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結局
林深的臉白到幾乎失去血色,即便是在住院,他依舊把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茍,桌子上擺着幾份文件,整齊疊放。
董連對刑警官點點頭,出去了。
姓警官氣笑了,“我來看你,你小子就是這個樣子?你知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忙?”
他走進來,步步生風,指着門口說:“看看我帶誰來了?”
林深毫無興趣,連眼都沒擡,用手比劃幾下,安安一頭霧水,刑警官憋笑,“得啦,我兒媳婦快生了,我得趕緊過去看看,你和周然聊吧。”
安安手足無措,“刑警官,帶上我!”
安安出了門,就看見周然靠在牆上,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一步三回頭,在走到拐彎處,才終于看見周然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中。
周然進去了。
她放下從車上帶過來的梨湯,“來得晚了,涼了。”
她語氣淡淡,就像前幾天被趕走的人不是她。
周然吸了口氣,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給錢。”
林深眼神一下變得錯愕,周然沒有錯過他精彩的表情,一本正經地說:“三個保溫桶,名牌的,很貴。”
林深緊咬牙關,靠在了枕頭上,冷着臉不說話。
周然白裏透紅的手心擡起,摸上了他的臉,林深一僵,那只手更得寸進尺,觸到了他的嘴唇。
林深皺眉,拍開她的手。
“嘶……”周然甩甩手,這家夥力氣真大,到現在還在傲嬌。
遇見這麽固執的人,她一點辦法沒有,還有點生氣,剛才在外頭做的心理建設全白費了。她拿起包,站起身就要走。
林深的手攥住了她,周然回頭,沒好氣地問:“不是趕我走?”
林深一怔,又松開了她,恢複了之前的姿勢。
他表情無奈,在周然執拗的沉默中,他拿起手機,打開了綠信,用手語比:‘轉賬’(注:為行文方便,後續手語內容都用單引號‘’進行區別)
一千塊錢轉過去,周然的手機先明又暗,林深瞳仁一松,他看到了什麽?
他的備注是狗登西?
他不可置信地擡起眸子,震驚地看着周然。
他苦等十年,就換來一句狗登西?
周然吐了吐舌頭,暴露了。她那時意志堅定,堅持不想理睬林深,所以在被他強行了聯系方式後添加了這個備注。
周然收了錢,把手機老老實實收了起來,悶聲問:“為什麽不見我?你這樣下去,你覺得我能堅持多久?”
她故意氣他,“怎麽辦,現在我更同情你了,刑警官把你的過去跟我說了,你還做了手術,又不能說話了,你想瞞着的,全被我知道了,怎麽辦?”
林深的臉一會白一會黑,但那雙好看的眼睛一直沒有轉動過,只緊緊盯着她的臉,像是要用目光将她盯穿。
“這段時間我并不好過,我還特地去夜店喝了一次酒,我以為你會來接我,但你沒有。”想到那天,周然的心還是會隐隐作痛,那時她真的以為自己被抛棄了。
林深張了張嘴,無法解釋,那個時間他應該在做手術,而董連不會像他一樣時刻注意着她的動态。
周然苦澀地笑笑,被搞了這麽久心态,她都有些習慣了,就算是現在被林深斷然拒絕,她覺得自己也不會有太大的反應了。
“林深,我們坦誠一些吧,折騰了這麽久,我的心态不好了,你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不想的話……我以後也不會再見你了。”
林深嘴角繃得很緊,周然看出他眼神中的抗拒,平淡地說:“我知道了,那就這樣吧。”
林深歪了歪頭,他有說什麽嗎?
這個周然……真讓他咬牙切齒。
這下,他是真的動怒了。
他用力扯過周然的胳膊,讓她跌在自己的身上,‘我就想讓你全心全意地愛我,有那麽難嗎?’
白到幾乎透明的手指在空中揮來揮去,周然出神地看着,有些呆滞地說:“太多年沒用手語,都忘了……”
林深一哽,吃虧現在不能說話。
但是周然卻笑了一聲,“可是那個愛字我沒忘。”
愛,林深的心猛地一跳。
周然慢慢靠近他,近距離地和他對視,“你讓我愛你,對嗎?”
林深的眼球左右顫了顫,第一次被這樣赤果地揭穿心意,他很沒安全感。
但周然的樣子仿佛随時都會消失,好像真的不再如以前一般愛他,林深害怕自己一撒手,她又離開了這裏,再也找不到。
他不要再跌入黑暗。
林深再次揚起手,一個簡單的愛字,他卻比不出來。
沒有人說過愛他,只有周然說過,但在那場誤會後,她還是跑了,好像愛就是那麽輕飄飄的,随時可以背叛。
她都沒有等他解釋。
他垂下了雙手。
周然輕笑,“我剛才問過護士了,她說你的病複發了,随時可能再失去聲音。”
林深沒有回答,他的脖子梗得僵直,那是他從年少起的驕傲。
“我說我不在乎,你信嗎?”
