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急診
今天的來訪者很特別。
她身着華麗,即便是普普通通的周六,她也穿得像是要出席晚會一樣隆重,脖子上帶着沉重的珠寶,昭示着她的身份尊貴,卻也像是一個束縛住她的枷鎖。
好有錢,看起來比母親還土豪。
女人叫周麗,50歲,看起來過得很疲累,她一進門就說:“我要離婚。”
神情麻木,臉色蒼白,雖然年紀比周母還小一些,但視覺年齡遠不止五十。
周然溫和地看着她,周麗卻一直低着頭,不肯和她對視。
周然打破沉默,“是什麽讓你有了這樣的想法呢?”
這裏是心理咨詢室,不是律所,如果周麗真的想離婚,是不會來這裏的,何況她的老公就在外面等着。
周然明白,她的婚姻肯定是出現了什麽問題,所以才會來心理咨詢師這裏尋求幫助。
周麗緊咬着牙關,說出一個平庸到有些俗套的故事。
她和丈夫在三十年前結婚,丈夫是父親公司的一個小職員,為人正直努力,在短時間內就爬到了管理層,讓她的父親注意到了他,選中他做女婿。
丈夫非常疼愛她,什麽事都以她為先,不久後就生下一個兒子。到了那會,她的父親覺得這段婚姻穩固了,于是将公司交給了丈夫。
也是從那個節點起,丈夫開始忽略她的感受,以前會為她做的,都不做了。甚至,她發現他在外頭有了別的女人。
周麗說到這裏,痛苦地捂住了臉。
周然點點頭,給她遞過去一張紙巾。
其實這樣的事情在生活中時有發生,周爸爸就是個有錢人,他身邊不乏這樣起飛後就花心的男人,但根據她的觀察,很多阿姨在離婚後反而過得更好了,不僅單幹後事業有成,吊打前夫,身邊還有了真正愛她們的人。
周麗聲音梗塞,臉上出現憤恨的表情,“你知道嗎?他的女秘書、部門經理、會計和保潔都是他的情人,就連客戶,也都是。”
周然沒有什麽表情,但內心已經大吃一驚。
門外那男人看起來很老實,在妻子獨自進來後,那種眼神裏的擔心是做不得假的,沒想到竟然……竟然這麽能幹。
她還從沒聽說過有哪位老板能上下通吃,連保潔阿姨都不放過的。一家公司的員工穩定性很重要,這麽搞單位裏的女員工,公司還不亂成一鍋粥?
周然打開她的資料,再次确認了此人并沒有過往病史。
周然的心沉了沉。
女人的精神很脆弱,她不能再觸動她的精神危樯。
周然善意地提醒:“這些你都掌握了證據,對嗎?”這些證據或許可以在離婚官司中為周麗争取更多的財産。
周麗臉色一變,“你這是在勸我離婚?”
周然淡淡地搖頭,“并不是。我是說,如果沒有證據表明你的丈夫真的出了軌,那你的想法就會出現偏差,這對你的婚姻沒有好處的,他對你非常好,不是嗎。”
周麗的臉色開始發紅,剛才還死氣沉沉的眼睛突然迸發出一種火熱的光芒,她突然站了起來,激動地說:“你也注意到他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些女人都和他眉來眼去的,還會在我耳邊說她們是如何如何受他的寵愛,我是如何如何的人老珠黃……”
“你是說,那些女人告訴你了?”周然覺得有些不不對勁,出于職業敏感,她懷疑周麗有妄想傾向。
周麗忽然又不動了,怔怔地看着周然,這讓周然放下了想要撥電話的手。
周麗古怪地笑了,“周小姐,你也是他的情人吧?不然他怎麽會帶我到這裏看病?”
她的眼神放在了周然的襯衫上,“這是f家的最新款,以你的經濟實力,買不起的,是我老公送給你的嗎?”
周然皺眉,真當有錢人都不生女兒的,“周麗女士,你誤會了,我今天與你丈夫只是初次見面。我想我們這裏無法解決您的問題,建議您去三院看看。”
說完她擡起胳膊,給前臺打了一個電話,“jojo,你進來……嘶!”
電話摔在桌子上,周然捂着自己的手臂,警惕地看着周麗,“周麗女士,把你的刀子放下!”
周然動了動手,發現自己的手臂竟然被周麗用刀子劃破了一個大口子,血已經滴到了地上。
周麗握着一把水果刀,猙獰的笑容完全扭曲,她的眼神狂亂,對着周然紮了一刀又一刀。
周然拿着坐墊去擋,jojo和保安也進來了,周然回過頭,就看到刀尖穿過了坐墊,穩穩地停在了她的鼻尖前。
“周然,你流血了!”jojo驚呼。
周然松了口氣,周麗已經被按住了,她這才發現手臂上的傷疼得要命,她按住傷口,讓jojo趕緊去取車,送她去醫院包紮。
周麗的丈夫聽到夫人的怒吼跑了進來,看着滿屋子東倒西歪的椅子和書,還有一個往外冒着白絮的抱枕,驚慌失措,“老婆,你怎麽了?”
