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布魯斯在浩克狀态時基本聽不下任何人的話,但他在正常人狀态時簡直體貼到沒有話說。一看兩邊大眼瞪小眼的情形,他就知道他最好還是先走開一下。“你們先談,”他明智道,“我想我自己能找到電梯。”
能讓布魯斯自動閃避,可見之前希德和彼得之間的氣氛不大正常。托尼也察覺了這點,同時還很疑惑為什麽——彼得看起來一臉焦慮,但那和希德有什麽關系?
這個疑問在他們抵達會議室後得到了很好的解答。
“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彼得咬着下嘴唇說,一臉沮喪,“我只是沒找到适當的時機告訴他……不是故意想要隐瞞我就是蜘蛛俠……”
只要有一點點了解,就能猜出彼得說的“他”是哈裏。
被從上班的半路上攔住,希德也很無奈。“哈裏什麽時候知道的?”瞧彼得的黑眼圈,這事肯定不止一天了吧?
“哈裏剛能脫下盔甲的那天,我去看望他……”彼得聲音很低,像是在悔恨自己的得意忘形:“我們談起他的病,然後我就不小心……”
托尼了然地點點頭。“比我想象的好。”
彼得猛地擡頭看他。
“托尼的意思是,這事他從你嘴裏知道,總比他從別人嘴裏知道要好。”希德提托尼解釋了言外之意。
彼得又垂下頭,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像是頭上有朵烏雲在下雨,一點也看不出昨天他在混亂裏幫忙的英勇表現。“可哈裏現在消失了,”他嘟哝道,“我都一個星期沒看見他了……我是說,他生氣也是正常的,但他沒去醫院……”
“什麽?”這回震驚的人換成了希德。“可我昨天還看過他……?”
彼得比希德激動得多。“真的嗎?”他立刻追問,“他在哪裏?”
希德迎向同時看他的兩人,解釋了一下他昨天在家裏碰到的事情。
“那不就是沒事嗎?”在知道那些黑衣服雇傭兵都是哈裏一個人放倒以後,托尼就覺得這是小孩子在賭氣了。“我看他好得很。”
“可是……”彼得還想說什麽,就被希德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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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可能不太好。”希德這麽說,一只手還按了下太陽穴。“怪不得他會對我說那些話,‘不告訴我’什麽的。”明顯是在彼得那裏受了刺激、覺得自己不被信任吧!雖然哈裏嘴上沒說,但那模樣顯然是都憋在心裏了啊!
彼得又低下頭。按理來說,他早該來找希德;只是時間點不對,希德被擄走,還有外星軍隊進攻地球這檔子事。所以他忍到現在,但卻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
托尼輪番看了看他們兩個。雖然他仍然覺得這事是他們太大驚小怪,但既然這樣的話……“找到人不就好了?”他不太确定地建議道,“然後談談?”
方法聽起來很簡單,實施起來卻有困難。不是說找不到人——以希德現在能做到的,找人就是分分鐘的事——但是,哈裏看起來打定了主意不想和彼得說話。無論彼得解釋什麽,他都能閉着眼睛當此人不存在,就更別提其他了。
目前知情人就希德和托尼兩個,而當中間人對托尼的吸引力幾乎為負。所以希德只能嘆氣,讓自家老哥繼續鑽實驗室去,而他自己接過這個爛攤子。
這次的會面地點換在了室外,大名鼎鼎的法拉盛公園。希德向哈裏提出出去走走的建議時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而哈裏雖然一聲不吭,但還是邁動了步子。
“天氣不錯,嗯?”在以慣常的方式做開頭時,希德正站在水池邊緣的草坪上,極目遠眺。
在盛夏的樹蔭長椅上,哈裏依舊覺得光線有些刺眼,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不置可否。
希德回頭看他一眼,又轉過頭。“你今年要畢業了吧?”
哈裏依舊沒吭聲。他從小被送到國外,遠離紐約;前不久轉學回來,不知道運氣好壞,和彼得是同一所高中。畢業又怎樣……他甚至知道,他們報的還會是同一所大學,也就是麻省理工!雖然他覺得彼得欺騙了他,但他絕不會為這種事改變自己原先的志願!
“我聽說了。”希德繼續自顧自地說,仿佛完全不在意哈裏的想法,“在擔任董事長和接受治療的同時,你成績依舊優秀,實在做得不錯。”
哈裏不以為然地撇唇。就算把他誇出朵花兒來,他也不會松動的!
“我毫不懷疑,你會被你心儀的大學錄取,”希德說,但突然話鋒一轉,“只是不知道,你想要誰出現在你的畢業典禮上呢?”
