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兩相悅
當燕未尋穿的整整齊齊的走出房間時,燕蘇氏一愣:“尋兒,你,你這是”
“孩兒今日要去出攤了。”燕未尋微笑着說。
燕蘇氏卻從他的笑中看到了哀傷與落寞,她心疼的說:“尋兒,不急,你在家好好休息,家裏還不缺錢。”
燕未尋背上了書箱,對她說:“娘,我沒事。左右在家也是閑着,出去開攤還有錢賺,再說了,我再不出門,就快發黴了。”
“那,那你晚上可早些回來吃飯。”燕蘇氏深知他的性子,決定的事必不會改,為他裝上了幾塊點心,便看着他出門去了。走出了好幾步,見他似乎用袖子在臉上揩了揩,分明是在擦眼淚。燕蘇氏不覺也濕~了眼眶,可憐他的尋兒,情窦初開,竟被那個爛人騙了心去,再不複從前沒心沒肺的模樣。
路過“沐雨書社”,燕未尋照例拐了進去。
“沐雨,欠你的書錢,我過幾日就還你。”燕未尋微笑着,一如從前,仿佛在自己身上從未發生過什麽。
只是這笑讓袁承方看來卻再也不是當初那樣了,如今的長雲,眼神雖然依舊清澈,但卻多了一分沉靜與憂郁,無端的更讓人疼惜。
總覺得現在的他有些不一樣,袁承方不放心,便悄悄跟在他的身後。
果然,燕未尋并未去擺攤,而是去了河邊。
河岸的風景依舊,只怕自己再也畫不成了。燕未尋呆立在岸邊,手中摩挲着墨玉佩,口中喃喃:“似相思......似相思......”
過了一會兒,他将墨玉佩抛入了水中,河面濺起了水花。
他背靠着柳樹,身子卻漸漸滑了下去,頓覺肝腸寸斷,袁承方在不遠處聽到他壓抑的哭聲,鑽入人心,隐隐作痛。
他哭了一會兒,突然順着河岸走了下去,袁承方吓了一大跳,正準備呼喊他,卻見他站在淺水中,伸手往水下摸。
那是那人給他唯一的紀念,他還是舍不得,下水去摸了回來,他還是愛着那個人。回到岸上,不顧自己的鞋襪與褲子已濕透,只緊緊攥~住玉佩貼在胸口。
袁承方松了一口氣,看着燕未尋獨自悲苦的模樣,明白自己恐怕難再進入他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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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日後,揚州發生了一件大事,府尹陳良賢和首富王知元被抓了,二人的家被抄查。城中的百姓都在傳着,原是這二人相互勾結,作奸犯科的事情做了一大堆,據說一天一夜都說不完。
東京皇城,文德殿。“佑愈這次可是立了首功,要朕賞你什麽?”官家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最喜歡的侄兒說。
“此事是官家早前便有所察覺的,侄兒不過是順着官家指的方向順藤摸瓜罷了,還是官家的心思細啊。能為官家分憂解難,是侄兒分內之事,不敢邀功。”到底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啊!趙佑愈這一根巧舌每次都哄得官家高興,怎能不疼他
官家被拍的心口舒服,不斷颔首道:“你就會哄得朕高興。罷了,說說吧,你在揚州城裏和那個小書生是怎麽回事"
聽到官家的問話,趙佑愈知道時機到了,面對着他竟直直跪了下去:“侄兒并無所求,官家也知侄兒的心性,求官家開恩,侄兒閑散慣了,就免了侄兒的朝事吧。侄兒與那書生兩~情~相~悅,願與他白首相随,求官家成全。”最後他做出一副傷心狀,向官家磕了一個頭。
向來心疼這小子,如今見他難過,官家也不忍心了,連忙将他扶了起來:“唉,罷了,罷了。朕允了你便是了。不過,佑愈你可要經常回來看朕啊!還有,倘若朕有特別的事情,你還是要替朕盡心去辦。”
能得到如此結果,已是不易,趙佑愈是個明白人,忙低頭謝恩:“謝謝伯父。”
官家輕拍着他的手笑說:“朕還是要賞佑愈的。就封佑愈為安定王,食邑萬戶,食實封千戶。”
......
