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

第1章 章節

暗夜 by:泥娃娃

簡介

夜魔教的“餘孽”蘇寧，為了養活自己和師兄淪為殺手，卻被有意派出送死，在禁宮中見到了傳聞中的小總管暗漓。身在高位的暗漓，身手極好，心思難測，一手血腥，表面上卻是一副天真嬌嫩的孩子模樣，帶着一點點的瘋狂。蘇寧被他吸引，一步一步地走近他，本來以為自己和他是一見鐘情，最後才知道，自己和他早就有過交集……

夜辰宮的一遇，精靈古怪的少年占據了蘇寧的心，亦悲亦喜,亦愛亦恨,卻不知自己就是那少年牽挂一生的人。相聚的最後，卻是別離的初始,誰說錯過的還可以彌補?念過的夢過的終是空夢一場。

暑氣正濃，連風都挾裹着難耐的熱。夜辰宮中一片寂靜，連個人影都不見，鮮花寂寞地嬌豔着，香氣氤氲。

伏在屋頂上的蘇寧怔怔地透過窗子望着偏殿內的人，驀地發覺整個身體都已經不屬于自己，心顫顫地，仿佛被什麽纏上了，再也掙不脫。

他身後，是和他一起來的十名殺手。

殿內書案旁端坐的是個二十一、二的俊美年輕人，面前是厚厚的奏折，他正一本本批閱。看到緊要處，他或蹙眉或微笑，甚或握緊了拳憤怒不已，但都無聲。他便是這殷國的太子穆易，他正代去離宮避暑的皇帝臨政，蘇寧一行殺手的目标正是此人。

但蘇寧此刻看的人并不是太子，而是那邊在一張雪白地毯上翻來滾去、沒一刻安靜的嬌小男孩兒。他赤着腳，一手拿的是本書，另一手不停地拈了蜜餞送進口裏，一頭長發散得四處都是，襯着緋紅的衫子，愈顯得肌膚如雪。雖然看不清面貌，蘇寧卻怎麽都移不開視線。蘇寧知道那是誰，那是夜辰宮的侍衛總管暗漓，外面傳聞已久的、只有十四歲的侍衛總管。至于他小小年紀怎麽做了總管，傳聞的版本太多，各個版本中唯一相同的，就是暗漓是個美貌的少年，傳說中的傾國傾城。這樣一個少年，這樣的情景，也确實不能用君臣關系來解釋。

蘇寧呆呆着望着那個身影，幾乎忘了自己來的目的。

夜辰宮的庭院依舊寂靜，此起彼伏的夏蟲不知疲倦地唱和着。

那本來在地毯上打滾的小人兒突然一個鹞子翻身跳起來，右手上還拈着一顆糖漬梅子，幾步奔到書案邊，一邊開口：“易哥哥，這句怎麽解？這句！”一邊已将那些折子扒開給自己的書讓地方，同時還将右手的梅子塞進了太子的口裏。

穆易無奈地笑笑，嚼着梅子把他抱在膝上，有些寵溺地嗔怪：“暗漓，離了那毯子要記得穿鞋子，你就是記不住，難不成真要把夜辰宮全鋪上地毯？”

“才不要！我又不怕冷！”暗漓仰起小臉，向着窗外明朗的夜空一笑。

蘇寧只覺得頭“轟”一響，同時也聽見其他的殺手都抽了一口氣。

那是尋常人夢裏都不曾見過的容顏，未脫盡的稚氣更使那張花顏多了一分如水的清澈。他并不象個十四的少年，看面貌身材，也不過十一二歲，被穆易抱小孩子一樣地抱着，像極了一個精美的玩偶娃娃。

穆易只是微微地一怔便回神，指着暗漓問他那一段開始細細講解：“項羽的意思是：這是天要亡我，我過河還要做什麽？當日我與江東八千子弟過河，而今天沒有一個人能夠回來，即使江東的父老鄉親可憐我，讓我做王，我又有什麽面目去見他們？即使他們不說什麽，我心裏難道就不愧疚嗎？暗漓，這篇不好，還是……”

暗漓微微垂眸，喃喃道：“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易哥哥，我要看易安先生的詞！”

穆易道：“好，明天找給你看，不過現在回去睡吧，小孩子睡得少了便不愛長。你看你，這兩年竟是一點也沒有長大，那些奴才背地裏只說我這堂堂太子只知道虐待你，飯都不給你吃飽，倒叫你長不高。”

暗漓嬉笑起來，露出一口細碎的小白牙：“我盡力多吃，盡力快長就是了。可是易哥哥，你還要看多久的折子？好累啦。”

“至多再半個時辰，乖，快去睡吧。”穆易親了親他的額頭。

暗漓應一聲便跳起來消失在帷幕後面，穆易還在叫：“暗漓，睡前漱口，吃了那麽多蜜餞，不漱口的話，牙齒要壞的。”

