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純真（三）
校園文化藝術節之後緊接着是長假，億正好在家休養他腫的像饅頭一樣的左腳。
嘉會時不時跟他發短信替他解悶，不打電話也不來探望。
長假第二天，冰就到億家探病。
億正百無聊賴地玩着游戲，朝冰擺了一下手，“喲，來了。”
“消腫了麽？”
“還沒，傷筋動骨一百天。”
“哦。”
億把游戲關掉，一瘸一拐地坐到床邊，與坐在書桌前的冰面對面。
“很少見你這麽拼命呢。”
“比賽……是麽。”
“嗯，從小看到你最拼命的時候就是為了我大打出手的時候了。”
“那是因為要保護你啊。”
“那這次呢？是為了嘉”
億被人看穿了心思不再開口。
“我一直……一直喜歡着你，一直注視着你，所以你有一點的異樣，我都可以察覺出來。我本來以為你也喜歡我的，所以才一直保護着我，但是我害怕我們變成情侶就會吵架會分開，所以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心意，不讓你離開我。可是，你最後還是以另一種方式，離開我了……”
億不知道說什麽好，但他害怕冰會哭出來，便想安慰一下“我并不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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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的，如果真的離開我的話。你如果一直在那裏，我還是會情不自禁地看着你，看見你不高興，我也會不高興，所以，你離開最好了！”冰激烈地說着，眼淚果然沒有止住。
“對不起，讓你讨厭了吧。”
“讨厭……就好了，對億，讨厭不起來，不管是什麽樣的你，還是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謝謝你，能被你這麽喜歡，真的謝謝。”億埋着頭，輕輕地說，根本不敢看冰的眼睛。
“那……我走了。”冰草草擦掉臉頰的淚痕，走出億的家。
在樓底還是沒忍住回頭望了一眼，雖然明知什麽也不會發生。
無論如何，還是說出來吧，笨蛋。冰回過神的時候想。
再開學的時候冰徹底退出了三人的集體活動，午飯變成了和欣一起吃，回家變成了和庚一道。除了偶然碰面會點頭打招呼，幾乎不會有別的聯系。
嘉和億還是形影不離，雖然嘉知道有什麽東西已經破壞了。
嘉被拜托去換水筆，正好碰上從辦公室出來的冰，冰本想打完招呼就自己回教室，沒想到嘉追上來說反正順路一起走吧。
“最近很忙？”嘉假裝寒暄。
“嗯。”冰只想快點回到教室。
“有空一起吃飯。”
“不用了。”
“發生什麽事了？”
“沒什麽。”
“億……傷害你了？”
冰聽到這裏突然停住腳步，正好站在一級臺階上她轉過身，剛好和沒來得及踩上樓梯的嘉平視。
“不是，是你們。”
說完轉身跑上樓梯。
是你們，傷害了我。
嘉回到教室一直心不在焉，億不知道發生什麽了，也問不出個究竟。只能灰頭土臉地回座位上課。
而嘉在心裏，默默做了一個決定。
直到月考之前，嘉都不和億一起吃飯，也不一起回家，一下課就不見人影。還找借口說自己要一個人認真學習。億雖然不太相信這個理由，但因為這個理由實在無懈可擊，只能接受了。
月考之後嘉也沒有要理億的意思，這讓億完全失了方向，不知道該怎麽做。
晚自習下課，億說有事要和嘉說被嘉直接拒絕，億說是要把PSP還給他，不等嘉同意直接把他拽到山洞口。嘉一路抱怨一路想要甩開手都未遂。
億一直到山洞口才放開手，嘉的手腕明顯印着五個指印，嘉活動了一下手腕，沒好氣的說“白癡，給我吧。”
“……我沒帶……”
