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遇
如果說周然最恨誰,那一定是林深。
林深是高中另外一個班級的,長得好看,年級第一,是整個學校的話題人物。
同學們總會感嘆于他每次的成績,吊打後排所有人,讓第二名想追都追不起,但高二時,第二名就保送名校了,而第一名的林深,無人問津。
因為林深的聲帶有着嚴重的疾病,時間過去了太久,周然甚至都不記得那種病叫什麽,反正林深是說不出話的。
“林深的成績真好啊,理科試卷永遠是接近滿分的,可惜……”
可惜不會說話,家境還很貧寒。
在這個高中,只有兩種學生:學習好的,和家裏贊助學校進來的富家子弟。
很顯然,林深屬于第一種,而周然和蘇白,都是第二種。
周然和蘇白像兩條小鹹魚,有課就聽、有作業就寫,規矩歸規矩,就是從不主動學習。像他們這種孩子,除非家裏世代精英的,一般都會有父母安排好的去處。
那些靠成績進來的孩子所渴望的東西,他們這些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
不公平吧?
更不公平的是,周然死心塌地地對林深好了兩年,最後林深因為錢放棄了她。
這樣的林深,讓周然恨得牙癢癢,于是她出了國,自此八年沒有回來。
周然擦幹頭發,坐在床邊,打開自己的床頭櫃,拿出一張和林深的合影,扔進了垃圾桶。
她陷進溫暖的大床,側頭一看,就看到了林深穿着校服,一臉嚴肅的樣子。
周然嘆了口氣,過了八年,今天才看清楚,當年就是自己倒貼,瞧瞧,連唯一的一張合照,他都那樣不開心。
周然和蘇白的工作室開業了。
工作室所在的位置交通不錯,門臉也很大,就是沒人。
周然撐着下巴,看着辦公室裏的綠植發呆。
她家有錢,蘇白家也有錢,但兩家的人際關系,是用不到她們身上的。
心理咨詢行業有着嚴格的倫理道德,不能為親近的人提供咨詢服務,他們兩家父母的朋友也不會來,誰也不會把自己心底的秘密暴露給外人的。
周然的電話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電話接通後,對面是一個聲音冷漠的男人,“您好,是周咨詢師嗎?我是林深集團的人事總監董連。”
周然的手指緊了緊,“是的,叫我周然就好。”
她站了起來,走到蘇白的辦公室,打開了外放。扶了扶自己的額頭,表示無語。
董連開門見山,“周小姐,我們集團的市場團隊最近工作剛完成一個項目,我們想為他們安排一個階段的團體心理咨詢,人數大約10人,不知道周小姐那裏是否方便?”
周然無辜的眼睛看着蘇白,對着她努努嘴,做出個“咋整”的口型。
蘇白的一只手劃過脖子,低聲說:“給我狠狠地宰!”
周然拿起電話,溫和有禮地說:“可以,排期和價格方面,您可以撥打這個電話……”
挂了電話,蘇白超級不理解,指着自己的鼻子說:“然然,你竟然把我推了出去?”
周然給董連的電話,就是她蘇白的電話!
蘇白簡直沒話說,塑料姐妹數年如一日地坑她,她都免疫了,“我也怕林深好不好?那個家夥天天冷着個臉,跟他說句話我都嫌熱臉貼冷屁股!”
周然垂下雙手,眼睛盯着手機,“不用跟他說話,他是老板,人多事忙,怎麽會管這種小事。”
只是,他的公司,為什麽要選擇她的工作室,還把電話打到她這裏來?
她沒有向外留過自己的電話,客戶這一塊,是由蘇白負責的,蘇白人聰明也爽朗,而她悶悶的,不會是個合格的銷售。
這個電話號,可是她前陣子回國剛辦理的,林深從哪裏弄的她的號碼呢?
周然深深懊惱,這都多少年了,他先抛棄的她,怎麽現在又貼了過來?
煩人。
晚上下了班,苦惱的小周和剛談成一個大客戶的小蘇去餐廳吃飯,這次特意選了川菜館,蘇白摟着周然的胳膊,一臉親昵地靠在她的肩膀上,興奮地說:“然然,林深,哈哈哈哈,他們公司可真行,我開了個價格,他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客戶,應該也是最貴的一個客戶。
蘇白舉起手中的玻璃杯,碰上了周然的,笑眯眯的小財迷樣子讓周然笑出聲。
“然然,讓我們狠狠地宰他,給你報仇!”
周然無奈地搖頭,也跟着笑了,“都過去了……”
她抿下一口紅酒,略微苦澀的味道充斥了她的味蕾,她忍不住壞笑,用手指比了兩厘米的距離,“小宰一筆即可。”
川菜配紅酒,兩個衣着光鮮的美女,和川菜館格格不入,老板不自覺多看了幾眼,又看了看窗外站着的黑衣男人,打了個寒戰,輕聲嘟囔,“這男的一直站在外頭,該不是什麽壞人吧?”