周然翻了個白眼,受傷的是她好不好!
“這位先生,您愛人可能具有精神分裂傾向,她有明顯的幻聽和被迫害妄想,認為您公司的女員工、客戶,還有我,都是您的情人。建議您帶您愛人去專門治療精神疾病的三院進行診斷。”
周然拿起包包,走到門口卻停了下來,對着男人說:“先生,她已經出現暴力行為了,你就不要再幻想她能通過簡單的心理咨詢就能治愈了。”
男人答非所問:“我發誓我沒有對不起她!”
周然冷冷地看着他,“真的嗎?”
如果沒有,幹嘛要強調?
jojo已經取好了車開到門口,周然不再理會男人,坐上後座,去往醫院。
jojo驚魂未定,這都什麽事兒啊,周麗進去不到十分鐘就傷人了,要是他們進去的再晚一點,周然怕是命都沒了!
“周然,要通知你家裏人嗎?”
周然嘆了口氣,搖頭說:“不用,小傷。”
jojo一僵,“呃,可是我已經告訴蘇白了。”
那就等于是全天下都知道咯?
周然看向窗外,這時太陽正好,路邊的桃花開得絢麗,如果有風吹動,花瓣就會細細碎碎地灑下,鋪滿街邊的水泥。
在周然排隊等急診醫生的時候,jojo發了一條圍脖,感嘆心理咨詢師的不易。
周然不玩圍脖,也就不知道,原來大家發圍脖都是喜歡帶着定位的。
這條圍脖很快被蘇白轉發,蘇白寫:“都說我們這行良莠不齊,但我的合夥人是美麗國留學回來的,十分專業,來訪者沒有一個不滿意她的專業素養的。我們每天都吸納着黑色能量,卻面臨着不可控的風險,真想變成修仙的,對着月光就能把這些負面情緒循環出去。”
jojo一字一句念了出來,周然臉都紅了。
這算什麽傷?看看急診室裏的人,打架打破頭的,出車禍斷了腿的,她這點小傷算什麽。
再說了,在美麗國那種“自由國度”,她甚至被身高兩米的來訪者用qiang指着頭過。
周然捂臉,“趕緊讓她删了,太矯情了。”
jojo在微博下方評論:“蘇老師,勸删。”
她往下一劃,意外發現了一個杠精,在下面說:“心理咨詢好幾百塊錢一小時,有點風險怎麽了?”
jojo撇了撇嘴,嘟囔,“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A67,周然,請到急診二室就診。”
周然站起來,走了進去。
醫生照常詢問:“怎麽受的傷?”
周然覺得今天真是丢臉丢到整個齊市了,“來訪者傷的,我是心理咨詢師。”
醫生看向周然的眼神頓時充滿了同情。
包紮的時候,周然忍不住皺起臉來。
這幾下簡單的動作讓時間顯得格外漫長,等到終于包紮完了,她睜開了眼睛。
一雙黑色皮鞋站在她面前的空地上。
周然苦着臉想,不會吧,不會吧!
這位總裁都不要工作的,怎麽會随時随地出現在她的身邊啊?
沿着板正的西褲看上去,周然果然看到了林深陰沉的臉。
她眨了眨眼,“林總,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林深緊盯着她的傷口,沒有回答她,反而問了旁邊的醫生:“大夫,她的傷怎麽樣?”
得到心安的回答,林深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一些,“我公司在附近,董連過來看看腦袋。”
周然扭頭,茫然的董連正站在不遠處,一臉懵逼地看着周然,尴尬地晃了晃手裏的挂號條。
周然走了出去,jojo滿臉興奮,仿佛吃到了什麽大瓜一樣,真的耶,看來林總是真的在糾纏我們周然呢!
“然然。”林深在後面喊,他拿着車鑰匙,追上周然,臉上仍是淡淡的神色,“我送你回去。”
周然連連搖頭,活像受了驚的小兔子,“不用了,我們自己開車來的。”
林深看了眼那輛尾號0的紅色寶馬,“你今天限號。”
jojo捂住嘴,“我剛才太慌張,給忘了!”
痛失兩百元的周然坐上了林深的車。
他的車是棕色的內飾,高級而華麗。開車的男人雙手緊握着方向盤,讓周然懷疑他是不是剛考完駕照,第一次上路。
她默默握緊了安全帶。
她坐在前排副駕駛,自從八年前分別後,他們還是第一次距離這麽近。
林深的樣子沒有太大的變化,然而整個人都比以前更加冷厲,周然清楚,他早就不是當年那個窮小子了。
jojo下了車,周然也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林深傾身過來,盯着她的眼睛問:“周然,你要鬧到什麽時候?”
他們的鼻尖相對,周然能聞到他急促的呼吸,林深的臉實在過于完美,周然眼神閃爍,“啊”了一聲,弱弱地垂下了腦袋。
作者有話要說:董連:行八,林總說我有病,那我就有病八。可惜了45塊錢的挂號費,沒用就扔了。
這個文不會寫太多心理學相關,只是女主的職業背景。
畢竟言情小說嘛,男女主都跟不用上班似的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