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筱原時也将甚爾打發走,然後坐下來仔細想想,突然想到不少的疑點。
譬如說,當初他揚言要殺了五條悟,小五氣得好幾天沒理他。
他談戀愛的時候,小五一直壞他的好事,這難道不是在故意報複他嗎?
他因為嫉妒五條悟,偶爾會說一些陰陽怪氣的酸話,小五聽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總用一種嘲諷的語氣看着他。
那小子是五條悟吧?
但他又不能完全肯定。
甚爾雖然說得煞有介事,但這個人向來不太靠譜,五六年前的記憶,也許是記錯了也未可知。
他想着這些,在床上翻了個身,枕邊突然出現的臉将他吓個半死。
“你?”
他發現小五正坐在床邊的地上,臉微側着擱在床沿,慢慢朝他眨着眼睛。
“睡覺為什麽皺着眉?”對方伸手戳着他的臉,語氣好像有點焦慮,“又做噩夢嗎?”
無慘那個叫魇夢的屬下,偶爾會入侵他的夢境騷擾他。
他一直懷疑魇夢就潛伏在這附近,但裏梅每天在森林裏巡視,也沒找到魇夢的蹤影。
“你應該早把這事告訴我。”對方起身,“找到那個鬼殺掉就行了吧?我去試試。”
對方要走,筱原時也突然伸手,虛弱的拉住對方手腕。
他因為失魂落魄,手心一片冰涼和汗水的粘膩,對方的手卻幹淨清爽,甚至暖的發燙。
“我說——”他清清嗓子,“你知道我為什麽讨厭五條悟嗎?”
對方一愣,“什麽啊?”
“因為這整個世界都是圍着他轉的,他天生就是最強,我拼命開挂也敵不過他。這一點,不光我嫉妒他,那些詛咒師也嫉妒他,所以他們才會發布關于五條悟的懸賞令。”
對方納悶,“為什麽說奇怪的話?”
“五條少爺——”他輕輕喊了一聲,“你還是離開吧,否則我會忍不住把你賣掉去換懸賞金的。”
對方聽了他叫“五條少爺”,但就像是在聽一個陌生的稱呼,沒有反應,沒有好奇,甚至還能面不改色。
“你在叫誰?”
“還裝?”
“你覺得我是五條悟?”對方一下子惱了,“你憑什麽懷疑我是他?我只是跟五條悟長得像而已。”
“不承認嗎?無所謂,我明天會通知五條家的人。”
對方眉宇間的表情罕見的起了波瀾。
筱原時也原本沒有十分把握,但見到此刻對方臉上的表情,又覺得八九不離十。
“你既然說自己不是五條悟,那不妨讓五條家的人來辨認一下,你敢嗎?”
“……”
“你如果不想丢臉,就識相點,自己離開。”
“都說了我不是!”
他怒了,摔門離開。
天還未亮,五條悟在院子裏站了片刻,在心裏憤怒的琢磨是誰洩露了他的身份。
是那個叫甚爾的嗎?
其實這不重要,筱原時也已經認定他的身份了,他要盡快想個辦法蒙混過關才行。
要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他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一個主意,嘴角不由得慢慢泛起冷笑。
這麽容易想趕走他?沒門。
天亮之後,筱原時也将裏梅他們召集過來,宣布道:“小五就是五條悟。”
沒人說話。
他狐疑,“你們為什麽一點都不驚訝?”
漏瑚捂住臉,用拙劣的演技表現了吃驚,“天啊,太可怕了。”
裏梅只關心一個問題:“時也,你想拿他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把他趕走。”
漏瑚聽此消息,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睛,随即淚流滿面。五條悟終于要滾蛋了,它們的苦日子到頭了,“老大,老大英明……”
裏梅也長舒一口氣,“這樣最好,我還以為你會舍不得他。”
舍不得?他要氣瘋了。
他現在腦袋空空,就像被龍卷風卷過一遍,将腦殼裏的神經和細胞都吹了個幹淨,他目眩神迷天旋地轉,所有的情緒只剩下了惱火。
明明是16歲的五條悟,偏要扮演十二三歲的小孩子,成天病恹恹的黏在他身邊,扮豬吃虎的手段一絕。
“明天我就通知五條家的人來,把這兔崽子弄走。”
傳聞中的五條悟是個乖巧有禮貌的三好兒童,結果被他寵成了一個氣焰嚣張的惡霸,五條家見到五條悟現在這個德行,不知會作何感想。
尤其是之前他還信誓旦旦的說沒見過五條悟。
五條家會殺了他的。
他最近忙的很,身為社畜的他,下了班只想窩在沙發上打游戲,他實在不想打架,更不想跟五條家開戰。
小兔崽子,害死他了。
他正想着,花禦突然沖進來,叽裏咕嚕的說道:“小五離家出走了。”
“走了?”筱原時也攪着杯裏的咖啡,冷笑,“他是心虛,所以自行離開了吧。”
“要不要去找?”
