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0
中島敦生平第一次做這麽缺德的事。他從後視鏡看向汽車的後座,導致了這一切發生的人看上去心情愉快,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中島敦能看見他有節奏地敲擊着扶手的指節。
“太宰先生……”
中島敦叫了他一聲,那個男人轉過臉來,左眼被繃帶遮住,唯一露在外面的右眼彎成月牙,很有耐心地應了一聲,“嗯。”
“黑手黨平時就做這種事嗎?”中島敦斟酌着自己的話語,小心翼翼地問道。
「太宰」低聲輕笑了起來,原本覺得沒什麽的中島敦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逐漸漲紅了臉。
“太宰先生!”他低聲又叫了一聲,聲音裏帶了點哀求,似乎想讓對方停止對他的恥笑。
“不,我并沒有在嘲笑你,敦。只是覺得你問出的這個問題很有意思。”「太宰」說道,他臉上的笑意依舊,翹起了一條腿搭在另一條上,“你果然很有做黑手黨的天賦。”
“被這樣說也不會有人高興吧……”中島敦有些無奈,這時候聽到了身邊開車的芥川龍之介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啊,有人會高興的。
中島敦閉上了嘴。車裏的空調開的很低,但是他覺得剛剛好,主要原因就是身上的毛領大衣了。
黑手黨的行事準則欺負亂步先生那樣的好人之外,還有這種獨特的穿衣風格。雖然中島敦從來沒見過港口黑手黨有誰穿他現在身上的這套衣服,但在看到這套制服的時候,他的腦中就浮現了一句話:啊,是港口黑手黨。
“太宰先生,為什麽要和那個人戰鬥呢。”中島敦不說話之後,芥川龍之介開口問道,“只是學生而已,在下認為沒有什麽與他們戰鬥的必要。”
“無論是你還是敦,都沒有上過學吧?”「太宰」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忽然問道。
“……嗯。”芥川龍之介是在貧民窟長大的,自然沒有上過學,雖然後來也有學過,但畢竟沒有受過系統的學院教育。
“孤兒院……教過一些。”中島敦不太确定地說道,他也不能說自己完全沒念過書,孤兒院無論什麽都十分嚴格,如果背不下書就沒有晚飯,也幸好因為這樣,他才沒有連字都不認識。
“所以,有時候去看看也挺不錯的。”「太宰」說道,他看向了窗外,“不過這個學校也不能說是正常的學生日常吧,你們也未必能獲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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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不會輸。”
“「虎」不會連普通人也打不過。”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的開口道,說完對視了一眼,又同時地轉開了頭。
“真傲慢啊,孩子們。”「太宰」向後靠在座椅上,閉上了眼睛,他的嘴角微微翹起,說道,“我放心了,一會兒要贏啊。”
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位于東京的偏遠郊區,從橫濱到開車到東京大概需要二十分鐘,但是從東京往郊區走,又用了四十分鐘。
因為太過偏遠迷路了,「太宰」從一開始就發現他們走錯了路,但出于某種奇妙的心情保持了沉默,看着兩個人為着朝哪邊走吵了起來,終于到了目的地。
汽車停在了那所學校的門口,名義上是私立的宗教系學院,實際上培養咒術師的專門學校,日本的咒術師基本上都是從這裏,或者位于京都的另一所咒術高專畢業的。
穿着白衣服的少年站在校門口,似乎有些無聊的數着地上的螞蟻,看到他們的時候終于擡起了頭,迎了上去。
“我是乙骨憂太,五條老師讓我在這裏等各位的。”黑頭發的少年有些腼腆,但仍然盡量清楚地介紹道,“太宰先生。”
幾個人跟在乙骨憂太的身後,進入了這所校園。
芥川龍之介一向都是沉默寡言的,尤其今天又是跟着太宰治出來,在他身後兩步的位置跟着,一句話也不說。
中島敦一下車就要被熱浪擊暈了,能堅持着走路已經是他忍耐力強的體現了,又有芥川這個模板可以學,他也跟在旁邊,沉默地走着。
他看了看穿着整套西裝和外套大衣的太宰,又看了看旁邊一年四季都穿着那件黑色大衣的芥川,這兩人就像察覺不到溫度一樣,十分的閑适。
他們真的不熱嗎?中島敦很困惑地看向了前方,與太宰先生并排着走的是來接他們的男生,與他差不了幾歲。
乙骨憂太介紹了幾座建築物,終于停了下來,其實他也是今年四月份才進入高專的,也沒什麽時間在學校裏閑逛,能介紹三分鐘已經很為難他了。
只是五條老師點名讓他來接待客人,他也不能不做。或者說,也只能他來做。
禪院同學向來對這種事沒什麽興趣,狗卷同學不能正常說話,熊貓的外形不是很合适,轉來轉去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這位太宰先生一直微笑着聽他講話,他講了這麽久實在不知道說什麽了。為什麽學校有這麽大……狗卷同學他們可以來接他一下就好了。
乙骨憂太擦了擦把額角的汗水,雖然已經是九月份了,比七八月份的時候要好些,可在正中午的時候依舊很熱,這時他忽然看到了穿得嚴嚴實實的太宰,忍不住問了一句,“太宰先生,您不覺得熱嗎?”