林深僵硬地扭動着脖子,望着她。
不在乎?
怎麽可能。
十六歲那年,他清晰地記得,她和女同學談論着他。
她戴着精致的發卡,一臉無所謂地說:“林深?當然知道,很帥,可惜啊……是個啞巴,聽說啞巴上不了大學,以後也找不到什麽好工作,這樣的人有什麽未來?你可千萬不要喜歡他。”
千萬不要喜歡他。
她就那樣輕描淡寫地将他一筆帶過,又說起了寒假要去哪個國家玩,要買什麽奢侈品。
林深本來對她還有一絲幻想,小心翼翼地守護着那份沉重的暗戀,但她的話把他的夢打了個粉碎。
所以,當周家提出為他治病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沒有什麽比聲音更重要,因為有了聲音才能和她有未來。
林深目光閃爍,死抿着唇,他搖頭。
“你不信我?”周然的身體遠離了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信就算了,我叫不醒裝睡的人。”
門被關上,林深崩潰地将身體陷進病床裏。
他是怎麽了,他不是這個意思。
以前周然不會這樣的,不論他是什麽反應,周然都不會離開,她只會笑眯眯的,繼續找其他話題。
狗登西……
她真的不再愛他了嗎?
機場,周爸擦着眼淚問:“然然,不再考慮考慮?”
周然看着機票,釋然地笑笑:“不考慮啦爸爸,再考慮黃花菜都涼了,再出去待幾年吧。”
她總是遲鈍,那天從病房中離開後,她才慢慢地感覺到了那股遲來的痛苦。
林深後來出院了,還接受了一個采訪,采訪後來在網絡發布,他的聲音聽起來依舊那樣沙啞,但最起碼還能說出話來。
她忍着沒有給林深發消息,等了幾天,林深絲毫沒有要聯系她的意思,周然才發現自己又開始像以前那樣痛苦了。
或許真的過了太久,他們都變了。
放在以前,林深只要不拒絕,她就會死皮賴臉地貼上去。
可是現在的她再也沒有那樣的勇氣了,林深也同樣。
現在這個時代的愛情,來也快去也快,每個人都面臨着數不清的誘惑,堅守一份初心反倒成了奢侈的東西。
催促登機的廣播傳來,林深還是沒有來。
周然聳聳肩膀,算啦,的确,高中時談的那段感情,怎麽會是一輩子的人呢?
該放下了。
她拖着超大的兩個行李箱,過了安檢,對父母揮手。
直到坐上飛機的那一刻,她才徹底釋放了自己的那些執念。
離開吧,反正只要躲得足夠遠,時間足夠長,早晚會忘記的。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周然的臉幹到疼,她下了飛機,來不及打開手機報平安,先去洗手間用水拍拍臉。
關上水龍頭,周然對着鏡子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她打開手機,迅速地撥通了周爸的電話,迫不及待道:“爸爸,我到……”
手機一直叮叮響,打斷了她的思緒。
周爸幹巴巴地說:“呃,然然啊……”
信號突然變得很差,國際漫游到底還是有點不靠譜,周然想。
周然挂掉電話,來自狗登西的消息一條條彈了出來。
“在哪?”
“怎麽還沒到?”
“核算做完了沒有?”
“我在3號口等你。”
最後一條消息,是機場的出口照片。
周然有一瞬間的恍惚,她慌忙地向外走,差點忘了拿行李,又趕緊回去取行李,最後拉着兩個笨重的超大行李箱,用幾乎是奔跑的速度向3號口走去。
她的腳步變慢了。
深沉的夜裏,那個人還穿了一身黑,黑色的頭發在皎潔月色下散發着淡淡的光芒,周然屏住呼吸,慢慢走近。
他扭頭,眼神緊張,然後盯着她,目不轉睛。
“怎麽才到。”
他很無奈,也有些責備。
周然眼眶發熱,她突然想起來了,十年前的那一天。
“同學,我叫周然,你能幫我看看上面的告示,我在哪班嗎?”
那個同學有着柔軟的發絲,蒼白的皮膚,和一張漂亮到極致的臉。
他扭頭,眼神緊張,然後盯着她,目不轉睛。
那時的林深,見不到光。
但她來了,光也跟着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啦~~~第一次寫現言,好難啊,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