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Natasha看着淺水跳舞,癱軟在潮濕地板上不再動彈的無力感,可以稱得上賭命的舉動,可是又是那麽的讓人無法拒絕,就連一句勸慰的話都說不出來的頹廢感。
太陽下去了,轉而換來的是暗淡的沒有絲毫光彩的月,新芽形狀,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見。
她站在旁邊看着,不遠的距離,低下頭正好可以看見淺水細長的睫毛,很長很黑,在突然開啓的燈光下泛着銀白色的光。低垂的眼睑隐藏在過厚的鏡片後頭,讓Natasha看不到她在想什麽,不過她可以肯定不會是什麽好事的。
淺水說過她是個舞者,換作以前的話會選擇做個職業舞者,不是無所事事,不是這麽的沒有方向,一開始Natasha以為那只是理想,就算沒有天分也沒關系,只要喜歡的話,或是有着興趣沒有成功也不能算是損失。
她看到了淺水跳舞,并且用着那種絕烈的堅強,脆弱的強韌氣韻跳着舞,一瞬間她看見了天上落下來的羽毛,純白的色彩,一根根的接着往下掉,沒有間斷。很漂亮的姿勢,伸展四肢的同時屏住呼吸,用上全力的踢腿旋轉,仿佛使盡芳華。
Natasha覺得這是她見過的最專業的舞蹈,一首曲子的時間不長,沒有閃光燈,沒有舞臺,更加沒有所謂的音樂調子,只是憑借着記憶中的節奏,踏着無聲的舞步旋轉,再旋轉。
等她分辨出那是一種什麽感情的時候,突然間發現,她其實沒有資格說什麽。
Natasha是個旅人,自由自在的吟詠歌手,只要能唱歌就算世界末日都具有恐懼,可是淺水不一樣。
淺水放棄了舞蹈,放棄了舞臺,放棄了很多很多她所擁有的東西,而使那些東西不複存在的源頭卻是Natasha剛才引以為傲的情緒,名為——愛情。
那是屬于淺水的愛情,不知道對象的愛情,就像一個人的空間隔着透明的玻璃看世界,透過影像的傳遞虛拟的感情,純粹的不帶一絲雜色。
也許是有對象的,只是Natasha不知道那是誰罷了,可能是個溫文儒雅的書生,也可能是個什麽都不成功的傻小子。
她明白淺水不能擁有愛情,她看不到淺水的死期,淺水說過她是個吸血鬼,只是個吸血鬼,擁有的是無盡的壽命以及不會死亡的命運,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一個個迎接死神的到來,那是種什麽樣的感覺?
Natasha覺得她是理解的,她是個幽靈,從死去的那一刻起就是永生。
上帝已經将她遺棄,地獄近在眼前,在背後,在心中。
淺水站了起來,伸手撫了撫裙邊的褶皺,推了下下滑的黑邊眼睛,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耀眼,卻也是越發的寂寞悲哀。
她說,“Natasha小姐,我們出來很久了,應該回去了,不然先生會擔心的。”
說完轉過身子,純白的連衣裙在空中蕩漾出好看的弧度,就像她的唇線,悠揚華美。
其實淺水不漂亮,最多算得上清秀,可是Natasha覺得淺水很美,美的讓人心疼,讓人沉醉,讓人不自覺的心裏發酸。
她伸了伸手,又在虛空中停頓,想要抓住什麽又不明白到底抓住的是什麽。張開手的時候看見的是什麽都沒有的掌心,細密的掌紋交錯複雜,就像她的命運。
Natasha不是個信神的人,不對,現在她是個幽靈,不能算是人,反正她不信仰神明,可是命運這一說法她沒有辦法反駁。她信命。
命由天生,運由手控。所以Natasha相信的永遠只有命運,而命運是可以改變的。在一定的漏洞中扭轉。