中島敦豎起了耳朵。
“不,我沒什麽感覺。”「太宰」說道,轉過頭看了一眼中島敦,翹了下嘴角又轉回去了。
中島敦:他在嘲笑我。
見到乙骨憂太确實已經沒什麽話說了,「太宰」十分善解人意地主動提起了話題,“乙骨君當初為什麽會選擇這所學校呢。”
“因為沒有辦法,只能來這裏了。”乙骨憂太無奈地笑了笑,他說道,“五條老師說,在這裏可以教我如何使用力量,這樣裏香就不會随便的攻擊別人了。”
“裏香?”
“嗯,我小時候的幼馴染,出車禍去世了,但變成了詛咒陪在我的身邊。”說到這裏的時候乙骨憂太的表情有些複雜的溫柔,并不像是覺得麻煩,也不像是讨厭,只是很難描述的複雜情感。
“按照你們咒術師的說法,這樣的詛咒是要被祓除吧?”「太宰」問道,他嘆了口氣,加快了步伐朝前方走去,“真好,可以的話我也想被人祓除。”
乙骨憂太愣在了原地,中島敦看着走遠的太宰的身影,認命地去跟乙骨憂太解釋,“太宰先生沒有別的意思,他這個人只是愛好比較特別……”
“愛好特別?”
乙骨憂太看着中島敦,對方清澈的眼神讓中島敦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只能硬着頭皮解釋道,“真的,我第一次見到太宰先生的時候,他正在試圖入水自殺;第二天我又見到他,他把自己放進了圓形的垃圾桶,說聽說這樣可以輕松的死掉。”
乙骨憂太的常識并不能理解這樣的人,但是同樣的,他也有一位并不怎麽像大衆印象中的老師,稍微代入了一下,居然詭異明白了。
“你們的老師,也是很有個性的人啊。”乙骨憂太笑了起來,說道。
“……個性啊,嗯,确實。”中島敦說道,旁邊的芥川也只是輕輕哼了一聲。
“不過太宰先生去哪裏了呢?學校裏還是挺大的,萬一迷路了……”乙骨憂太說道,他們剛剛一時不見,太宰治已經走得看不到了。
“太宰先生不會迷路。”芥川龍之介剛剛都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話,這時卻說道,“先過去吧,太宰先生有自己的事要做。”
他說得肯定,中島敦都覺得是太宰提前告訴過他了。
他們跟着乙骨憂太到了訓練場,那天見過的幾個學生都在場上,戴着眼鏡的少女手中拿着一把與她形象不符的砍刀,很有章法地揮舞着。
狗卷棘看到了乙骨憂太,和熊貓一起走了過來,“海帶。”
“憂太,你過來了啊。”熊貓說道,看着乙骨憂太旁邊的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說道,“但是五條老師剛剛出去了,說讓我們先招待一下朋友。”
熊貓說到「招待」的時候,十分不懷好意地按了按拳頭,旁邊的狗卷用雙手比了個叉號,說道,“木魚花!”
禪院真希将手中的武器往地上一立,也走了過來,“五條老師說在他回來之前不要打起來,熊貓你又亂說。”
“哎,我這不是見大家不是很熟悉,活躍一下氣氛嗎。”熊貓說道,他歪了歪頭,說道。
他的外形相當可愛,幾乎只要是人類就沒辦法抵抗的可愛。但仍然有鐵石心腸的人類寧願違背華盛頓公約保護公約也要揍得他不想再犯。
禪院真希就是這樣的人,她瞪了熊貓一眼,才看向面前的這兩個人,“你們有什麽想法嗎。”
“我們嗎?”中島敦很詫異對方居然會問他們,他看熊貓倒是挺有好感的,大家都是瀕危野生保護動物,大概也許會有一點共同語言。
“嗯,你們是客人,你們說做什麽都可以。”禪院真希說道。
中島敦下意識地想抓頭發,但是手伸到一半碰到了毛領,想起自己現在的人設,立刻把手放了下來。
“愚蠢。”芥川龍之介毫不客氣地說道。
中島敦看了芥川龍之介一眼,也不客氣了,開口說道,“我們抽鬼牌好了,輸的人要在臉上貼紙條。”
“人虎,你是不是想打架?”芥川龍之介果然生氣了,惡狠狠地瞪着他。
“哇,你們也經常內讧嗎?”熊貓不可思議地說道。
“在下和這家夥可不是一個陣營的!”芥川龍之介立刻說道。
“正好,我也不想和你搭檔。”中島敦也說道。
“不要吵架了……我去找撲克牌,請等一下!”乙骨憂太在中間勸着,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
原本說好的戰鬥,現在即将變成「抽鬼牌」;而且他們還得給産生了沖突的對手勸架……五條老師什麽時候回來啊,還是戰鬥吧!
五條悟雙手插在口袋裏,朝着某個方向走去,在一顆樹下,果然站着一個身影。
“你來了。”那個男人轉過身來看向他,露出一個笑容。
“你繞了這麽大的圈,就是為了和我單獨談話。不過來,你豈不是白費心了。”五條悟在男人面前三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來,說道,“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太宰。”
「太宰」低頭輕笑了一聲,天色忽然暗了下來,剛剛還是陽光明媚,這時卻忽然打了一個閃電,慢了半拍,雷聲也傳來了。
“變天了。”
青年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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