從皇城出來,他便一刻也等不了了,駕着馬往南去了,身後緊跟着他的随從,一路追趕。
與他分別已有二十餘日,趙佑愈每日裏都人在曹營心在漢,唉聲嘆氣便多了起來,連玉忍都聽得有些心酸:“公子,事情一旦了了,您還是快去揚州尋他吧。再這樣下去,我瞧着您都快成怨婦了。”見不到長雲,心急如焚,連教訓玉忍的心思都沒了。
那塊墨玉依然小心的被燕未尋收了起來,白日裏裝作無事,依舊擺攤賣字畫,他依然謙遜有禮的對着別人微笑,只是那笑中多帶着牽強。他再也不曾到河邊去作過畫,也不再畫扇面了。而每到夜裏,将墨玉貼于心口,讓冰冷沁入胸中,捂到發燙也不肯放開。
今日适逢谷雨節,街市尤為熱鬧。
燕未尋正老老實實垂着頭守着自己的攤子。
“先生,能否為我畫幅扇面?”頭頂傳來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
燕未尋猛然擡起頭來,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
只見趙佑愈身着紫色盤雕細錦長袍,仍是未戴發冠,只以一白玉簪固住發髻,腰間系的白玉魚足以顯示其尊貴的身份,周圍衆人皆好奇的看着出現在這街市上的貴公子。
燕未尋心中有說不出的滋味,既酸澀不堪又有絲甜蜜自胸腔中流淌出來。這人怎會又出現在自己面前?還一副笑嘻嘻的模樣?當真把自己如傻~子一樣戲弄嗎?心中一惱,便沒好氣的說:“不畫!”說完就開始收拾東西。
趙佑愈見他生氣,忙賠着笑臉道:“長雲,我回來了,你想我了沒?”
燕未尋委屈的很,有些恨恨的說:“你是何人?我又不認識你,想你做什麽?”
呆子生氣了,怎麽辦?哄呗!趙佑愈上前便拉住他的手說:“長雲,當日确是我不對,不該扔下你。”
燕未尋只覺得心中難受,甩開了他的手,硬着口氣說:“原來你還知道啊?你倒是一走了之,連只言片語也未曾留給我。”
周圍看熱鬧的人便越聚越多,燕未尋在氣頭上并未注意到這點。
趙佑愈再次将賊手覆在了他的手上:“長雲,當日我确實是有要事處理,事出緊急來不及給你留書,望你原諒,我這廂給你賠不是了。這不,事情一了,我便立刻從東京趕了來,途中可是累死了好幾匹馬呢。”
燕未尋再次抽回了自己的手,上下打量着他:“你到底是何人來揚州做什麽?”
趙佑愈只得無奈的說着:“我是榮王之子趙通,佑愈是我的字,來揚州是查辦江淮的私鹽案子,去年江淮亭戶□□,死了多人,官家便派我查案。我用了一年多來布局引揚州府尹和王知元上鈎,讓他們自露馬腳。那天晚上,王知元派人去殺幾個重要證人,被我的人救下,未免夜長夢多,便連夜帶着人回了東京。我離開揚州沒有一天不在想你念你,長雲,你莫要同我怄氣了。”
便聽見周圍一陣陣的抽氣聲和議論聲:“哦,原來揚州府尹和王知元那兩個壞人的案子就是公子辦下的,真是英雄所為。”
原來,原來他竟是王爺之子,皇親貴胄,自己這樣身份怎配得上他,燕未尋眼光一黯,幽幽的說:“原來是公子,恕學生有眼無珠。”說完便要将桌上的文房四寶收進書箱中。
趙佑愈急急攔着他:“長雲,你這是何意?”