她沒有再用上漂浮起來的姿态跟随,反而用上的是不太熟悉的腳步,長時間的幽靈體質讓她遺忘了某些生為人的習慣,就像現在的徒步行走。
現在她想,她應該重溫下這種有些踏實的感覺,地面的硬度,泛冷的空氣,深呼吸後看到的會是碧藍的天空。
走了一段路,淺水停了下來,連帶身後跟着的Natasha也一起停下腳步,走在後頭的位子讓她看不見是什麽讓淺水停下來。
側過身向前看的時候,Natasha看到了青年,名為庫洛洛?魯西魯的青年,那個讓她産生恐懼的源頭。
庫洛洛身邊站着俠客以及飛坦,俠客Natasha是見過的,至于飛坦,她覺得陌生。
她想,這個時候還是不做聲比較好,雖然就算是說話也只有淺水能聽見,可是她覺得就算這樣依舊會打擾到這奇怪的組合。
庫洛洛雙手插在褲袋裏,站着的姿态有着傾斜的角度,陣陣微風垂着他的頭發,一掀一掀的顯示過于柔軟的發質,額前的等臂十字架被白色的繃帶遮了起來,襯托着過于蒼白的膚色,病态的美感。
大概是看到了淺水的恍惚,庫洛洛勾了勾唇角,笑容從似笑非笑的角度變得比較溫和了一些,他走上前,伸手理了理淺水有些起毛的發。
他說,“回去了。”嗓音沙啞低沉,像是那種Natasha喜歡的大提琴的音調。
她看見淺水握緊了手,不是很用力可是看得出其中的情緒波動,很強烈的感情。
淺水低了低頭,随後擡起,唇角彎彎,眼角彎彎,柔和溫吞的氣質,很容易讓人産生誤解的表情,幾乎看不出幅度的點了點頭。
庫洛洛走在前面,淺水跟在後面。
她看了看,她總覺得這兩個人之間存在什麽,過分的依賴,過分的服從,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最終會走向滅亡。
那不是信仰,不是救贖,不過是水面上漂浮的浮木,虛假的相信。
Natasha沒有說話,隔了一段距離的跟着淺水。
相比飛坦以及庫洛洛的沉默,俠客比較懂得怎麽活躍氣氛,手上的手機沒有停歇的時候,一邊按着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一邊東看看西看看的說着話,“我說團長~擔心可是要說出來的呢~不然小小姐一輩子都不會懂得~再過兩天可就見不到了的說啊~”
庫洛洛略眼,想了會,帶着三分天真七分殘酷的笑容回答,語氣随意,輕描淡寫,“不,淺水一起去。”
飛坦睜了睜眼,燦金色的眼瞳收縮了一下,随即釋然,庫洛洛身為旅團的頭,說出的話必然經過考慮,說了要淺水一起去就一定有理由。他所需要的不是質疑,而是服從。
俠客停了手,形狀怪異的手機在手掌上翻了幾翻,順手滑入口袋,表情燦爛,爽朗的很容易得到人的信賴,“這次的決定很奇怪呢~”
變相的質問。淺水太過天真,仁慈不說,單論性格來講也不适合行動,旅團就是旅團,一切以旅團的利益為先,庫洛洛參加了感情,如果中途因為淺水一個念頭變動了原先的計劃,那将是旅團的損失。
相對于俠客的猜忌,庫洛洛顯得輕松無畏,微微揚了揚手,單手垂直,在身側自然的擺動,嘴角弧度絲毫不減,“淺水不會成為障礙的,相反,會成為催化劑,我們一定要在路上談這些嗎?我比較喜歡坐下來好好的喝上一杯咖啡,談一些比較輕松的話題,這樣對誰都好。”
俠客與庫洛洛的對話淺水不是沒聽見,不論是誰,只要不是耳聰耳聾的人在這麽近的距離都會聽到的。很清楚。
淺水咬着下唇,她的存在過于敏感,她不想讓先生為難,可是害怕被再次抛下。那是一種自私的想法,如果跟着去的話,如果擁有力量的話,是不是就會有那麽一些的保障?
