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心軟 他見多了人性中突然間爆發的“惡”的一面
電話挂斷了。
荊榮望着黑下去的屏幕,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他一直覺得彌月心思簡單,是個比較單純的人,但現在看來,這心眼也不少,話題能給他扯到兩百裏外去。
還有,他到底還是對彌月心軟了。
荊榮靠在窗邊,給自己點了一支煙。
他的腦子有些亂,一會兒覺得他不該心軟就這麽放過了彌月,一會兒又覺得再追問下去可能會有些殘忍。
他不想去挖彌月心裏的傷疤——死去的一家三口,都是彌月認識的人。尤其他們家那個七歲的小女孩阿荠,她一向是追着彌月喊哥哥的。
研究所裏的人都說不好這個小姑娘是怎麽跟彌月熟悉起來的,只知道有這麽一個愛說愛笑的小女孩兒隔三差五就跑到研究所來給他們送雞蛋、送菜。彌月是研究所裏年紀最輕的研究員,性格又活潑,阿荠最喜歡跟着他。
馬家溝距離研究所不算太遠,山裏的孩子從小就是滿山跑的。阿荠經常跟着村裏的小夥伴們往靈犀山這邊跑着玩,家裏人也都習慣了。有時候,她自己帶着家裏的兩只大狗就跑過來了。
彌月手裏沒有工作的時候,會拉着她給她上課,講古詩詞,講英語、算數。到了中午還會帶她去食堂吃飯。
食堂裏的肉包子很受歡迎,有時候彌月還會多買幾個,讓她帶回去給家裏人吃。
後來彌月就建議王家多養些雞,雞蛋雞肉都可以送到研究所來。阿荠的父母就是因為彌月的這個建議,開始在家裏搞起了養殖。
他們家原本是住在村子裏的,就因為要修一個比較大的場院來養雞,才搬到了村子的外圍居住。
荊榮覺得,彌月或許會因為這一點而自責。
或許會覺得,如果不是他出主意,阿荠的父母就不會動念搞養殖,自然也就不會搬到村子邊上去住,也就不會跟那群深山裏竄出來的盜墓賊有接觸,後面的慘劇……
或許就不會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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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榮知道這種事不能這樣計較,但彌月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他心地柔軟,哪怕對着一只貓頭鷹,一只偶遇的猴子,都會釋放出自己的善意,生怕它們會餓肚子。
荊榮不敢深想彌月會如何面對這件事。
他或許不該逼他。
但荊榮真的很希望彌月能夠信任他,能把他和阿荠一家的淵源跟他說一說。或許在他的敘述裏,還藏着什麽沒有被發現的線索。
比如,盜墓賊跟阿荠的父母以前是否認識?那些人行動之前都會踩盤子,會反複規劃路線,這個過程中,是否就已經看好了阿荠家這個落腳點?
他們很有可能提前跟阿荠的父母接觸過,這個細節,有沒有被人注意到?
當然,抛開所有這些已知的線索。最牽動荊榮的,仍然是最後死去的那個人留下的一句話:猛獸們在撲上來的時候,他聽到有人吹口哨。
嚴格說起來,如果作為證據,這一聲口哨真的很難站住腳。因為當天夜裏刮大風,山裏的氣候條件非常惡劣,一個被野獸包圍了的驚慌失措的人,真的聽清楚了混雜在風聲中的一聲口哨嗎?
在北方生活過的人都知道,刮風的聲音有的時候很像是有人在打唿哨。
這很有可能就是錯覺。
但也有可能不是。
荊榮之所以因為這一條線索就盯上了彌月,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法醫在對那幾個盜墓賊的屍體經過了反複比對之後,得出的結論是:當時襲擊他們的猛獸不止一兩頭,是一群。
而且還是一群種類不同的猛獸。
因為在他們的殘屍上,有棕熊、豹子、西北狼留下的痕跡。甚至還有一種略小一些的爪痕,法醫認為有可能是狐貍一類的小獸留下的。
這個結論法醫提出的時候也非常為難,因為他自己也認為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因為這樣的團夥作案,是完全違反野生動物的天性的。
自然環境中的野生動物通常不會主動襲擊人類,更別說大家商量好了一起去幹這一票。
尤其是西北狼,每當狼群出沒的時候,像熊、豹子這樣個體行動的野獸通常都會避開的,更別提戰鬥力低下的狐貍了。
可現實是,它們偏偏合夥作案了。
這也是這個案子最後會以懸案的名義報上來的主要原因。因為處處都透着詭異,從科學的角度去解釋完全解釋不通。
荊榮心想,除非那一聲口哨是真的,這些猛獸真的是被什麽人為的力量聚到一起的。
馭獸。
荊榮想到這個帶點兒匪夷所思的神秘色彩的字眼,再一次感到腦殼疼。
他跟着彌月一路來到濱海,也見過了他在很短的時間裏贏得了小貓頭鷹和猴子的友誼,但貓頭鷹和猴子,畢竟不是有攻擊性的物種。
而王小虎所說的那條毒蛇,到底也是一面之詞,而且那條毒蛇并沒有真正傷害哪一個人。
最主要的,就是以荊榮對彌月的了解,彌月并不是一個很有攻擊性,或者說具有反人類傾向的人。相反,他還相當的容易心軟。
有責任心,性格有些執拗,否則也不會一路追着王英跑到濱海來了。而且他的性格裏還有一些嫉惡如仇的成分。
比如,猴子之前偷偷拿給他的那個金質香薰球,只要他自己不說,誰也不會知道。盜墓賊自己都說不清那東西丢哪兒了。但彌月還是主動地上交警方。
這就讓荊榮覺得,他是具有很高的道德标準,以及自我約束能力的一個人。
這樣的一個人,會驅動猛獸以那樣兇殘冷血的方式殺人嗎?!