話說,那男的好帥氣,而且還有億點點眼熟。
男人掀開厚重的門簾,走了進來,一雙價值不菲的皮鞋上幾乎沒有一絲灰塵,他摘下圍巾,交給助理,露出脖子上一道手術疤痕。
蘇白的筷子頓住了,傻傻地看着走近的林深。
背對着門口的周然什麽也不知道,給蘇白夾着毛血旺,“吃啊,別減肥了,跟我一樣,放棄吧!快快樂樂地變成肥宅不香嗎?”
男人完美似雕像的臉微微動了動,蘇白苦大仇深,她竟然在林深這張冰塊臉上看出了一點寵溺的味道?
娘的,求給她一雙沒看過的眼睛!
林深拉開周然旁邊的座位,坐了下來,一言不發,雙手放在膝蓋上,後背挺得筆直,微垂的眼眸看着周然的側臉。
周然“啊”了一聲,扭過頭就看到林深的臉,她的嘴角向下壓了壓,很不歡迎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
嘴裏的毛血旺不香了,紅酒也不小資了,氛圍全被破壞了。
周然忍着氣,繼續往嘴裏塞着東西,完全忽略近在咫尺的林深。
林深的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他又看向了蘇白。
蘇白抓住了自己的頭發,她居然在林深的眼裏還看到了求救的信號,天啦嚕,林深,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折磨我這個旁觀的小天使!
她蘇白在億萬富豪林深的面前,只是一個不中用的小垃圾,不要這樣看她!
周然放下筷子,一臉不高興,“你來做什麽?”
這就是逐客令了。
林深今天穿着一件半高領的黑色毛衣,合體的剪裁襯得他的身材更加出色,也讓脖子上那條蜿蜒的疤痕更加顯眼。
他的眉目舒展,甚至還給了一個若有似無的笑。
周然頭皮發麻,叫老板結賬,拉着蘇白就走,“不吃了,晦氣!”
她們今天都喝了酒,所以沒有開車,這個川菜館在小巷裏,不可能打的到車,周然賭氣似的帶着蘇白向主幹道走。
蘇白想起高中被學霸林深支配的那三年,弱弱地說:“然然,不如你跟他談談,這樣躲可不是事兒。”
因為林深,不是個你不理他就放棄的貨色!
周然離開了八年,不知道林深是怎麽在商場上殺出一條血路來的,但蘇白卻是一清二楚,那些手段,就連見慣了豪門争鬥的蘇白都膽戰心驚。
簡單來說,林深做的事情,都是在危險的邊緣反複試探,也就是這兩年地位穩定了,才安靜下來。
周然氣鼓鼓的臉發白,“談什麽談,跟他沒的說!”
她故意說的很大聲,好讓後頭的林深聽到。
林深擋住了她們,黑色的風衣融入到黑夜中,聲音幹啞如一塊失去水分的海綿,“我送你們。”
周然怔了怔,林深……說話了?
她的視線到了林深的脖子,看到那裏的疤痕,圓圓的眼睛瞪大了一些。
林深……竟然做了手術,好了?
她氣笑了,妙哇妙哇,看看林深,坐擁億萬家産,也能開口說話了,曾經缺失的,全都有了。
周然松開了蘇白的手,她的眼睛熱熱的,說不清是因為什麽而濕潤,有些無力地對蘇白說:“你先走吧。”
蘇白一步三回頭,林深的助理追上她,執意要護送她回家。
喧嘩的冬夜,帶來幹燥的風,吹亂了周然整齊的長發,她的拳頭一直握緊着,沒有放松。
“說吧,林深,你要什麽。”她擡頭看着林深,眼白發紅。
林深為她擋住了寒風,卻擋不住冬天的冰冷,他的聲音好像就是這麽沙啞的,也很低沉地說:“上車說。”
“不去,就在這裏。”周然拒絕,車內是私密空間,真上了車,林深做什麽都有可能,至少在街上,人來人往的,還能約束他。
林深的身體被寬松的黑色衣服包裹着,只有一雙手,無比蒼白,大咧咧地露在外頭,那指尖稍稍擡起,想要觸碰周然的手,卻被周然躲了過去。
一輛車駛過,遠光燈照亮了兩人表情截然不同的臉。
林深恢複了疏離的樣子,屬于上位者的姿态顯現出來,“你以為你逃得掉?”
周然腦子嗡的一聲,快要失去理智,“你什麽意思?”
林深從不笑,但現在他笑了,輕蔑、涼薄,“像過去一樣的意思。”
過去,那不堪的過去,她跟個舔狗一樣跟在林深屁股後頭汪汪叫的過去。
周然氣得臉都紅了,氣憤地瞪着林深。他還想像以前那樣吊着她不成?
她可不喜歡他了,做夢去吧!
林深的眼神沉沉,黑得看不清任何情緒,他叫來了另一個助理,“他會送你回去。”
就這樣,什麽都說了,又好像什麽都沒說,周然被林深的助理稀裏糊塗地送回了家。
林深望着汽車遠去,灰塵在路燈下飛舞,他伸出手,什麽也抓不到。
八年了,她變了,懂得拒絕了。
這很好。
他的女孩,不再是那個象牙塔裏的小公主了,她長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周然:狗登西,還你的女孩,做夢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