這話戳中了哈裏心中最深的痛楚。一般情況下,當然是自己的家人;但在幾乎漠視了他十八年的父親去世後,他哪裏還有家人?他掙紮着活下來,為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但他一個人,只有他一個人了!
“你得知道,我這麽說,并不是諷刺。”希德轉身,走回長椅邊,“我知道你現在正想什麽,而且我還要說,你這種想法是錯的。”
哈裏撇頭,看向另一邊的花圃。他當然能明白希德在暗示什麽——他沒有了親人,但還有朋友!“你想說彼得嗎?”他終于開口,聲音還有些發啞,“我為什麽需要一個不相信我的人的陪伴?”
但希德笑了笑。“有時候人們不說實話,并不是為了欺騙。”他在哈裏邊上坐下來,“他們也許只是不知道正确表達的方式,又也許是……更深的、無法想象的重視。”
這話聽起來令人費解,所以哈裏飛速轉頭瞥了希德一眼。
希德只當自己什麽也沒看見。他在木椅上舒展長腿,擺出一個令自己相對舒服的姿勢。“我想,你現在一定知道,我并不是一個真正的斯塔克吧?”
哈裏不由自主地轉過身。這話題很隐蔽,但他很好奇。“你現在想說了嗎?”
“也不是什麽大秘密,我當然可以告訴你。”希德微微一笑。“也許你們都以為我們最近才知道這件事,但實際上,托尼一開始就知道,而我知道也有快十年了。”
哈裏被這爆炸性的消息吓了一跳,随後又鎮靜下來。“沒錯,”他開始點頭,“這就能解釋你們的關系為什麽會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了。”
“兩個極端嗎?”希德好笑地反問。
“難道不是?”哈裏不明白。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從來只有一個極端。”希德糾正道。“我們從來深愛彼此。但在某些事故發生之前,我們都當這種感情實際上并不存在。”
“為什麽?”哈裏條件反射地問。在他的理解裏,只有單方面的感情也就罷了,兩情相悅……那為什麽還會當對方是某種仇敵呢?
“因為光有感情是不夠的。”希德聳了聳肩,“那玩意兒不能當飯吃。我不說,是擔心托尼找到理由離開我,而他……也一樣。”
哈裏眨了眨綠眼睛。這話說得模棱兩可,但他明白了。希德擔憂他的血緣,而托尼大概擔心希德的親生父母之類。再推及己身,他皺起了眉。“你的意思是,彼得是因為太在意我才對我隐瞞真相?我可不那麽覺得。”
但希德并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誰也沒法影響你自己的判斷。”他又聳肩,“甚至,在我看起來,彼得現在得到的是他所應得的。”
哈裏原本繃緊的兩肩松弛下去。“沒錯,他應得的。”他悶悶不樂地說。
希德看了看哈裏臉上的神情,然後往後仰去。頂上枝葉繁茂,只有幾個明亮的光點在搖晃。“我不知道托尼到底怎麽想,”他低聲道,“但我确實知道我自己的。”
“在我悄悄地去做dna鑒定的時候,我根本沒料到那麽反轉的結果。但事實如此,我很快就接受了。我一開始知道我不是托尼的親弟弟,然後我就開始知道更多——我從不會迷路,就算我之前從未到過那個地方、也不懂當地的語言;如果附近一條街裏有人打架,我也總會成功避開、不會被波及……”
“我一直在催眠自己,這是敏銳的第六感,和別的任何東西都沒關系。直到最近,我發現我可以做得更多、走得更遠……”
在希德這麽說的時候,哈裏聽着,自己都沒發現自己越來越聚精會神。卡在半路簡直讓他心癢難耐,他不由追問:“然後呢?”
“然後?”希德發出一聲類似嘲弄的氣音,“我還以為,作為某個不知名星球的外星人,生活大概會有什麽令人驚喜的改變呢,結果還是一樣!”
“什麽意思?”哈裏這次沒懂。
希德重新擡起頭,看着側邊的人。“之前,我只需要給托尼一個人收拾爛攤子就夠了;而現在,還得多收拾你們的!”
雖然這話聽着是抱怨,但希德眼睛裏的笑意出賣了他。哈裏瞪着希德半晌,最後終于忍不住也笑了。“我可沒叫你管。”他這麽說,但語氣放松下來。
“有句話怎麽說的?”希德繼續道,“太陽總會升起。”他伸手晃晃,看着手背上的光斑搖曳,“所以,我們只需要往前走,就夠了。事情都會解決的。”
哈裏注目了希德一陣子。等到臉上的笑意散得差不多時,他卻說:“沒錯。”不管希德是不是在為彼得說情,但從今往後,他至少有一個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