對姚靜有了更深層次了解。
以前的姚靜在他心目中是慧穎且武勇之餘,也甚是膽大心細,懂得取舍,而現在,他又給姚靜加了一條不甘居于人下,并且……心狠手辣!
這時候,陳足道已經有些動搖以前的想法。
随着求知樓的出現,陳足道的陳舊觀念已經打開一半。
不過到底他沒有完全下定決心,而今天,姚靜卻在引他表态了。
順帶還收服了全武憊。
心中各種念頭出來,正準備行動的時候,守在堂外的親兵忙走了進來。
常眀求見。
姚靜看了看安靜下來四周,讓人請常眀進來。
這時的常眀比之之前太公未回來前,顯得格外的精神。
常眀笑行一禮,然後說出來意。
比之當初,更無所顧忌。
“太公念姚小将援救,特備宴席請姚小将過府。”
姚銀書是個聰明地少年,想也不想,就道:“非我之功,是主公遣我與破陣軍之故,今日主公大宴,恕我不便打擾太公。”
常眀臉色一變,随後眉頭微皺,這小将竟敢拒絕太公?
“小将可知太公甚是欣賞汝?”
言外之意是,太公因為欣賞你,你的機會來了,日後前程似錦,你還不快和我去?
姚銀書聽得明白,拉回被常眀拉住的袖子,道:“今日與主公宴,明日當過府賠罪。”
表示地明明白白,這裏是第一的。
陳足道見狀,其實是在不停地觀察姚靜的神色,發現姚靜只是微笑看着,看不出她絲毫想法,便重新垂下了眼。
常眀還欲再勸,姚靜已經示意他人擺了小桌,文先儀要去拉常眀坐下,常眀哪裏能去,只能離開了。
姚銀書倒是想和姚靜說什麽,姚靜反而制止了,一點都不介意常太公對他的青眼。
***
宴散,姚靜等人都走後準備回書房醒酒。
行至半途,卻發現陳足道已經在書房外等候了,不過沒有姚靜的吩咐,親兵可不會讓陳足道進去院子。
姚靜進去,也招呼親兵讓陳足道進來。
書房的燭光很明亮,姚靜跪坐在首位,等着這位智者的言語。
“縣尉如此得罪常太公,不怕郡守之位易主?”陳足道直言。
姚靜淡淡道:“若是擔憂太公,日後擔憂之人更是數不勝數,不如用心經營,增強己身,屆時,太尉也是不懼!”
陳足道沒有驚訝,因為他已經想到姚靜會這麽說。
“道阻且長,若入絕境,縣尉可後悔?”
姚靜輕笑:“若入絕境,當逆境重生,除了直到終點,否則就沒有時間後悔!”
陳足道想到姚靜會答不悔,但是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堅定的話,而且給他的感覺,就是此女将絕境當做普通事,眼中只有自己的目的……或許說自己的大業。
“人有旦夕禍福,若縣尉即将命隕,且無後嗣,縣尉大業如何?”
姚靜淡淡地看他,膽子真大,在咒她死。
可陳足道絲毫不怕。
“擇諸之賢,不為親!”
陳足道步步緊逼:“若有後嗣,先夫?先子?”
姚靜平靜道:“子!”
“夫不從?”
姚靜冷冷道:“殺之。”
陳足道心中一震,他早就知道這個答案,但是聽到姚靜說出來,還是格外震撼的。
“主公欲何應對士族?”陳足道終于說出了姚靜想聽的話,不過他不像文先儀,而是又抛下了一個大的問題。
姚靜神色緩了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