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紫娴!
居然是紫娴真人!!!
尤枳回去的路上震驚極了,如果不是肴澪說完那句話便遣她離開,估計她的表情都要暴露了。
紫娴真人,在十三年前那場大戰之後,形神俱滅。
複活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劍走偏鋒。
一般方法怎麽可能将其複活。
所以,徐淙必定用了什麽特殊的方式讓肴澪相信。
是重生前什麽記憶,還是……講了他重生的身份。
如果是後者,那這世界的崩壞便會更嚴重。
回到後宮自己的院子,尤枳在屋裏思索了半天,最後無疾而終。
晚間,邶桑給肴澪獻樂。
“你也是錫陂的?”肴澪問得閑散,但眸子森冷。
接連遇見兩個錫陂的,而且都是最近新來的,不免讓人起疑。何況,最近鬼界卻有異事。
邶桑淡定,起身回答。
“屬下确是錫陂人士,大人如此相問,莫非遇見屬下家鄉人?”
回答如常,臉上甚至有幾分遇見老鄉的激動。
Advertisement
很正常的反應。
讓人看不出破綻。
肴澪淡眼:“無事,後宮之人,遇不到。”
說着繼續讓邶桑彈琴。
邶桑面色如常,彈奏起來,心裏卻不那麽平靜。
想也不要想便知道是尤枳,既然提到錫陂,那固然是尤枳主動引起鬼王的注意,想探尋消息。
昨日讓她注意安全,她卻是一點都不聽。
肴澪譴走邶桑後,起身走到那排青銅樂器前面。
手撫上去,輕輕的,不敢太多動作。
這排青銅樂擺放在這裏許久了,除了阿紫,無人能動。
肴澪摸着,就像記憶中那人撫琴。
是剛才的曲調,很有特色。
肴澪不懂琴,不如那些風雅。
他聽的只是她的回憶,她喜歡撫琴,無事便在大殿撫琴奏樂。
很好聽。
**
又是半夜。
梁銘簫顧辭楊以及邶桑都到了,尤枳還沒有來。
三人氣氛靜谧,誰也沒有開口第一句話。
他們就這麽等着。
遠處的烏鴉喑啞了幾聲。
尤枳走在來的路上,周圍一片寂靜,連她已經放得極輕的步子都能約莫聽出一點聲音,不大,但對于她來說很明顯。
哎……
尤枳又嘆了一口氣。
走到那處荒院了,她又施施然的停下。
裏面就做着那三人,一點聲音都沒有傳過來。
這種氣氛她要怎麽告訴那女子就是紫娴嘛!
紫娴是邶桑的姑姑,還是親的,紫娴還是梁銘簫父親死去的原因,是顧家大傷的源頭。
她不知道十多年前具體發生了什麽,但由她開口怎麽都不好。
如今,只能硬着頭皮。
尤枳一鼓作氣,擡起步子走到院中。
三人一直盯着院門的方向,尤枳一出現,他們便第一眼就看見了。
“嗨……”
被他們三個盯着有些不自然,尤枳踩着不自然的步子,走到他們面前,三人都是站着的,比她高了很多,要微微仰頭。
“今日怎晚了這麽久?”
顧辭楊先發制人,大底都知道她私自行動的事情了。
邶桑黑眸沉沉:“日後莫要去了。”
“那肴澪這麽嗜血,你不安穩的待着,才半天就跳到他面前幾次了!”梁銘簫性子是三人最不穩的,倒也是最直接的。
尤枳低頭一臉認錯。
最好的承認錯誤的方式,便是低頭不作為。
三人話也不多,都壓着聲音。
尤枳連連點頭:“我錯了,但今日知道那女子是誰了,算是将功補過了吧。”
态度很好。
沒想到,這回倒是讓他們三人沉默了。
“不必說了,我查出來了。”梁銘簫沉寂,看着尤枳卻沒有看她的眼睛。
邶桑更加沉默,面色難得的僵硬。
顧辭楊則是看向三人,好像就他一人不知道。
尤枳沉默了。
這個情況,誰開口都不好。
梁銘簫望向遠處,遠處的山也看不見,雲也看不見,就只能看見那一彎圓月,斑駁的,仿佛透着寒意。
風很靜。
四人更靜。
良久,梁銘簫開口打破了這副平靜。
“我今日去了後面那空殿,尋到那女子的信物,問靈得了身份。”
他今日去後面的空殿原本是碰碰運氣的,沒想到在書房最深處發現一個暗格,暗格裏是一個香囊。
香囊上有被劃過的痕跡,很不明顯,須得仔細看。
那香囊是用過的。
裏面裝的是女子常用的香料。
最重要的是,香囊上繡着一個單字——“紫”,想來就是肴澪意中人的名字。
尋了道,問了靈。
他愣了一個下午。
紫娴。
當年魔亂的罪魁禍首,梁家潰散源頭。
許多年因為這個名字,他放縱手底下的人欺負邶家,不斷找邶桑尋仇,仿佛打了一架之後就能緩解一點自己心中的通。
可又不能。
他知道不是紫娴的原因。
那個家,本該破散的。
可母親因紫娴氣血而死我,他看着那兩個字就想到母親臨終前的場景。
是他沒有跨過的坎。
如今說出來,其實已沒有年幼時那麽沉重痛恨了。
梁銘簫瑞風眼低垂,包不進月色。
尤枳知道他是難受的,沒有去安慰,有時候,很多東西走出來只能靠自己。
