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雖然看不見那個藍色平面對面的人,但既然是洛基拿來的東西,那對面不是洛基本人、就是洛基的手下,對不對?
這聯想順理成章,毀滅博士不覺得有任何不妥。他認為,對方實力現在比他強,态度自然跋扈;而他當然不願意也不需要忍受這事太久,因為他會讓自己愈來愈強、直至超越洛基!
然而,實際上,洛基并沒有聽見毀滅博士的話。他已經接受了阿斯加德的審判,現在正無聊地蹲監獄中。
阿斯加德是衆神居住之地,就連監獄都顯得高端大氣上檔次。每個牢房都是長方體,巨石地面、四柱和天花板,柱子之間有厚厚的透明屏障——當然,那并不是玻璃,而是神力;如果有人試圖沖破它,他只會看到上面泛起金色網狀的撞擊痕跡,片刻之後又消隐無蹤。
那個礙事的口枷已經被摘除,所以洛基已經可以随意應用他的魔法。但範圍僅限于他的那個牢籠裏,所以這事也變得沒多大意義——充其量,他也就只能變出床啊椅子啊之類的東西,讓自己過得更舒适點。
但不能說,作為阿斯加德小王子,洛基沒有特殊待遇。第一,他可以一個人享有一個房間,并且這個房間就在地下監獄入口階梯處;第二,仙後弗麗嘉偶爾會來看望他,給他帶一些休閑的書籍。
假如把洛基對阿斯加德人的好感度排個順序,阿斯加德的女主人弗麗嘉毫無疑問是名單上的第一。她有一頭金色卷發,臉上總是帶着溫婉的笑,性格也的确如此;在神祗漫長的成長歲月裏,她悉心照料洛基,态度甚至比對托爾還用心。
這種偏心到底是母親的天性還是對孤兒的憐憫,洛基并不知道。反正,只要弗麗嘉不提起托爾或者奧丁中的任何一個,他們肯定還是能愉快相處的。
但很顯然,弗麗嘉不可能不提這兩個人。不論是作為仙後還是作為母親,她都不希望看見洛基繼續和整個阿斯加德較勁(奧丁和托爾毫無疑問能代表絕大多數的阿斯加德人)。照她的希望,只要洛基能夠意識到他犯下的錯誤,那他們一家說不定還能恢複到從前。
從理智上來說,洛基能理解弗麗嘉的想法;但從感情上來說,他不能夠接受繼續與奧丁、托爾和睦相處。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再怎樣也不會回到從前。奧丁憤怒時曾說過的話——“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已經在他心裏蔓延成了一片巨大的陰影,他絕不會再承認對方!
所以,如果他必須和那兩個人一起待在阿斯加德,那他覺得監獄也挺好的,而且非常必要——至少可以大大降低他們見面的幾率。
也正因為如此,在弗麗嘉來過兩次後,洛基用同樣的惡言惡語把仙後氣跑了。不能說他沒有後悔(當然,只後悔自己對弗麗嘉态度太差);但他絕不對奧丁和托爾低頭,絕不!
當弗麗嘉不再來後,牢獄時光就變得更加無聊了。洛基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呆着,這對他來說完全不算是折磨。另外,那些神力屏障并不能隔絕視線和聲音,所以他還能觀察監獄裏關着的其他惡棍做消遣。
九界都是阿斯加德的管轄範圍,可想而知,牢房裏什麽人都有。皮膚斑斓的,頭上長角的,渾身是毛的,會長觸角的,自動變形的……這些還都是模樣能往人靠攏的東西,長得不像人的更是不可計數!
除了關押成員種群繁多、發的牢騷幾乎涉及所有語言之外,阿斯加德監獄和普通監獄也沒有太多區別。比如說,除了守衛定時送飯的點,最熱鬧時當屬又有新成員加入的情況。
因為洛基住着單人牢房,所以有新人到來時,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樣大呼小叫、又或者計劃着一頓下馬威。他只是默不作聲地觀察着,從犯人的族類、數量和身體情況中判斷戰役的地點、規模以及慘烈程度,然後記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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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見新人進來時,洛基曾經也想過他會不會見到托爾;但事實證明,阿斯加德的大王子就算出戰,也不必管看押犯人這種小事。
但顯然,今天情況不同尋常。原本彌漫着詛咒、辱罵、甚至動手動腳的混亂場面,在一襲紅披風出現後,立時平靜下來——
雷神托爾?他來做什麽?
