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喝酒
然後, 也不知道宋景明到底怎麽跟江妄軟磨硬泡的,他過一會兒又把他拉了回來,但宋景明也不敢再提要扣大家工資的事兒。
隔天就是清明假期, 他們特意選擇在放假的前一晚去聚餐。
宋景明到快下班的時候才過來,他們一幫人,就只有宋景明開車了,他過來便說自己的車只載女孩兒,讓孟平和徐楠他們自個兒打車去。
孟平罵罵咧咧去攔車, 還不忘遠遠朝宋景明喊:“老板, 記得報銷!”
林小木大概是覺得自己跟宋景明到底不算熟, 所以在思索片刻後,還是拉着肖夢上了後座。
盛意從善如流地坐到副駕駛座上, 扣安全帶的時候,聽到林小木在後邊問:“所以,咱們組長來不來?”
盛意沒答話, 宋景明先出了聲:“他來不來都不重要。”
林小木沉默片刻, 許是礙于他是老板, 所以在思考自己的措辭, 想了一會兒, 她說:“他是組長呢,怎麽會不重要?”
宋景明哼笑一聲:“那是因為你們沒跟他一起吃過飯。”他說,“江妄這個人, 他可能不是人。”
林小木:?
宋景明:“反正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他也不吃東西, 我幾乎沒怎麽見他吃過東西,他可能喝露水長大的吧。”
“不吃東西就算了,他也不怎麽愛說話, 一副別人欠他錢的樣子,他能安全長這麽大,我尋思着大概全仰仗他有一張還能看的臉。”
林小木說:“組長很好看啊。”
宋景明從後視鏡裏看一眼林小木,臉上笑笑的,旋即又轉頭看向盛意。盛意心裏陡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眨了眨眼,就聽宋景明悠悠地道:“好看也沒有用,人家已經有心儀的對象了,不然你問問盛意呢。”
他滿臉都是揶揄,就差把“江妄和盛意有一腿”這幾個大字直接寫在臉上了,林小木愣了一下,臉上表情一時間變幻莫測,她看向盛意,試探問道:“盛意姐不是說,跟組長不……”
盛意連忙接道:“對,不熟!”她說,“宋總可能有什麽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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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這話時,眼睛直直盯着宋景明,宋景明還以為她是想在同事面前隐藏,輕咳了聲,瞥開眼,表示他會幫他們保密。
林小木沒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又問:“真的嗎?”
盛意說:“真的不熟。”
林小木靠回去,若有所思地打量盛意兩眼。
盛意其實不怎麽愛打扮,比起林小木和肖夢臉上過于滿的妝容,她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素淡。
但她底子好,皮膚這麽多年還是一如既往的白皙而細膩,鼻尖挺翹,眼睛大而有神,嘴角天生有一抹向上彎的弧度,即便是面無表情,也像是在笑着。
林小木說:“不過,盛意姐這麽好看,喜歡你的人應該很多吧。”
到底比她們多長了兩年年齡,林小木一開口,盛意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她輕輕嘆了口氣,無端被當成假想敵,其實有些無奈,她半閉上眼,語氣不由得淡了些:“你也很好看。”
一直在旁邊靜靜聽她們聊天的肖夢明顯心思要更細膩一些,察覺到盛意語聲裏的冷淡,扯了扯林小木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說話了。
偏林小木沒有意識到她的良苦用心,還咋咋呼呼地問:“你扯我幹嘛呀?”
圍觀了全程的宋景明低笑着搖了搖頭,等紅綠燈的空當,盛意收到宋景明發來的微信。
[宋]:你這都是哪兒找來的人啊?
盛意盯着手機屏幕,一時間有些無言,想了想,給他回了一個句號。
并不是聖母,只是林小木現在的言行,尚在她的忍耐範圍內,當初她把她招來,看中的就是她文字裏的那股子靈氣。
既然想要享受別人的優點,那麽勢必就要承受随之而來的缺點,畢竟,人無完人,她自己都一身毛病呢,又有什麽理由去要求別人處處妥貼。
況且,大家之後還要共事,只要不觸及到她的底線,也不必鬧得太難堪。
路上堵車堵得厲害,走了将近一個小時,他們才到達春香樓。
包廂是宋景明老早預訂好的,孟平等人已經坐在裏面了。
進去後,盛意看了一眼,并沒有看到江妄的身影。
孟平也在嘀咕:“老大也太不夠意思了吧,這樣的聚餐他都不來?”
宋景明說:“你還沒有習慣嗎?”
孟平:“……”
這個店從外面看就極具古韻,裏面更是複古典雅,他們預訂的這個包廂,是全店最好的一個位置,三面臨湖,風景好得不像話。
盛意随便找了個靠門的位置坐下,肖夢本來是想坐她旁邊的,但林小木以不想坐門邊為由拒絕了,拉着她走到了裏面。
等菜的過程裏,溫景突然給盛意打了個電話,她看了一眼吵嚷得過分的包廂,拿着手機走到了旁邊一處觀景臺。
大約因為這個點大家都在裏面吃東西,所以觀景臺上沒什麽人,盛意走到欄杆邊站定,望着外面的五光十色的湖面,接通電話。
溫景大抵等久了,問:“幹什麽呢?”
