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再次收到無名客棧的信，是在冬月初六。
尤枳望着無書之字，字上寫，朱厭、猙出沒南街荒蕪之所。
四人起身立馬去南街。
蘭黛跑過來：“酥酥姐姐！”
兩個小家夥已經比最初救下的時候圓潤了一些，吃得也多了幾分肉，不至于那麽輕薄。
尤枳回頭，看着依依不舍的三人。
于是蹲在蘭黛面前，摸了摸她的頭。
“姐姐很快就回來，你們跟着梅紟姐姐去人界邊界，在那裏聽梅紟姐姐的話，切勿露出原形。”
蘭黛大大的眼睛含着淚點頭。
尤枳看着竹拓：“你是哥哥，照顧好妹妹，照顧好梅紟姐姐。”
竹拓領命的點頭，答應。
兩個孩子都很乖，沒有哭鬧。
尤枳站起身，看着在洞門口幾步外的梅紟，她的不舍總是不敢太過表露。
“好好的，回來給你們帶禮物。”
尤枳望着梅紟，露出輕松的一抹笑容。
梅紟點頭，手裏的秀帕絞了不知幾下了。
這次，尤枳真的走了。
他們走了之後，梅紟立馬帶着兩個小家夥出了邊界，朝鬼域的方向去。
南街是最荒蕪的，那裏曾經經歷過戰亂，推着所有戰死的屍體，也不知具體是誰。
那裏有一個巨大的深坑，屍體拖下去就行。
沒有誰管。
幾千萬年來，不知屍山累累。
尤枳踏在土上，這裏踩得不真實，虛虛的一層，似乎随時都會崩塌。
周圍黑白灰三色，再無其他顏色。
更多的是黑。
迷霧籠罩的黑。
“那人類出的是什麽鬼心思！居然讓我們來這裏！”猙站着發起了牢騷，看着屍體越來越憤怒。
不會是被那人類耍了吧！
朱厭看着他：“不着急，若是他不來，明日便是他的死期！”
不知誰說了句晦氣，于是依舊在那裏等。
尤枳們躲在遠處，在他們看不見的視角，聽得聲音也很小。
徐淙要來？
他安得什麽心思？
但從目前的形勢來看，朱厭和猙對徐淙都沒有什麽好印象，即使合作了，也會各懷心思。
本就是各懷心思。
不過，既然合作成功了，為何會相約在這裏。
何況，徐淙該找京邺才是。
那就證明，他們還沒有成功。
京邺不是喜戰的人，徐淙還沒有找到能撬動京邺起兵的那個螺絲釘。
但京邺手下的将領，至少有兩位是願意的。
所以才答應徐淙來這裏。
既然沒有談成功，那便還是有機會的。
不一會兒，徐淙便來了。
一襲紫錦，背對着他們，看不見他的臉，但憑着身形，尤枳能猜到是他。
“還想合作不成！憑一個小小的人類就敢讓我們等這麽久！”猙看見他來很憤怒，他們在這裏已經等了一個多時辰了。
要不是這人還有利用價值，早就把他殺了！
徐淙笑笑：“兩位将軍何必着急？”
他自然不怕兩個頭腦簡單的，本就是想給他們将一軍。
他來的欲晚，證明他越不着急。
而朱厭和猙，來的越早，等得越久，就證明他們越着急。
可要想清楚，着急的，可是他們。
徐淙搖扇而立，看着這片屍骸。
“二位将軍，對這屍山應該無比熟悉吧。”
這屍山自他們征戰時便有，後來每次戰場上死去的妖，就在這裏。
有形的，死的是肉身，總是有機會輪回的。
但是無形的，便徹底沒了。
他們自然熟悉，曾經一起上戰場的。
已經忘記他們的名字了。
他們活着的歲月很久，久到許多事在他們一生中只是一點，提不起太多記憶，有些就只是過客，說不定名字都沒有印象了。
說對這裏熟悉算不上，但他們也會來這裏。
扔屍體。
最初，他們就是負責扔屍體的。
後來京邺提拔，慢慢的，當上了如今的将軍。
朱厭皺眉：“你要說什麽！”
那段記憶不熟悉，但他讨厭眼前這個人類對他們一臉熟悉的模樣。
惡心。
徐淙仍舊帶着微笑：“朱厭将軍不必動怒，只是帶着你們回憶一下這屍海的由來，你們會感興趣的。”
徐淙走了兩步，在深坑的邊緣停下。
“千萬年前，天降隕石，懲罰妖族，當時妖族損失慘重，後曾一蹶不振。”
“後來妖族遷移，搬離了這裏。”
“妖族重傷，各界趁火打劫，将千千萬萬的妖族殺之殆盡，甚至，許多還未成年的妖。”
“尤其是，人族。”
徐淙轉身看着他們。
很滿意的看見了那股憤怒。
于是又道。
“後來你們便一直生活在結界，可是人族還是不放棄，數以千年的尋找妖界入口。”
“近幾百年來，人族殺了多少出了妖界的妖獸？”
“又圈養囚禁的多少妖獸？”
“我想二位将軍也深以為很吧。”
果然，說到二人的痛點了。
自休戰之後，便沒有理由找人類還那筆血仇。
人類總是名義随和，卻私底下殺了妖族的不知多少小妖，囚禁的數不勝數。
