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Five
綱吉感覺到身後的被子被掀開,直到有人爬進來他才整個神經都忍不住繃緊起來,看着雪白的牆壁不斷在懊惱:我到底在想什麽,明明和他說話都有些時候忍不住心跳加快,還做出如此讓心髒更加受不了的行為呢?
或許是認為綱吉已經睡着了,躺進來的六道骸并沒有開口說什麽話,周圍環境安靜地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即使閉上眼睛拼命催促自己快點睡着,綱吉腦袋裏卻滿是就躺在身後的六道骸。從來沒有考慮過和他同床共枕這件事情,一想到喜歡的人就在身邊心髒又開始不聽使喚地加速運動起來。
他下意識伸手捂住了嘴巴,生怕正在以驚人速度跳動的心髒會從嘴裏跳出來,“撲通!撲通!”但是或許是在同一床被子的情況下,他甚至感覺到對方冰冷的存在。幽靈是沒有溫度的,但不知道為什麽綱吉卻覺得很是溫暖,大概因為是六道骸吧。
從來都沒有好好理過自己的思路,綱吉閉上眼睛想着:從六道骸第一次出現在自己房間的那天起,距離現在已經三年多的時間吧,自己也從十歲慢慢長成了十三歲,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不得不說陪伴自己一直生活下去的最大動力來源是出自身後的這個人。
和六道骸呆久了,他也慢慢了解對方的言行舉止,讨厭的事情很多,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在家裏安靜地看書,偶爾對于不擅長于作業的自己無可奈何地指導,就連每次欺負自己的同學,總會第二天遭遇到不幸,綱吉清楚地明白這應該出自六道骸的手筆,六道骸總是在自己最為困難的時候突然出現,成為他的英雄。
回想無數個相處的晚上,他便不由自主稍微加重了呼吸。怎麽辦才好?喜歡的情感就從胸口不斷湧出,伴随着加速快到死亡的心髒一起,要抑制不住了,但是生怕這種喜歡會破壞兩個人之間還算平靜的關系,綱吉一想到這裏便有些灰心喪氣起來。
就算自己喜歡六道骸,那又怎麽樣呢?
先不論同性相戀這種事情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完全處于和自己另一個世界的六道骸,自己不過是稍微認識的陌生人吧。如果有一天,六道骸不再會出現在這個房間裏,恐怕兩個人之間所有聯系也将斷絕。綱吉并沒有太過妄自菲薄,而是太了解這悲哀的現實。就像即使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也是做着不同的夢吧。
六道骸他身上背負着太多的東西,就算對方不說綱吉也深刻地明白,那些事情是自己無法觸及也無法理解的。就算是一般人也會有看不見的橫溝,更何況是如此完美的六道骸呢?綱吉想要尋找出自己的優點來,卻無奈地發現自己還真的是廢柴呢。不能夠幫助六道骸,也無法成為對方的依靠,更何況連對方真正想要什麽想做什麽,就算知道自己也無法實現。
簡直糟糕透了,這樣子的自己。他将又冒出來的淚水蹭到了被子上,下意識環抱住身體,不能讓六道骸看到自己再次哭泣的臉,他不喜歡眼淚,如果被看到了也會被讨厭吧。綱吉不知道做什麽事情才好,他只能努力往六道骸喜歡的方向靠近着,但是綱吉不能做到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成績不好,運動也無能,這樣子的自己就算是一般人也不會喜歡上吧。
“怎麽可能有人喜歡你呢!真是蠢死了。”同班同學嘲笑的話語突然閃現在耳邊,細小的鈍痛從心口傳來,像是一點一旦破碎的玻璃杯一旦有裂口就開始整個崩潰起來。綱吉一想到這裏,便再次下意識蜷縮了全身,明明被子很暖和但現在的滋味卻比呆在天臺上還要寒冷數倍。
不知道自我折磨了多久,他思考着六道骸應該睡着了吧。綱吉裝作轉移睡姿慢慢轉過身體來,在透過昏暗的月光凝視着對方安靜的睡臉。明明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對方稚嫩的臉龐上卻洋溢着這個年齡段所沒有成熟感,綱吉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睡顏,生怕一眨眼就會消失在自己眼前。六道骸的頭發很軟,和自己截然不同,綱吉回想自己有幾次碰到對方的發梢,回味着那種觸感,心髒那塊又開始隐隐作痛起來。