洛基正坐在他的椅子上,懶洋洋地翻閱膝蓋上攤開的書本。但就算他背對着神力屏障,他也毫無疑問地察覺到了那股迫人而不可忽略的存在感——托爾就站在他的牢房外,而且顯而易見心情惡劣。
洛基本想等托爾先開口,但兩分鐘後,他發現,托爾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和他比耐心。耐心這種東西,他一向不缺,可這并不意味着他願意和托爾待在同一個空間裏太久。
“我以為你不會來呢。”他這麽說,把書放到桌面上,同時起身,轉身面對托爾。“啊呀,你的臉色比我想象的還差,”他誇張地聳肩,“難道你的腰傷還沒好嗎?”
這實質上是一種挑釁。因為當托爾握上他的錘子姆喬爾尼爾時,錘子帶有的神力能在一瞬間修複任何身體傷害,洛基捅的那一下自然也算。之後就算托爾還能感覺到疼,那也只是心理因素。
托爾當然能明白這點。他黑着臉,一副山雨欲來的表情,并因為洛基體現出的這種态度而更難看了。“你就不能消停嗎?哪怕一陣子?”
洛基緩步向他走近,聞言露出一個标準的疑惑表情。“難道我所在的地方并不是牢獄?”言外之意,他都鎖在這裏頭了,還能做什麽壞事?
換做是以前,托爾肯定會被氣得跳腳。但不知道是不是憤怒過了頭,他現在根本沒心情和洛基拼嘴皮子。“母親。”他簡潔回答,一個詞語裏蘊滿了怒火。
洛基一怔。出乎他意料之外,托爾竟然是為弗麗嘉的事情來的?
但他很好地掩飾了這種停頓。在意就是弱點,而他現在乃至以後,都不想在托爾面前示弱——他絕不會讓托爾好過!
這麽一想,洛基立刻就露出了滿不在意的笑容。“原來你才知道啊。”他設想過多種表達方式,最終覺得這種根本沒放在心上的反應最能激怒對方!
果不其然,托爾垂放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頭,青筋暴起。“你怎麽能……?”他想說你知不知道母親很關心你,你怎麽能傷我們母親的心;但話到嘴邊,又被他壓了回去——他知道洛基可能有的反駁方式,而他不想再一次聽見那種話!
“我怎麽不能?”洛基輕描淡寫地反駁,“我只是說了事實,我本來就和你們沒有任何關系。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去和奧丁核實,看看他是不是這麽說的?”
果然如此!托爾握緊拳頭,這樣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至于一錘子砸向那張能微笑着說出這種話的臉。“你……”
洛基十分熟悉托爾的秉性,知道對方這時已經快到爆發的臨界點了。“沒錯,我花了點時間接受事實。”他輕聲道,“我誠懇建議你們也這樣做,而不是把它當成一種傷害或者背叛。這種東西一開始就不存在于我們之間,是吧?”
這種明确劃清界限的舉動讓托爾絕望了。他本還有一點點期望,認為只要把洛基帶回阿斯加德、就總會有挽回的辦法;但現在……“再這樣下去,”他搖頭,臉上混雜着憤怒與悲哀,“你會失去一切。”
說完這句後,托爾沒多做停留,直接轉身走上石梯。洛基用一個極大的微笑送托爾離開,直到那紅披風消失後,他才轉回身。
轉身的動作花了洛基半秒不到;而就在這半秒不到的時間裏,他臉上的笑容如同昙花一現,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傻大個說什麽鬼話呢?我已經失去了一切,還有什麽可失去的?
洛基沒在這個問題上花費太多時間。他很快就想起了他留在地球的那個小藍色立方——那是宇宙立方的力量縮影,用作武器威力不夠,但用作通訊綽綽有餘。
小立方是其中一個端口,而另一端開口被他連到距離地球最近的、最有機會的星球。現在,他希望那個渾身都包裹在黑袍裏的家夥已經做出了決定——
只要地球出個大亂子,那他就離出獄不遠了!
片刻之後,天王星。
這本是個荒蕪的小行星,體積遠遠及不上地球,更別提木星了。但在它蒼白而貧瘠的表面下,卻有着一個地球人毫不知曉的大秘密——
克裏人戰略基地!