而若在妖界丢了一人，便打着讨伐的名義過來。
簡直欺妖太甚！
妖王常年隐居，不問閑事，那人類便覺得妖界好欺負！
有他們在，必定要結束幾百年的不平！
前仇舊恨，早晚要還！
徐淙知道如何能将心底的記憶挖出來，赤裸裸的展現在你的面前，他不會幫你評論，但能讓你難受。
在一旁，紫衣還看着屍骸。
“如今四宗殺了這麽多妖獸，不僅于此，還有以後。”
“若是你們的子孫還沒出生便沒了父母……”
朱厭和猙，都是無父無母的。
上古大戰，父母雙亡。
猙開口：“你要如何！”
語氣帶着急切，他想要殺掉人類！
徐淙嘆氣：“在下也深受其害，若不是無法，也不會如此對二位将軍。二位将軍也知道如今妖王的态度堅硬，聽不進他人言語。”
說到這裏，徐淙便不說了。
兩人也知道，最大的困難就是說服京邺。
“我回去便上報妖王！”朱厭開口。
徐淙點了點頭：“但願妖王能同意，如今四宗正是薄弱之時，若是錯過了，還得再等百年、千年。”
這一句，便是時局的緊迫性。
“知曉了！”猙不自然的看了一眼徐淙。
這句便是應下了合作。
他不喜歡任何人類，眼前的亦然。
只是目前迫于形勢才應下。
這人類給他的感覺很不好，總帶着無形的搏斥感。
兩邊都知道彼此的目的，猙雖然不喜，但有一個知曉人類形勢的人，總該對妖界是有幫助的。
何況，這個人類拉了鬼界，便有了很多力量。
沖鋒的時候，也不必是妖界。
思及此，面上也沒有了最初的厭惡。
稍微和氣了一些。
朱厭來的目的很強，和此人合作，日後成與不成，都把此人殺了。
心如明鏡，又不說透。
徐淙離開，望着角落看不清了一角微微一笑。
沒有多餘的停留，便走了。
尤枳恍惚間覺得自己與徐淙對上了，但隔着大石塊，他們這裏黑漆漆的，怎麽可能看見。
應該是巧合。
等徐淙離開，朱厭和猙說了兩句，便要離開了。
只見兩人手一揮，出現了一個結界。
見此，四人裏面追上去，在結界消失之前進去了。
旋轉空間，最後落在一個草地上。
靠！
尤枳摔在草地上，周圍只有她自己，空間旋轉，他們沒有控制能力便落在了別處。
好在，是妖界。
尤枳打探了一下周圍，這裏是一片寬闊的草地。
上面有動物踩過的痕跡。
觀察了一番，尋了一個方向便起身去找其他三人。
走到一間草棚後面，猛然聽見後面傳來一聲極為暴躁的聲音。
“是誰踩了我的草園子！”
尤枳躲在草棚後面看過去，一個身形巨大的兔子怒氣沖沖的看着四周，暴躁的喊着。
那身形，足足比大象還大。
尤枳連忙跑了。
來到聚集的地方，這裏有一個集市，妖來妖往的。
為了方便，都化成兩條腿的，樣子，宛如一個人。
但若仔細看，許多地方都沒有隐藏。
甚至頭是原形。
尤枳拿出鬥篷帶上，她在這裏太過突兀。
走了幾步看見一個月白色的身影，一晃而過。
顧辭楊！
跟着消失的身影，尤枳快步追上，終于在一個巷尾追上了那月白色的身影。
“誰！”
顧辭楊感覺到後面有人跟着，或許是被發現了。
尤枳跳出來，把鬥篷揭開：“顧大哥！”
見是酥酥，顧辭楊松了一口氣，溫和的笑了起來。
“帶好，我們去找他們。”顧辭楊聲音溫煦，在這巷尾顯得很柔和，就像在普濟山上。
尤枳點頭：“嗯。”
兩人罩面，朝着沒走過的方向走。
“小心！”
顧辭楊将尤枳拉到身邊，與擦肩而過的狂奔的猛獸擦開。
那猛獸跑的迅速，很多東西都被它撞壞了。
一瞬而過，沒看清是什麽。
尤枳從顧辭楊懷裏出來，剛剛前後只有兩秒，那妖獸速度驚人。
若是顧辭楊反應不及時，她得被撞飛到哪裏啊。
看着面前的東西。
撞破裂碎開的一地。
這些都可不是一般的物品，都是質量極好的。
“啊！”
尤枳感覺到又一陣疾風而來，連忙叫着跑到顧辭楊身邊。
虛掩的，看着像鑽進了顧辭楊的懷裏。
感覺到那陣疾風又消失了，尤枳才推開，看着殘破了一地的東西。
妖界都不管的嗎？
梁銘蕭看着兩人的動作：“來得不湊巧啊。”
說着，看着旁邊的邶桑，帶着點諷刺的笑意，很欠扁。
尤枳看着主動找上來的兩人，雖然那兩只不知道是什麽玩意兒的東西有點影響心情，但他們不用大海撈針的找邶桑和梁銘蕭了。
看着兩人笑笑。
誰知兩人都不理她。
一個比一個臉臭。
媽的，她招惹誰了。
看向顧辭楊，還是男主好，從來都是溫溫和和的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