綱吉最喜歡的是六道骸那雙眼睛,那是他有生以來見過最美的眼睛了,雖然對方并不喜歡甚至一旦有些時候提到便有止不住的厭惡感,但是綱吉還是喜歡。可能有人會覺得異色眼睛看上去太過于恐怖,甚至因為那只血紅眼睛中的數字會有某些不詳的預兆,可綱吉還是喜歡他的眼睛。因為當那雙眼睛看着自己的時候,他會有六道骸永遠只看着自己的錯覺。但錯覺畢竟是錯覺,無非是些癡人妄想罷了,即使知道他還是願意不斷自我欺騙下去,就像是不斷欺騙着自己:六道骸需要着自己,所以他才呆在自己身邊。
他并不讨厭被利用,因為這是唯一可以讓對方呆在自己身邊的理由。只是這場夢雖然維持了幾年但總有一天會到來破滅的那一天。而今天恐怕是個契機吧,六道骸已經不再是只能呆在自己房間的幽靈了,也不再是得依靠自己幫忙才能做什麽的人,他被這間房子解放了,也擁有自己的實體,或許再過一段時間他将永遠消失吧。
沒事的……沒事的……一想到六道骸将抛下自己而去,綱吉只覺得鼻子又開始反酸起來,他還能夠陪對方多久?不,對方願意繼續這個謊言多久呢?從對方的言行舉止中,就算自己再遲鈍也隐約地明白這件事情:六道骸是不可能留在這裏一輩子,他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負,不可能一生都陪自己躲在這個狹小的房間中。
或許今天就是最後的期限?綱吉恐懼地想到這種可能性,作為六道骸溫柔行為的解釋,他死死地看着對面的六道骸,像是将他的睡臉刻在記憶深處,用靈魂将對方永遠記住。
大概是因為凝望太久了,綱吉下意識地伸手想要觸碰對方的臉頰,但就在手指快要碰到的一瞬間,他卻像是觸電般地猛地縮回去。自己在做什麽啊!他哆嗦地想着:幸好沒有碰到,幸好沒有碰到,他很清楚對方的警覺性,很有可能因為自己的觸碰讓六道骸完全醒來,如果對方醒來的話,自己該說什麽話呢?
綱吉很清楚現在自己的狀态,如果一旦被六道骸察覺,估計是絕對找不到很好的說服理由吧。所以這樣子就可以了……他慢慢攥緊手心,感覺到指尖上那根本不可能察覺到的溫度,像是安慰自己将手放置于胸口,用心髒處的溫度觸碰冰冷的指尖,被寒冷刺激地冷顫了一下,但是綱吉卻覺得很是滿足:因為這已經是我和他最近的距離了。
這一次感覺到困意席卷上來,他閉上眼睛慢慢陷入沉睡之中。
而就在他呼吸恢複平靜的那刻,躺在一旁的六道骸猛地睜開眼睛,他一直都沒有睡着,事實上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好好睡過了。因為長時間處于被追殺的狀态,睡眠時将是最為虛弱的狀态,所以他從來都沒有陷入熟睡期。
就算和綱吉躺在一張床上,他還是保持着警覺,事實上他內心之中還有疑慮的部分,為什麽自己在意大利睡着了,靈魂卻會跑到日本來呢?雖然知道綱吉是個很單純很好了解的存在,他也并沒有放松警惕,而當綱吉轉過身想要伸手碰他的時候,他自然是相當清楚,只不過是因為想知道對方到底想做什麽而繼續裝作睡覺。
可惜綱吉只是傻瓜般地看着自己好久,就連伸手那刻他以為會做些什麽,也只是猛地縮了回去。六道骸不由心想:他到底想做什麽?
可對周圍環境相當遲鈍的他,永遠不會發現這件事情。
雖然說綱吉并沒有碰到自己而讓他松了口氣,但心中有種悶悶的感覺,反倒是因為對方沒有碰自己而有些失望。
估計是連日的緊張,連現在的自己也一并緊張吧。
想到這裏六道骸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躺在身邊的綱吉,柔弱而白皙的脖子就在自己旁邊,只要一伸手就可以了斷對方的性命,他下意識伸出手碰到了對方的脖子。因為和自己的溫度截然相反的熱度讓他有些恍惚,這就是綱吉身上的溫度嗎?
雖然有過幾次接觸,但是并沒有像這一刻接觸如此近。或許是因為從來沒有接觸到太多的陽光,綱吉脖子上的肌膚要比臉上的要滑嫩蒼白幾分,他甚至可以看清楚脖子上的血脈,六道骸用指腹來回撫摸着對方的皮膚,後嘆了口氣什麽都沒有做将手縮了回去,或許是看着綱吉的睡臉有些久了,他也覺得眼皮開始打架起來。
最終也一并陷入安靜的睡夢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