她喜歡先生,相信先生,不能懷疑,更加不會離開。
她松開口,放棄了對嘴唇的肆虐對待,張口的時候稚嫩的聲線飄了出去,帶着委婉的柔和,“我可以等先生的,不用在意我,更何況還有Natasha小姐陪我,不會有事的。”
違背心願的話語,對于善于僞裝表情的淺水來說是那麽的簡單,如果會成為負擔,成為先生的障礙,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
她喜歡先生,雖然比不上羅利,更加比不上明鏡,可是同樣不讨厭,沒辦法讨厭先生。
庫洛洛斜眼看了淺水,很快又看向前方,步伐不快不慢盡量的配合淺水的速度,“不,結果不會變,淺水一起去。會有用處的。”
庫洛洛眯了眼,死水般的眼深邃的讓人覺得高深莫測,揣摩不透情緒。
魔女和獵人,要是想的沒錯的話,這次的行動會很有趣。
‘他說,小心獵人,先生……獵人是,什麽呢?’
俠客聳了聳肩,不再表示什麽,他想他很期待庫洛洛失敗後的表情的,雖然不太可能,不過想象總比實際來的美好,這次的行動對于旅團來說無關緊要,不過是打發時間的游戲。
從口袋裏暗處手機,俠客繼續撥弄,這次倒是沒有再開口。
飛坦看了俠客一眼,過高的衣領遮住了臉部的絕大多數表情,就算是這樣想來也是面無表情的冷酷模樣,煞氣纏繞。
淺水低着頭,頭發長的應該去剪剪。純白的連衣裙随着步伐的前進鋪展開來,露出白皙的小腿,慘白的沒有血色,上頭隐約看見青色的經脈。
四個人的路程,詭異之極的氣氛,在抵達目的地的時候終結。
庫洛洛換了身衣服,黑色的皮質大衣,灰白相間的不知名毛領,黑後的逆十字顯赫的在背後顯示出神聖的光暈。
額上的繃帶拆了下來,露出逆神的烙印,漆黑的等臂十字架。
他坐在廢棄場地的中心,雙手交叉在胸前,自然的就像俯瞰衆生的神帝,神聖的就像雲端彼岸的神明。
廢棄場上站着坐着十三個人,有男有女,各個面露興奮,或是隐藏的很好的興趣。
淺水站在庫洛洛身邊,依舊是那身純白的連衣裙,垂順的宛如上好綢緞,看不出任何廉價的樣子,臉上還是那副黑色的粗框眼睛,唇角彎彎,眼角彎彎。
猛的庫洛洛站了起來,霸氣肆意的閉上眼,像是享受着絕對的恐懼,在黑暗變生存的那種心慌感。
睜開眼,純黑的眼仿佛死水,無波無瀾,空洞幽深,他說,“全部帶走。”頓了頓,繼續着,“把這次地下拍賣會的寶物,全部搶走。”
震驚浮現在十二個人的臉上,蜘蛛的腿,變異的野心,殘殺,單方面的屠殺。
“團長,你是說真的嗎?地下拍賣會是由全世界的流氓合作組成的,如果我們出手就會跟全世界的黑道為敵啊!”高大的男人首先發問,臉上有着呆滞,一身的獸衣,肌肉強壯結實,口氣帶着敬畏猶豫。
“你怕了嗎?”庫洛洛伸手摩挲着雙唇,停下來的時候似笑非笑。
男人牙關緊咬,用力大的過分,像是忍耐,卻又忍耐不住的讓牙龈滲出血漬,身子有着細微的幅度,那是興奮的征兆,“不,我高興極了……請命令我們把,團長。馬上下令!”
對于男人的回答,庫洛洛明顯很愉悅,他說的很輕,沒有重量,可是沒有人能忽視它本身的存在,“我現在下令,殺了他們!”
庫洛洛在天上降下的光暈中走動,步伐矯健,輕快,一身的黑色皮衣帶了肅然的味道,那是肅殺之氣。
淺水跟在庫洛洛身後一步的位子,面帶笑意,表情适宜,有着厚度的鏡片遮擋住了異色的雙眼,沉默的行走。
先生是蜘蛛頭,名為庫洛洛?魯西魯,為來為非作歹。
擋我路者,格殺勿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