梁銘簫能走出來的。
顧辭楊望着梁銘簫的表情,尤枳的嘆氣,邶桑的狀态,大概有了一個猜測。
只是這猜測未免讓人震驚。
和鬼界,尤其是鬼王有深交的,常道認為有不軌之心,即使無事,也會被人懷疑,甚至此後一身都會被人誤解。
若是最後無事還好,偏偏紫娴出了事。
入魔。
常道會忍不住猜疑,或許最初紫娴的那些正道,都會被人指點。
她知與不知,後輩都難逃口舌。
顧辭楊看向邶桑。
邶桑不在乎世俗,他只是想起那個記憶裏一直溫和的人。
小時候,他很不理解為何別的父母都會牽着自己的孩子出去,而他總是待在家中,看着人來人往,等父母歸家。
外人面前,他不允喊父母。
他不解。
後來,約莫長大了些,父母會更多的陪着自己,于是小時候的邶桑也不覺得難受了,甚至很開心。
他的童年都在邶家,那個寬大華麗的地方,他每一個角落都了解得清清楚楚,每一個方向都知道會有怎樣的風景。
他知道躲貓子應該藏在何處最難被發現。
可後來某日,父親再也沒出現,沒有來找他。
連着幾日,他想去外面找他們,被舅舅攔住,不允出門。
有一日,舅舅也走了,就餘他一人還有邶家幾個弟子,說好好在家,他很快便會回來,到時候他就可以出去了。
能出去他自然是驚喜的。
他很聽話。
直到舅舅回來那日。
漫天的哭喊生,他看見別的弟子手上的盒子,裏面裝着什麽,上面刻着誰的名字。他知道不好,所以尋了一圈,沒有看見母親的名字,他很開心。
那日之後,父母便沒有再出現過。
舅舅帶他練劍修符,日複一日。
他說,今後要叫他父親,叫的多了,父親母親便會回來了。
他叫了,十三個年頭。
後來,他明白了當年的事。
流傳着很多惡化母親的事情,每個人都帶着狠惡的嘴臉。
第一次劍指向的是人,便是一次偶爾聽見那些腌臜的言語,對一個已經消散的人。
後來,他連續幾次,毀了那些人的嘴,和那些腌臜的心。
今日晚間彈奏結束,趁着肴澪在大殿,他去了那個空殿。
空殿無人,物卻不少。
進入書房的那一刻,畫面上的人,他怎麽可能不認識。
他看了許久。
記憶中已經不深刻的東西,這房間裏都有。
少女時的模樣,溫柔的模樣,負劍而立的模樣。
一幅幅的,在他腦海裏組成。
原來,母親年少時是這般模樣。
邶家有她的畫像,只有一副,挂在壁上,是偶然看見的,後來他找着機會便去那裏。
肴澪這次起兵,是為了母親。
他自問心中的道不允,可如今如何斟酌。
他不知。
尤枳看過來,便看見邶桑的臉色不好,唇色極淡,難得的出神。
“既已了然,我們不如先一步将紫娴真人複活?那肴澪起兵的理由便不存在了。”
說是這麽說,但卻是很難。
顧辭楊思索了一下:“單只是一般人便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并且,未有古籍記載。”
意思是,沒辦法。
尤枳看向邶桑:“之前我們不是幫森堯複活了木瑤嗎?可不可以……”
邶桑搖頭。
眸子回了神。
“木瑤瀕死之際,森堯留了一魂三魄,肉身保存極好。”
尤枳又問:“那紫娴真人……”
“她是魔身。”
形神俱毀。
怎的複活?複活不了的。
連鬼王都毫無辦法。
尤枳沒再問,那徐淙告知了肴澪他重生之事,所以肴澪才會信他,相信能讓紫娴真人重新回來。
“明日我便告訴肴澪,那人和他的交易實現不了。”
徐淙只是湊巧的系統意外,她可不相信他能找到複活別人的方法,不然他必定先用在自己最親之人的身上。
然而,他并沒有。
也就意味着,徐淙騙了肴澪。
邶桑攔住:“明日我去。”
尤枳:“你去作甚,我去!”說着很快結束了今日的會談,把梁銘簫和顧辭楊打發走了。
兩人還在發懵,就被尤枳推出去了。
只留下邶桑一人。
看兩人一臉震驚,随後被迫離開,身影徹底消失在長廊之後,尤枳才開口。
“我知道徐淙的秘密,我能确保說服肴澪的,你放心,明日還是我去。”
知道邶桑會不放心。
“不行!”
态度堅決。
“我今日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了嗎?明日只消說兩句話,一定會沒事的,你乖乖的,等我說服了肴澪,防着點那左右護法。”
邶桑冷臉,不答。
“好了好了,有什麽問題我裏面喊你。”
尤枳覺得邶桑這分鐘有點耍小孩子脾氣。
“邶桑……”
尤枳無奈,聲音裏喊着幾分沉重。
良久,邶桑應了。
黑眸盯着她良久,緩緩開口:“一切小心。”
“嗯,沒事的。”尤枳點頭。
風吹過,亂了頭發,亂了那顆心情,漣漪都泛着擔憂,一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