那邊傳來暗漓不情願的一聲“唔”，然後大力漱口，聲音大得讓穆易搖頭苦笑，只得道：“暗漓乖，不要鬧了。”

“好的。”暗漓乖巧地答應，裏面便悄無聲息地安靜下來，想是那小人兒終于撲上床睡了。

穆易一邊凝神聽着動靜，一面整理好被暗漓弄得一團糟的奏折，又開始與那些國事家事天下事厮殺。

蘇寧開始猶豫，朝堂上嚴肅的太子穆易竟有如此柔軟的一面，連漱口的小事都可以叮囑到位，那孩子顯然已經把他當成了最親近的人。殺了太子殿下，讓那柔弱的孩子依附何處？自己的主子可不會這麽好心地對待他。想起主子提到暗漓時的眼神，他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但容不得他再猶豫，緊跟在後面的副手已經開始催促。他一揮手，十一條身影無聲地落在庭院當中，無聲地隐在黑影中潛近那扇敞開的窗子。

突然一聲悶哼，走在最後一人猛然倒下，蘇寧再一揮手，衆人隐身。蘇寧掠到那倒下的人面前，發現他已氣絕，身上并無傷痕——也許不是沒有傷痕，而是中了什麽毒針之類。

院落依舊寂靜，連風都沒有聲音，本來聒騷不停的夏蟲也被這些人吓住了口。蘇寧卻隐隐覺得這表面全無防備的夜辰宮并不簡單，狠了狠心，他指揮繼續向前，但也只是走了三步，正走在一株花樹下的副手轟然倒下，幸得他身後的人扶住才沒發出聲音，但人已經死了，花樹上仍是沒有任何影子。

從他們落地到偏殿窗外不過是五丈、也僅僅需要十幾步，卻死了整整四個人，都是無聲無息地斃命。蘇寧心頭冰冷，只怕今日想走都走不成了，擡頭發現那穿了緋紅衫子的小小少年雙手抱在胸前，斜斜地倚在廊下，依舊赤着一雙雪白的小腳，唇角噙着的卻是一抹冷笑。他已不是剛才那個在穆易懷中撒嬌的娃娃，全身的殺氣比他們這些殺手更濃。

蘇寧全身一僵：今日的局，莫非都出自這個娃娃般的孩子的手？

僅剩下的殺手三名撲向窗內的太子，三名撲向暗漓。蘇寧卻沒有動，主子的命令言猶在耳：實在殺不了易也無妨，但要把暗漓帶到這裏來，一定不能傷他！可是眼前的暗漓并不是衆人言語相傳的那個尤物，即使能帶走他，自己忍心麽？就算自己忍心，有那個能力麽？

只是一剎那，撲向窗子的三名殺手被侍衛攔下，撲向暗漓的三人本是以合圍之勢躍過的，但那緋紅的小小身影只一盤一繞便如鬼影般脫了出去，然後那三人也陷入了侍衛的包圍。

太子穆易在殿內巍然不動，依舊批他的折子，只是擡頭瞥了一眼，那一眼中，滿滿的是譏嘲。

蘇寧回過神來，發現暗漓正瞪着一雙大大的眼睛站在他面前，殺氣盡消，小巧的手裏居然還有個大大的紅蘋果，已經咬了幾口。再狠狠地咬上一口，暗漓問：“醒了？你可是來這裏看熱鬧的？”

蘇寧大窘，想起今日的目的，才發現對面已經有兩名自己的手下被亂刃分屍。一時間耳邊只聽見手下殺手的悶哼慘叫，全然不知那一張一合的小嘴兒除了嚼蘋果還含糊些什麽，而他對面的小人兒便拿着蘋果當武器出招了。

真正動起手來，蘇寧才知道這孩子的武功的确不凡，他輕松地應着蘇寧的招，還不時咬一口手裏的蘋果。旁人看來簡直是蘇寧有意放水、哄這孩子玩耍游戲。蘇寧卻明白自己是入了網的魚兒，越是掙紮那網越纏得緊，恨不能現在就放棄，也好徹底解脫，可是不能。

終于暗漓吃盡了手中的紅蘋果，嬉笑道：“就這些本事，也來打夜辰宮的主意麽？可真小瞧了我！”果核随手一抛，最後一個苦戰的殺手就被那果核擊中背心筋會穴倒了下去。同時，暗漓身軀一晃而至，蘇寧只覺一股甜潤的奶香撲鼻，肋下一麻、緊接着胸腹之間被連點數下，他只好認命地趴在地上看暗漓那一雙雪白的小腳。

一名侍衛走過來道：“禀大總管，殺手共十一名，七名被殺，三人服毒，屬下未能阻止，望大總管恕罪。”

暗漓跺腳：“讨厭，服什麽毒嘛！都不陪我玩，讨厭，讨厭死了！好在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