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先前祭煉數味藥只需要個把時辰,但是此回不一樣。鈞陽地氣已經是最後一味藥,将之煉化後還要讓藥力徹底化入元嬰之中。以她的身軀為爐火,此是最為關鍵的一步,同樣也要消耗無數的靈機。
鬼燎城之中靈機躁亂,根本不适合玄門修士修煉,除了散修,其他大宗弟子根本不會過來,随便在九州尋一個小靈穴,都比此效果好。
衛含真取了丹玉之後沒有猶豫,在住的地方布下一重又一重的法陣之後,才安心祭煉最後一藥。随着鈞陽地氣的煉化,五道光芒纏繞着元嬰轉動,而那護佑着元嬰的道器也若隐若現。衛含真見狀不敢大意,只能引着藥力融合成一股,再慢慢地化入元嬰的殘破裂隙之中。在這過程中,可不能夠觸動那護道法器。
随着藥力的運轉和滋補,那尊如同嬰兒般的元嬰逐漸變成了如玉的瑩白色,半個月後,在靈脈間流轉的靈力忽然間一跳,直沖囟門,與此同時,元嬰之上傳來一股如釋重負的感覺,衛含真才倏然睜開了神光湛然的雙眼。她伸手往前一握,便有一道流光落下。一件金色的形狀如蟬的法器頓時落在了她的掌中。此即是一直護佑着她元嬰的護道之器——福壽蟬金鎖。
衛含真神情複雜地盯着這法器,在這一刻,原先沒有推算出的事情,也變得明晰了起來。說來這法器還是她的母親耗費心血打造的真寶。她乃天生道體,為天道所愛,又為其所恨,根本不可能長成,為消此生死大劫,她被送往了異界,而在此世也留下了副體,如修士一般進行修煉。可到底不是完好之軀,到了元嬰已經是極限,故而也有了走火入魔那一場戲,而此刻便是由這件真器護住了她。
她的母親窺測天機,替她鋪開了一條路。
掩飾住眸中的情緒,衛含真出聲道:“多謝蟬金真人。”話音落下,那福壽蟬金鎖中便漫出了一道金光,落地化作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童,其便是真寶的寶靈。小女童有模有樣地朝着衛含真打了個稽首,便又回到了福壽蟬金鎖中。在真寶中,她被打造出來并沒有很長的時間,之後便用于護佑衛含真的元嬰,已經消耗了不少的力量。此次任務了解出來看衛含真一眼,便回到了真寶中蘊養。
母親鋪路,可剩下的道還是需要自己要走的。衛含真眸光閃了閃,将真器收了起來,望了眼周邊黯淡無光的玉屑,她輕嘆了一口氣,便起身往外走。
半個月的時間,足夠發生很多的事情。鬼漸城的确不曾放棄對鬼燎城的進攻,一次比一次兇煞,像之前那般的魔神像又出現了好幾尊,而且實力越來越強,都是劫紅衣出面打碎的。只不過,在兩天前,為了應對那修為已到化元的魔像時,劫紅衣舊傷爆發,此刻她的狀态顯然不太好。
因衛含真閉關,素微和甘如英上城殺敵的次數并不多,可就算如此,也跟離争一行人混熟了。同時,也得到了一個消息。煉骨月那邊的幫手裏面有魔宗的弟子,正是那魔宗的修士,其專門修元神,有專門的克制鬼修的法子。對元嬰修士影響不大,但是那些金丹鬼修,卻紛紛着了道。
“素微師姐,怎麽辦啊?”甘如英有些着急,恨不得殺出城去,可她現在的修為太弱了,根本沒有任何的幫助。
素微垂眸望了甘如英一眼,平靜道:“耐心等師尊出關。”這段時間,她發現蟄伏罪種的變化,每當她行殺戮之事時,那罪種便會增長一分,而她對劍意的領悟也會多一分,如此維持着一個平衡,可一旦自己殺孽超越了對劍意的領悟,這份平衡勢必被打破。何為罪種?有罪如何?無辜又如何?殺孽就是一種罪。
“只能——”甘如英心中的慨嘆尚未出口,便見素微豁然起來,她順着素微的視線望去,便見到了如谪仙般風采照人的衛含真。顯然比之先前所見,更加深不可測。
甘如英還在愣神,素微就往前一步,朝着衛含真一拜,欣喜道:“弟子見過師尊!恭喜師尊功行又精進一分!”
是了,衛含真這次勉強算是因禍得福,在那枷鎖去除之後,修為便漲到了元嬰三重境,其實若是她願意,還是可以沖擊化元的。只是時間、地點都不合适,對待自己的修道之途,衛含真還是足夠謹慎的。她朝着素微淡淡一笑,點了點頭算作應答,片刻後又道:“近來城中狀況如何?”
素微道:“鬼漸城中的攻伐不斷,女帝又受傷了。”頓了頓,素微擡眸望着衛含真道,“魔神像出現了幾次,但是似乎已經用盡了。不過鬼燎城那邊找到了魔宗的修士當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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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他們排斥異類麽?”衛含真挑眉道,半晌後她又一笑,“果然是看利字。”鬼修、魔神像、魔宗……先前太古魔門也見到了魔宗弟子,看情況似是對真魔之事不甚清楚,那麽現在站在煉骨月那邊的修士呢?