燕未尋仰起頭,閉上眼,心中難受的說着違心話:“望公子恕罪,燕某實在高攀不起。”
這個呆~子,簡直要把他肺氣炸了,竟然為了這勞什子身份同他鬧起了別扭,這樣便想要離開他,沒門!
他眼睛一轉,心生一計。
只見趙佑愈攤開紙扇,用力的扇了起來,耍起了潑來:“好啊!你個燕未尋,你睡了我就想翻臉不認人?!就這樣抛下我?你好狠的心啊?!枉我對你一往情深,巴巴的從東京趕來見你,你居然始亂終棄!今天當着衆位鄉親的面,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只見周圍的人齊刷刷将視線彙聚在自己身上,燕未尋急的直跺腳:“你,你,你,颠倒黑白,胡說八道!明明是你,是你将我......”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他就住了口,臉脹的通紅。
趙佑愈更是心中好笑的看着心上人,越是看到他害羞的樣子就越喜歡,所以偶爾欺負欺負他也是必要的。便将臉湊到他跟前,賊笑着問:“哦?怎麽不說下去了?我将你如何了呀?”
燕未尋又羞又怒,恨不得在地上找個洞鑽進去,他磕磕盼盼的罵着趙佑愈:“你,你無賴!”
趙佑愈越發得意起來,笑意便更深了:“是,我無賴!”
“你,下~流!”燕未尋沒見過這麽無恥的人。
“嗯嗯嗯,我下~流!”趙佑愈一臉壞笑的看着他。
心中氣極,便将桌上的筆扔向了他:“混蛋!”
趙佑愈閃身一躲,筆直直的飛了過去,砸到了旁邊看熱鬧的水果攤主身上:“哎呦!燕小哥,你這是往哪兒砸啊?你倒是看清楚了再扔啊!”
燕未尋也顧不得那麽許多了,繼續将桌上的東西扔向趙佑愈,什麽筆架啊筆筒啊,叮鈴哐啷的,挨個兒砸了過去。趙佑愈是習武之人,躲閃這些自然不在話下,一件也沒砸在他身上,他就邪邪的笑着說:“長雲,你就是這樣對待自己官人的?”
燕未尋氣急:“你,你,你......”又将桌上剩下的鎮紙拿在手中,到底是知道鎮紙的重量,沒敢下重手,只往他站的地方輕輕一抛。
哐啷一聲,只見趙佑愈抱着腳,臉也痛苦的扭作了一團:“哎呦!哎呦!你,你這是謀殺親夫啊!”
燕未尋心中一疼,目光中帶着關切,便上前問道:“啊!你怎麽不躲了?砸到哪裏了?讓我看看。”并非真的要砸他,只是心中有氣想要發洩一通,眼見他被砸了腳,便又懊悔自己傷了他。
不想,卻被那無賴抱了個正着。他雙頰緋紅,羞怯的眼神對上趙佑愈火熱的眼神:“你,你诓我......”
“呵,長雲還是心疼我的。這回抱住了,我再不讓你跑了。長雲,別再生官人的氣了,官人會好好補償你的,嗯”耳邊傳來趙佑愈暧昧的話語。
周圍更是亂紛紛的,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燕未尋羞得将頭埋在他的胸中,不讓人瞧見,暗想這人真的太沒羞沒躁了,還是公子呢,根本就是個無賴!
耳邊繼續傳來他的低語:“官家和我爹都來了,他們想見見你,想見見是個什麽樣的人兒将我的魂也勾走了,呵呵。”
“啊!”驚得燕未尋擡起頭來:“官家和你爹都來了?你,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如果被他們看見了可如何是好?”
趙佑愈嘴角上揚,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呆~子!他們早就看見了!長雲,你的話實在太多了,看來要堵上你的嘴才行。”說完,他火熱的唇就貼上了燕未尋的嘴,燕未尋在他懷中扭動着身子,直到慢慢被吻得也反抱住了他,動情的發出了“唔,唔,唔”的低吟。全然不管周圍人的眼光,仿佛這天底下只他兩個一般......
這揚州城果然很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