“欠揍麽你！”
“你為什麽躲着我！為什麽不能和我好好說話！”
“……神經……想多了你……”
“你敢否認麽？”
“……”
“說啊，為什麽……”
“為什麽！因為我們就只會傷害別人！傷害關心我們的人！傷害我的朋友！”
“朋友……你知道冰的事了？”
“我早就看出來了。明眼人誰看不出來。好讨厭自己，明明知道會傷害她，自己還是做了！”嘉怨恨自己一般地用手錘着牆。
億張開手從背後環抱住嘉“……喜歡你……就算被讨厭……我還是……喜歡你。”億深知心中的沖動再也無法抑制住了。感情有時候會像洪水沖破防洪堤一般傾瀉而出。
嘉的身子僵了一秒。然後立刻甩開自己胸前的雙手，轉身靠在牆上。
一個動作，只需要一秒鐘，但某些時刻，一秒鐘，也可以變得無限延長。
億順着嘉轉過來的身體，上前一小步，兩人身高差不多，所以嘴的高度幾乎平行。
嘴唇碰到的那一刻，嘉就知道了，他自己并不想推開億。什麽時候開始的，事情如何發展成這樣，似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在這一刻已經明白，喜歡的人，是誰。
兩人準備回家的時候發現校門已經鎖了，于是決定翻牆出去。
嘉因為動作熟練，所以先翻出去，他回頭看看正準備往下跳的億，不自覺的伸出了手。億縱身一躍，手正好牽上。
億似乎不想輕易地松開手，于是緊緊握着嘉的手想往前走。嘉定在原地并不想順他的意思，只是用力抽出了手，朝路邊揮了揮攔了輛出租車。
準備跨上車前，轉身對着發愣的億說“那個，希望你忘了。以後，也不要這樣了。”接着跟着出租車消失在夜色中。
出租車裏的嘉把車窗打開，失焦地望着城市的燈火，不敢看後視鏡裏億的樣子，那家夥那麽堅強，一定不會哭的。
億的确沒有哭，因為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流淚了。
很多事情不能去多想，因為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沒有明确的解答。
嘉回到家，父親正在書房辦公，他從來不會去打擾父親，今天連書包都沒放下就敲開了書房的門。
“爸，我想出國。”
“你這孩子，又犯什麽事了！想出國跑路啊！”
“沒什麽事，就是想出國，去哪都行，越快越好……”
“哼，想一出是一出，你就不能給我省點心啊！”
“之前闖的禍抱歉了，這一次，拜托了。”
“那就先到英國的叔叔那裏學學語言吧，這麽突然真是的……到別人那裏千萬別亂闖禍，沒人幫你收拾爛攤子……”
“謝了老頭子。”說完嘉轉身走出書房把父親的教導關在房門裏。
之後就不用去學校了，因為到了英國重新開始讀高中，所以高中的證明也不需要了，在那裏發生的一切，可以徹底結束了。
第一個朋友，第一次的……戀情，都可以結束了。
億絞盡腦汁也想不到嘉不用來上學的原因，老師似乎也并不關心，也沒有做出官方的解釋，同學們對于這個本就可有可無的人關心度幾乎為零，最多的猜測也就是轉學了，但是轉學也會回來道別的吧。
第108通電話依然以“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告終，億心煩意亂的用手揪住頭發，如果揪掉一根頭發能想通一個問題，億恨不得揪掉一大把。
沒有人可以商量了。唯一了解自己的朋友，是最不能去問的。
放學的時候又下雨了，一陣秋雨一陣涼，億扣好校服外套，準備沖進雨裏。
“沒帶傘麽？”冰叫住億。
“嗯。你帶了呀，一起走吧。”億裝作和從前一樣。
“你來拿。”冰說着把傘遞過來。
還好，沒有拒絕。
“很久沒見到嘉了。”冰小心翼翼地問。
“呃……很久沒來學校了。”億對冰會提出這個問題的驚訝并不是沒有的。
“問原因了麽？”
“聯系不上。”