衛含真正盤算着這些事情,輪回殿那邊的鬼修匆匆忙忙跑了了她們這處請素微來了。
對上衛含真的視線,素微道:“因魔宗的手段,對鬼修多有克制,離争道友那邊便請弟子幫忙。”
衛含真點了點頭,笑道:“這回我與你們一道過去。”
鬼燎城最大的倚仗就是化元境的劫紅衣,可眼下她受傷了自顧不暇,煉骨月的人馬自然迫不及待地再度攻城來了。
衛含真一行人到了城頭,一眼便瞧見了與那些鬼修激戰的離争。鋪天蓋地的蟲子煽動着翅膀,往鬼燎城中飛來,數道飛刃打在它們身上,消磨的只是一小群,很快便有新的力量填補。鬼燎城這邊有個元嬰鬼修結成了一個大盾專門用來防備這些小蟲,可饒是如此,還有不少沖到了最先前,吞噬着金丹修士。
“就是這些蟲子,以鬼修身上的幽氣和元神力為食。”素微沉聲道。她周身靈力運轉,浩浩蕩蕩的水潮将那些蟲子卷起,但只要那驅使蟲子的修士在,就只能夠如此僵持。
“吞元百陰蟲。”衛含真眸光一沉,她的視線倏然望着東北角的方向望去,那邊懸浮着一團魔障,露出了一個模糊的道人身影。那道人顯然也想知道是誰一直壞他的事情,就往素微這個方向看來,正好和衛含真的視線撞個正着。
魔障中的修士最先收回了視線,旋即打出了數道血色的符箓。一股陰邪的氣息迎面而來,衛含真眸中露出了一抹厭惡之色,手指一點,便有數道劍光朝着那符箓斬去。她如今已經恢複修為,劍意比之往日更加強盛。劍光将那符箓抹去之後,立馬又照着魔障中的魔宗修士殺去。那修士顯然沒将此劍放在眼中,只是随意地扔出了一面小盾,便專門驅使吞元百陰蟲,哪裏想到那劍光斬斷了靈盾,絲毫不減銳利,周邊的靈機不停被剝奪,連周身的靈機都凝滞了片刻。
老道人呼吸頓時急促起來,那張老臉上不見從容之色。只是他也沒有亂了陣腳,冷笑了一聲,掐訣一晃身形,他原先所立之處竟然變成了一群蟲子。不過這麽一來,他的身形也從魔障之後顯露了出來,衛含真身形一縱,立馬掠向了那魔宗道人。
“我道是誰,原來是辰極真人。”衛含真盯着那老道人,冷冷地笑了一聲。魔宗之中有三位長老,這辰極真人正是吞陽長老的座下弟子,至于他的徒弟,則是先前跟衛含真有過節的賀方。
被人喊出了名字,辰極真人臉色一變,他對着衛含真陰沉一笑:“原來是長觀衛真人。”頓了頓,他眯着眼道,“老朽要道上一聲恭喜了。”這位長觀宗天資出衆的弟子走火入魔,境界跌入金丹,沒想到,這麽快就恢複過來,修為比之往日更上一層樓了。如果是其他玄門修士,辰極真人還有把握戰上一戰,但是這位可是長觀宗極為重要的人物,她的父親可是飛升真人,誰知道手中有沒有好東西。冷冷一笑後,辰極真人轉身便走。
衛含真顯然看出了他的意圖,但是她哪裏能夠讓辰極真人離開呢?劍光如流星,倏忽躍到了辰極真人的跟前,衛含真慢悠悠道:“萬載之前,我玄魔二家聯手鎮壓真魔,可現在辰極真人卻與真魔勾結在一塊,請恕衛某不能放道友離開了。”
辰極真人臉色微變,眼睛一眯,綻出了一抹危險的光芒,他看着衛含真,陰測測道:“哦?看來衛真人的意思,是非要戰上一場咯?”
“請賜教。”衛含真笑了笑,劍光一蕩,已經擺出了一副讨教一二的架勢。
辰極真人知道自己是休想走了,他也不猶豫,伸手往一只寶葫上一抹,頓時無數的血色的蟲子飛出。此正是先前的吞元百陰蟲,辰極真人煉的是馭蟲之術,專克神魂。衛含真一挑眉,劍光鋪陳,而身後有一片數丈高的水潮翻滾,朝着那群蟲子傾壓去。雷光竄動,連辰極真人自己都讨不到好處,更何況是那群小蟲子?然而辰極真人只是漠然地立在原處看着,無數只蟲子聚合在一起,化作了一個碩大的、蠕動的巨蟲,它張着巨大的口器,不管不顧地朝着衛含真沖來。只是劍光一殺,靈機散盡,巨蟲之上不停地有蟲子死去跌落。原本聚合在一塊的巨蟲,很快便零散成一團,向着四面八方飛去。
衛含真一挑眉,看也不看辰極真人一眼,而是耐心地将周圍的蟲子全部殺去。直到水潮一卷,一道黑色的人影驟然沖出,而原先的辰極真人卻崩散成蟲影。
“衛真人還真是謹慎。”辰極真人皮笑肉不笑道,他根本就沒有死戰的心思,一開始就抱着逃跑的念頭。
衛含真挑眉道:“先前見真人露出這麽一手,自然要有所防備才是。”
辰極真人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死死地盯着衛含真,倏然間取出了一道法符打出,尖利的嘯聲如鬼嚎,只是片刻便被風吹散。
這是搬救兵了?果然,數息之後,煉骨月便出現在了前方,她笑吟吟地望着衛含真道:“道友不是鬼國的修士,不如就此離去如何?”
“我若是不呢?”衛含真嫌惡地望了她一眼,淡淡地開口道。
煉骨月面色一沉,眼中掠過了一抹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