“找個屁,走了更好。你們去把他的東西都打包好,扔到門外去。”
生氣的同時,他還有點失落。
他已經習慣小五陪在身邊,陪他用餐,甚至是每天坐在廟門前等他下班,甚至是撒嬌。
那小子如果離開,這裏就要剩下他一個人了。
五條悟離開後,獨自在森林裏轉了一整天,最終找到了那個叫魇夢的鬼。
魇夢很久之前就被無慘派來這兒,一方面是為了監視筱原時也的動向,另一方面是侵擾筱原時也的夢境,給筱原時也造成精神上的打擊。
打了幾回合後,五條悟輕松取勝,毫不猶豫的扯掉了魇夢的腦袋,這腦袋滾到他的腳邊,被他踩住。
“你就是那個能給人制造虛假夢境的人?”
魇夢點頭,他很久沒遇到這麽強勁的對手,被五條悟踩在腳下,甚至有點興奮。
“那我問你——”五條悟俯視着腳底,“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魇夢表示他想活。
“想活的話,就幫我個忙。”
“什麽忙?”
“你不是能夠給人制造幻覺和夢境嗎?你現在就去給筱原時也制造一個假的夢境,以來掩蓋我的身份。”
幾小時後的中午,筱原時也報表寫到一半,倚在沙發上睡着了。沒過多久,突然響起的電話聲将他吵醒。
他看了眼屏幕,發現是五條家打來的。
他接聽,聽見對方的語氣中帶着歉意,“時也少爺,很抱歉,打擾您休息了。”
“知道你還打過來?”他迷迷糊糊的裹緊毯子,“有事嗎?”
“只是想通知您一下,我們家少爺已經回家了。”
“五條悟已經回家了?”
果然,那臭小子回家去了。
“是的,就在三天前,悟少爺回來了,那之後再沒離開家半步。”
他一下清醒過來。
不可能,小五是昨晚離家出走的,三天之前小五還待在他身邊,從早到晚都黏着他,怎麽可能回五條家去?
難道是他搞錯了?
“那個,你确定是三天之前,你們确定見到的是五條悟?”
“當然,我們家少爺難道我們會認錯?”對方不太高興,“少爺現在正在家裏休息,您要跟他通話嗎?”
“……不用了,看管好你家少爺,別讓他再到處亂跑。”
筱原時也挂了電話,越想越覺得不對。
五條悟三天前就回家了,那他身邊的這個是誰?
難道甚爾認錯了人,是他冤枉小五了?
筱原時也不知道,剛剛的那一切只是個夢境。
事實上,此刻他還倚在沙發上沉睡,五條悟坐在床邊,觀察着他睡夢中的細微表情。
片刻後,五條悟看向一旁的魇夢,“不會露餡吧?”
“不會啦。”魇夢似乎很得意,“我制造的夢境是很真實的,跟現實一模一樣,他醒來之後會将方才的夢境當成現實……”
“少廢話。”他打斷魇夢的喋喋不休,“幹完了那就快滾。”
他踢了一腳,魇夢的腦袋像球一樣滾着出了門。
四周安靜下來,他蹑手蹑腳的爬到沙發旁,湊近筱原時也,打量着對方安靜的睡顏。
“讨厭五條悟?”他湊近對方耳邊,小聲說着,“盡管讨厭吧,反正我也不是他。”
他現在覺得,當筱原時也的寵物也沒什麽不好。
既然選擇把寵物領養回家,就不能随便抛棄的。
筱原時也醒來後,對此渾然不知。
他自然而然的将方才的夢境當成了現實,以為自己誤解了小五,心裏有點愧疚。
白日裏萬裏無雲,但傍晚的時候突然就下起了雨,淅淅瀝瀝一直到深夜。而小五消失了一整天,沒有音訊。
他有點心急,遂向衆詛咒下達命令:“出去找他。”
這小子真的要在外面過夜?整座霧積山已經被他肅清過了,但森林裏還藏着一些野生的詛咒及野獸,一旦碰上兇多吉少。
筱原時也帶着滿腹心事睡下,半夜時分,突然聽見門響了一聲。
有人推門而入,來到了他床邊,他知道對方是誰,喊了一聲:“小五?”
對方沒回答,而是陰森森的問道:“你為什麽不來找我?”
他有點心虛,不知是該道歉還是安慰,幹脆就閉嘴不說話。
這态度似乎激怒了對方,他只覺得身子一沉,整個人陷進床裏,然後他的脖子被對方咬住。
又來?
他正要發火,手背上卻沾了幾滴有溫度的液體,好像是眼淚。
他這才察覺到懷裏的人渾身濕淋淋的,貌似是在外面淋了很久的雨,現在正縮在他懷裏哭起來。
筱原時也驚了,“你哭什麽?”
這小兔崽子居然會掉眼淚,真他媽詭異。
只聽懷裏的人低聲啜泣,“你要抛棄我?”
他立即解釋,“那什麽,不是,我錯了。”
“騙子,你就是要抛棄我,所以我離家出走你也不來找我,我死了你也不會傷心。”
懷裏的人就像個濕透了的枕頭,他抱着難受的很,但又不敢松手,只能一遍一遍說着安慰的話。
“是我搞錯了,我不應該誤會你。”
“能不能別哭?我剛洗過澡,衣服髒了啊。”
“我沒想抛棄你,都是誤會。”
“你還有完沒完,明天帶你吃遍全東京的零食行不行?”
外面的雨漸停,懷裏的人卻遲遲不肯安靜下來。
完了。他心想,這要哄到何年何月才能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