顧名思義,克裏人是外星人無疑。他們發源于大麥哲倫星雲的哈拉行星,性格普遍冷酷,崇尚民族主義、帝國主義和軍國主義。從外表看,他們最顯著的種族特征是接近深藍的皮膚。更重要的是,他們擁有遠超地球的科技水平,比如說能實現超空間通訊和制造高性能武器的全能波發射器。
對一個極盛時疆域跨越一千個星球的帝國來說,天王星上的戰略基地顯然只是冰山一角。所以,在這裏的全能波發射器監測到的信息,負責管理的克裏人也只是公事公辦地把它們收集起來,統一加密後傳往母星。
但今天注定要發生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
在莫名收到一段沒頭沒尾的黑袍人宣言後,監察員們手忙腳亂地檢查了一遍儀器。在發現檢查不出問題後,他們把這種異常向上彙報了。
一般情況下,這種意外會在兩個天王星日內被母星相關部門處理。所以,當兩個天王星時後、結果返回時,一群克裏人都驚呆了——
等等,這麽快是怎麽回事?
再等等,大屏幕上出現的那個,不會是他們的最高長官吧?
“暫時靜觀其變。”一個高大的藍皮膚男人在顯示屏上頒布指令,聲線低沉。他臉上畫着幾道古怪而對稱的黑色紋路,部分隐沒在兜帽的陰影裏。标志性的長柄錘豎在他身邊,深色錘頭散發着冷冷的微光。“如果以後還有類似信息,第一時間發回。”
“一定遵照您的指令,指控者羅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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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情,地球上的人們暫時都一無所知。
婚禮過後,裏德和蘇珊去度蜜月了,而彼得和哈裏準備入學麻省理工。明面上看不到任何不好的征兆,簡直可以說平靜得過分。
“世界和平了?說真的?”托尼這麽說的時候,他已經快把裝甲塞滿新實驗室,急需機會炫耀。
“別用遺憾的語氣說這種話。”希德不得不提醒他。
托尼并不真的期待一場世界大戰,所以對此只撇唇,嘴角壓得不能更低。他含糊地罵了一句粗話,然後抱怨:“難道我要和神盾局搶事情做?我聽說他們最近正在對付蜈蚣人。”
所謂蜈蚣人,就是在手臂或者背部植入一種裝有黃色液體的條狀裝置,而那些裝置的銀色腳部就和蜈蚣一樣釘在肉裏。至于那些黃色液體,基本能确定是某種血清,和已經成為傳說的超級戰士血清頗有淵源。
希德對此不置可否。一般情況下,他還是更關心公司運營。不能說他沒有野心,但他的野心也就那麽點大。只要麻煩不自己上門,他是絕對不會去自找麻煩的。
所以,冬兵和毀滅博士什麽的……等他們行動時再說!反正,關于人身安全,他已經提醒過斯蒂夫了。至于神奇四俠,沒人比他們自己更清楚毀滅博士的報複意圖,根本就不用他再強調一遍。
“或者那些會自動變紅爆炸的家夥?”托尼繼續道,語氣裏帶着嫌棄。
這時候必須得說,因為注射感染絕境病毒而變成活的人體炸彈這種事,操作過程不簡單,對付起來也沒那麽容易。
但問題在于,那些人死也不說的秘密,在希德眼裏無所遁形——只要讓希德讀出靈魂,還有什麽秘密可言?順藤摸瓜,一個帶一個起來,再容易不過!
假冒的滿大人,半吊子的病毒研究,簡直是以摧枯拉朽之勢解決的!而希德對此表示,他一開始發現不正常,僅僅是因為他發現有兩個特別陰鸷的鬼魂在中國大戲院附近的街道上游蕩而已!
正因為知道這些,托尼覺得事情變得簡單的同時也讓他無聊了。他長嘆一聲,在高腳轉椅上伸直兩條腿,不乏抑郁。
“如果你實在無聊,也許可以繼續入侵神盾局系統。”希德實在看不下去托尼這幅模樣,只得出主意。托尼在他身邊這麽長籲短嘆的,他的文件還用不用看了?當然,他衷心地希望,弗瑞或者斯蒂夫最好還是別知道這種事。
托尼斜了希德一眼。“還是神盾局?你認真的嗎?”
“那也得真有什麽事情發生啊!”希德更加無奈。
說實話,之前他還考慮過康納斯博士變身蜥蜴的問題,心想也許可以讓托尼滿足下表現欲。但問題在于,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聽說康納斯博士的蹤跡。如果對方自己研究出衰變率公式,那自然好;最怕是出了什麽意外……
托尼撓頭,把自己頭發弄得更亂——他在家時特別不修邊幅,尤其和希德呆一起時。“算了,”他悻悻道,“你最近有什麽會要開?我替你去!”
“別忘記了,你才是斯塔克工業的總裁。”希德不得不提醒。但能讓一向恨不得把公司扔給他的托尼主動提出要開會,可見托尼有多麽窮極無聊。“不開玩笑,我真覺得你該關注神盾局。”
“到底怎麽了?”托尼勉強提起一點興趣。“你最近見過弗瑞?”