“嗯……看來，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吧。”
“……對不起……”
“……”
“我好像忘記要跟你道歉，好多好多事情要道歉，我居然記得謝謝你的喜歡，都不記得要跟你道歉，對不起……明明做了那麽傷害你的事情……我也遭到報應了吧……”
冰握了握億撐着傘的手，示意他不要說了。
“會好起來的，都會好起來的。”冰對億說，也對自己說。
那個人走了，不是應該高興麽，為什麽，看着億那麽受傷的樣子，自己反而更加受傷了，完全高興不起來。
生活還要繼續，冰繼續着她忙碌的生活。億偶爾會過來和冰庚欣一起吃飯，大部分時間，億都是一個人。嘉一直沒有回過學校。
值日生，冰，庚。
“庚，你認識很多人吧。”
“還~好~啦~”
“嘉的近況，有聽說麽？”
“有哦~”
冰的目光猛然從簸箕轉到庚身上。
“班……班長，你不要那樣盯着我啦~好可怕~我告訴你就是了~”
“快！說！”
“就是……就是我媽的姐姐的女兒的老師課外輔導的一個學生家是住在嘉隔壁的啦，聽他說隔壁的哥哥去英國了，應該說的是嘉吧。”
“地址！電話！”
“我沒有啦~你不要盯着我了啦，我的臉要穿了~”
“一周內去查到！不然下次就是真的穿了！”
“好……是……遵命……”庚立刻逃開了這個危險的地方。
冰拽着紙條直到手出的汗都快浸濕字跡的時候才撥通了電話。
“Hello~”是嘉慵懶的聲音。
“喂……喂你好，我……我是你在中國的朋友。”冰甚至說不出自己的名字。
“……冰……麽？”嘉愣了一下。
“嗯……那個……好久不見。”
“現在不是也沒見麽……”
“啊，啊，我不是那個意思……那個……對不起！”冰像是卯足了勇氣說出了這句話。
“……是我要說對不起吧，對不起傷害了你，對不起不告而別……”
“不是的，是我說了那樣的話，嘉你才會走的，我說你們傷害了我，其實并不是那樣的。我只是想那樣傷害你們，讓你們也嘗一下被傷害的痛苦，可是……可是在傷害你們的同時，我自己又再一次受到了傷害。明明……明明你是我的朋友，億是我最喜歡的人，看到你們高興的時候我才會高興，我卻，那麽自私地想要傷害你們……”
“還痛麽？被傷害的地方？”嘉聽出來冰已經要哭了，就出聲打斷了她。
“會好的，受過的傷都會好的。我也不能一直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我也會喜歡上別人的……”
“嗯……謝謝你……打電話給我。”
“也謝謝你，真的謝謝你，能跟你做朋友，真是太好了……”
冰挂了電話突然覺得特別輕松，想起了和億在樓下種過的花，就跑下樓去給花澆水。
才剛澆了幾株，看見剛打完球回來的億。
“居然還沒有死。”億蹲□子看着小花。
“生命是很頑強的呢，春風吹又生。”
“喂！文藝女青年。”
“人的心也是很強大的呢，沒那麽容易死的。”冰站起身說。
億站起來望着這個比自己矮半個頭的女生說着讓自己很受教的話。
冰從口袋裏摸出紙條“給你，嘉的電話地址。”
億接過紙條，望着冰，臉上慢慢顯出笑容。
億印制了一張明信片寄給嘉，用的是兩人運動會接力賽傳接力棒被拍下的照片。
嘉：
在那邊還好麽？
一個人不要亂闖禍。
好好照顧身體。
想我要控制。
還有
我等你回來
祝好
6月9日的這個城市已經算進入盛夏，考完英語的時候太陽依然毒辣。
億打開手機，未知聯系人信息，只有四個字。
我回來了。
再毒辣的太陽也阻擋不了人行道上奔跑的少年。
小區門口的物業保安早就換成了更加年輕的小夥子，依然進不去。
撥通那個未知聯系人的號碼，不到兩聲就接了。
“我要在門口大喊你名字了哦~！~！”
“白癡！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