盛意說:“公司聚餐。”
溫景就笑:“聯誼啊?”
“不是。”盛意說,“就是普通的聚餐。”
溫景說:“我還以為我們小盛意要開始找男朋友了。”
他以前就喜歡叫盛意“小盛意”,那會兒兩個人年紀都還很小,盛意覺得不服氣,明明兩個人差不多大,哪裏就小了?
所以,每次溫景這麽叫她的時候,她就揚着下颌反駁。
景德巷裏其他大人見了,就故意逗她,學着溫景的語氣,也叫她小盛意。
盛意許久沒聽到這個稱呼,“诶”了一聲,溫景又問:“你小姨不着急啊,這麽大還不談男朋友?”
盛意說:“你不也還單着?”
溫景說:“我不一樣。”
盛意說:“怎麽不一樣了?”
溫景說:“我有喜歡的人啊,你有嗎?”
他說這話時,語氣短促地頓了一下,盛意微微愣了愣。
溫柔春風掠過湖面,撩開了她額前的劉海兒,盛意抿了抿唇,說:“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跟你講,你如果聽了,可不許罵我啊。”
溫景問:“什麽?”
盛意說:“其實,我喜歡……”一個人很多年。
話說到一半,盛意突然瞥見角落裏燈光照不到的那個地方,一點火光正忽明忽暗地閃耀着。
那一處是視線的死角,她剛剛過來時,沒留意到這裏還有人,也不知那人坐在那裏多久了。
盛意這邊語聲頓住,溫景問:“你喜歡……?”
盛意眯着眼去看那邊的人影,對方顯然也察覺到自己被看到了,他在停頓片刻之後,便從藤椅裏站了起來,然後一點一點走進燈光裏。
男人姿态懶散,手裏夾着一支剛剛被撚滅的、抽到一半的煙,臉上表情依舊是倦怠而不耐煩的,在與盛意視線相接時,眼裏短促地暈開一點笑意來。
盛意呼吸一滞。
溫景在電話那頭喚道:“小盛意?”
盛意倉促地收回目光,軟下了嗓子跟溫景說:“我這邊臨時有點事,回頭再跟你說。”
溫景問:“怎麽了?”
盛意聲音壓低了些:“有人,不太方便……”
溫景頓了頓,說:“行。”
盛意又停了兩秒,才挂斷電話。
江妄看着她的動作,拿指尖蹭了一下鼻頭,連聲音也是懶懶的,他講話時,第一個詞總不自覺地會拖長一點,配上他的好聽的嗓音,蕩在夜色裏,顯得有點兒性感。
“不是故意聽你電話。”他說。剛剛他想走來着,可還沒動身,就聽盛意在那兒講起電話來。
電話的內容好像還比較私人,他那時再起身,怕她會覺得尴尬。
于是他就想着不如多坐一會兒,等她離開了,他再出去,結果沒想到那點沒能及時散掉的火星子竟然會壞事。
盛意捏了下自己的耳垂,輕“嗯”了聲,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們兩個自從重逢以來,還沒有這樣單獨在一起待過,之前總是跟別人一起的,加上兩人都不是多話的性子,所以算起來,見面以來,他們其實還沒有正經講過話。
初春的夜晚還是有些寒涼,盛意覺得自己的手被風吹得冰冰的,她把手機收起來,揣到自己的口袋裏,待适應了這一片的光線,才發現這片區域其實也并不算特別暗。
還是能看清一點東西的輪廓的,那邊是一張桌子,兩個椅子,想來是給人觀夜景用的。桌子上放了個易拉罐。
空氣裏有淡淡酒意在暈染,盛意問:“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喝酒?”
江妄随意踢開腳下一顆石子兒,像是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嗯”。“吹吹風。”他說。
盛意沒話找話地說:“還挺冷的。”
她拘謹得太明顯,與方才同電話那頭的人講話時的态度差別太明顯,剛剛是完全放松的、自若的,但現在,江妄懷疑倘若給她一雙翅膀,她能立馬飛得遠遠的。
至于去哪裏,都不重要,只要能遠離他就行了。
明明他記得,自己以前挺照顧她的,也不知道哪裏得罪了她。
想到這裏,他莫名就有點不舒服,同時,心裏那點兒惡劣因子不知怎麽也跟着冒出了頭,他的手指在身側輕彈了下,嘴角勾起一點淺淡弧度。
“盛意。”他忽然叫了聲她的名字。
盛意本來在思考着如何跟他說自己先回包廂了,冷不丁聽他叫她,有些茫然地擡起頭來。
江妄說:“你是不是……”
盛意問:“什麽?”
江妄笑了下:“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