荊榮籲了一口煙氣,喃喃說道:“人性是複雜的……”
人性是複雜的,他見多了人性中突然間爆發的“惡”的一面。
有的時候,在這些“惡”的東西真正爆發之前,當事人自己都不知道原來自己還有這樣的一面。
而且彌月是有作案時間的。
地下黑市不能查,那也意味着彌月的證詞無法确定真假。
他是有可能說謊的。
如果他當時沒有去地下黑市呢?
至于什麽賬戶有變動,這些方面想要作假,簡直太容易了。
電話鈴響,荊榮低頭,見是他爺爺的號碼,連忙接起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他爺爺中氣十足的吆喝他,“臭小子,不是說了要戒煙?怎麽又抽?”
荊榮無奈了,“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我就在樓下!”
荊榮從窗口探頭,果然看見他爺爺正站在樓下的石板路上,旁邊的草地裏,一群活潑的過了分的大金毛正在你追我趕地嬉鬧。
他想事情太入神,竟然沒有注意到它們鬧出來的動靜。
荊榮在煙灰缸裏按滅了香煙,舉起手向樓下示意,“掐了。”
荊爺爺揮手,“下來陪我下棋!”
荊榮不大想去,“我還……”
“下來!”
荊榮,“……”
荊榮下樓的時候,又遭到了那群胖金毛的輪番欺負,它們一個一個的往他身上撲,一邊撲一邊還歡快地搖着尾巴,哼哼唧唧的好像在撒嬌讨抱抱。
荊榮恨得牙根癢癢,“爺爺你看到了吧,這些小東西明明在欺負人,卻假裝是在讨好賣乖……太奸猾了!”
荊爺爺坐在一邊擺棋子,一邊看的直樂。
等它們鬧夠了,又跑回來往他懷裏拱的時候,挨個摸摸,讓它們去院子裏玩。
荊榮的衣服都亂了,沾了好多狗毛,還有草屑和泥土……這些小混蛋剛才都在草地上撒野來着。
“怎麽家規又改了?”荊榮抱怨,“上次不是還說要給它們洗完腳丫子才讓進屋嗎?”
荊爺爺不以為然,“一群毛孩子……跟它們計較什麽?再說上次帶它們去打針的時候,大夫也說了,爪子不要洗的太勤快,容易得皮膚病。”
荊榮翻了個白眼,“比養活我還精細是吧?”
“養活你有什麽用?”荊爺爺瞪他,“一年到頭不着家,是你天天陪着我?還是它們天天陪着我?”
荊榮,“……”
狗子們又不用上班……這還有理啦?!
荊爺爺又說:“別看它們不會說話,其實什麽都明白,一個個的聰明着呢。”
荊榮心裏一動,“爺爺,你有沒有見過懂馭獸的人?就是那種……真正能降服猛獸,甚至指使它們去傷人的那種?”
荊爺爺臉上露出回憶的表情,“要說這個……我是沒見過。不過我以前的老首長倒是說過一件事。”
荊榮精神一振,“什麽事?”
荊爺爺在棋盤上落下一子,“這事兒是老首長聽他的一個警衛員說的,警衛員也是聽他同鄉說的,這位同鄉,說的是他另一個戰友的故事……”
荊榮,“……”
荊爺爺見他一臉無語的樣子,擡手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你這是什麽怪表情?聽還是不聽?”
荊榮看出他爺爺是有傾述的意願的,連忙捧着他說話,“當然想聽。”
問題就是,這件事經過了七拐八拐的無數道拐彎,距離真實的模樣大概非常遙遠了。
荊爺爺氣哼哼的使了一會兒小性子,開始了他的講述,“這個事兒你真要當故事聽,也行。因為這件事聽起來确實有些古怪。”
作者有話要說:
彌月是重點懷疑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