這問題聽起來沒頭沒尾,但希德明白其中的邏輯——他見過弗瑞、他讀到了弗瑞的想法、繼而發現神盾局有哪裏不對。“剛見過一次,他看起來焦頭爛額。”
“我真希望這不是你的誇張形容。”托尼哼了一聲,顯然沒什麽多餘的同情心。“他最近在做什麽?”
“我想他正在弄清楚的過程中,但問題很明顯。”希德聳肩,“理論上,作為神盾局局長和唯一的十級特工,弗瑞能夠獲取神盾局的所有檔案資料。”
“實際上不能?”托尼敏銳地察覺到這種轉折,好奇心被吊了起來。
“沒錯,”希德點頭,“而且他無法調閱的檔案還是用他的名字鎖起來的。”
托尼微微睜大眼睛。這種問題只有弗瑞有機會察覺;其他人侵入神盾局系統根本無法發現,因為他們只會得到“此文件閱讀權限僅限尼克·弗瑞本人”這樣的信息。
“這怎麽可能?”他下意識撫摸下巴,“如果真是弗瑞鎖的,那他就應該能打開。除非有人冒用了他的名義……”突然意識到什麽,他震驚了,“神盾局裏出了內奸?”
“而且是很大的內奸,”希德幫托尼把話補完,“權力甚至能壓過弗瑞。”
托尼愣了半晌。“那會是誰?”還沒等希德回答,他又連珠炮一般地說下去,“無論是誰,他們都已經滲透到整個神盾局的內部!”
這推斷的得出顯而易見。神盾局權力在弗瑞之上可絕不容易達到;如果沒有一整個組織的暗中支持,單靠個人根本無法與忠于弗瑞的特工相對抗!
“壞事了。”托尼下了個最後結論。“雖然我不十分同意弗瑞的做法,但是……”他看向希德,“另一邊會比弗瑞更好嗎?”
“弗瑞正在暗中調查,我想他并不打算太早把這件事抖出去。”希德回答,“畢竟他也明白,他發現得太晚了,如果貿然行動、只會打草驚蛇。”
“但我覺得另一邊不太可能等弗瑞做好準備。”托尼客觀分析,“我是說,他們八成已經做好了一切,可能馬上就打算對付弗瑞了!”
“就是這個道理。”希德同意。
一時沒人再說話。托尼在思考對策,而希德在等托尼的結果。
“基于弗瑞距離一個徹頭徹尾的壞蛋标準還遠着,”半分鐘後,托尼沉吟着說,“我覺得他的對手理論上會更糟糕。”他擡頭看希德,“你并不打算管這個閑事,對嗎?”
“我又不是什麽都要插一腳的弗瑞。”希德表明立場。“但我認為,如果那些人打算把弗瑞趕下臺,也就意味着他們要接手神盾局。”他攤手,“而我認為弗瑞主導下的神盾局已經夠麻煩了。”
神盾局是個權力巨大的執法部門,落到惡棍手裏會成為世界的悲劇,這點毫無疑問。
托尼眨了眨眼。他意識到,希德依舊有可能輕松解決這個危機:只要讓希德看一遍神盾局員工,就能準确分辨出誰是奸細而誰不是;那麽,剩下的問題就是打敗敵人了。
但問題在于,他們怎麽能勸服弗瑞相信他們的判斷?又或者更直白點說,如果弗瑞知道希德的能力,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麽?
托尼覺得他本不該猶豫,但他猶豫了。
如果這事情只需要他自己的力量,他一定毫不遲疑地去做。就和他主動公布自己就是鋼鐵俠一樣,他很明白現實——
現實就是,人們對未知的東西總會心存恐懼,因為他們無法掌控那樣的力量,無法預知未來在外力影響下會變成如何。
就比如說他的裝甲。他可以用來拯救世界,當然也可以用來毀滅世界。力量掌握在他的手裏,而其他人無法左右他的意志。
換句話來說,他的存在對某些人造成了不可預知的威脅,“萬一鋼鐵俠暴走/被利用/失去理智”之類的最壞猜想。當然,威脅不是他,也會是別的什麽,但越強大的力量總是越能吸引大衆的注意力。
他在攝像機前摘下面甲,就是為了平息這種因為未知而帶來的恐懼。當他犧牲他的肉體,換來的除了更大的壓力和危險,還有更多的認同和理解。
這是個不自由、但現實的選擇。他這麽做了,卻并不意味着他想看見希德也和他一樣。說實話,他做出的犧牲,出發點不就是為了保護希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