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此刻的衛含真并沒有多大的殺機,她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晏恨情,不再言語。
晏恨情先是一僵,繼而面上又綻放出了一抹妖媚的笑容,她往前邁了一步,似是要湊近衛含真。然而,倏忽一道冷光飛掠而出,前方懸着一枚劍意森森的劍丸,威脅之意,無需多說。晏恨情腳步頓住,她捋了捋發絲,轉向了素微軟聲笑道:“這位道友,奴家并無惡意,何必打打殺殺?”
“素微道友,此人與我佛門有舊,放她一馬吧。”沐靈心此刻也緩過來了,強行駕馭真寶,直接抽幹了她體內的靈機。要不是根基足夠紮實,可能被這一下壞了道基。果然師尊說得不錯,境界不錯,就算身懷真寶也無濟于事。單打獨鬥或許可斬了敵人,要是有幫手就完蛋了,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魔宗子弟和佛門?”雲池月挑了挑眉,視線在晏恨情和沐靈心的身上盤桓,實在是難以想象兩者會有什麽關系。
沐靈心也不怕被人知道,笑着應道:“也不是她,是她的師尊樂昌真人,為我須彌聖境地佛尊師叔的俗家妹妹。雖然說修士遠離凡塵,可到底還有血脈牽連,在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能放就放。”
“原來如此。”雲池月恍然大悟。難怪這晏恨情會直接踏入玄門弟子所在,原來是有沐靈心這個倚仗啊。
衛含真輕笑了一聲道:“既然沐道友這麽說了,自然要給一個面子。”她往前打出了一道靈光,陣圖繼續縮小,最後化為一條墨魚回到了她的手中。而素微也在此刻将劍意一撤,只不過仍舊與晏恨情保持了一段距離。若她有什麽不妥當的行為,立即發難。
被做賊一樣盯着的晏恨情心中有些不痛快,可又不能真的與這群玄門修士打起來,這其中有個長觀宗弟子,還是與自己一樣同為三重境的,再加上有個劍修掠陣,結果根本就沒有懸念。眼珠子轉了轉,她抿唇一笑,又道:“那真魔從何處而來的?道友是不是可以說一說了?這可是九州的大事,非玄門一家之事啊。”
“晏道友來這裏不就是為了尋找魔宗傳承的麽?此處有太古魔門遺跡,道友會不知道?”衛含真笑吟吟地望着晏恨情,然而眼瞳中卻不見絲毫的笑意。
晏恨情聞言笑容一斂,她的确是為了尋找機遇來的,但不知道此處會有真魔的存在。再說了,遺跡在小微山,她根本沒找到入口,要不然怎麽會跟她們混在一起?暗自腹诽了幾句後,晏恨情軟聲道:“奴家确實不知。”
“巧了。”衛含真展顏一笑,應道,“我們也不知。”雖然知道了謝紅蕖和雲息的那段過往,可頂多了解她們之間的恩怨情仇罷了。為何謝紅蕖的元神會掙脫封鎮?為何真魔之念會徹底醒來?為何她的身體被釋放出來?這一個個疑問都找不到答案。
“我們還去尋找遺跡麽?”雲池月在此時開口道。謝紅蕖的事情說解決,卻又不算是解決。所謂的真魔會牽扯出什麽東西,她也不甚清楚,但是冥冥之中,總有一股不詳的預感。按理說她是要快些離開這不祥之地的,可是衛含真她們尚在,她做不出徑直離去的行為。
衛含真眸光微閃,她淡聲道:“去,還是要去的。”
素微轉向了衛含真,眼中略有幾分擔憂。太微山就近在眼前,師尊是為了采攝外藥而來的,不如先采了那太微攝心雷?“師尊,不如弟子前去?”
衛含真聞言搖了搖頭道:“太危險了。”書中說是玄魔之争,她一開始認定了是與魔宗,可現在“真魔”的概念出現,她的心思又浮動了起來。謝紅蕖留下的“道骨天成”四個字還在她的腦海中回蕩,她用那道書推算未來,結果一片溟漠與混沌,怕天機反噬,她也不敢再繼續深入下去。自己的過去,會跟那些真魔有關嗎?等到游歷結束,得回去問問師兄,真魔到底是什麽,為何過去都未曾聽說過了。
此時的小微山中,無數桃花在剎那間枯萎,化作粉塵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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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于期間的修士面色微微一變,紛紛持劍警惕四周。良久之後,一個黑衣白發的女修開口道:“周道友,這桃林中的石碑都被打碎了,你們說的遺跡入口,也沒有出現啊。”
被稱為“周道友”的青年修士溫和地望了女修一眼,應道:“水道友不要憂心,不多時之後,便會出現。”這修士乃玉霄宗四明峰峰主的親傳弟子周一宵,邁入金丹三重境不久。先前的登瀛秘境是他師兄魏星應帶隊的,可惜不幸在其中隕落。這回上古遺跡的事情,則是落到了四明峰峰主二弟子周一宵身上。
至于那位“水道友”,則是其他宗派的弟子,名曰水盈。說起來她在的宗門正清劍宗也是傳奇,原先在九州也算得上是一流的大宗派,然而三千年前,此派的弟子內鬥,長老以及門中英才死傷無數,致使正清分裂成了正清、玉清以及化清三脈。這三脈在三千年間都沒有出過洞天修士,再加上為統一正清,延續道統,更是不停地打鬥。到了現在,正清劍宗的名字已然成為過去式。三百年前,正清掌門找到了一個天賦極為出衆的女童,奈何另外兩脈也想搶人,經過一番争鬥,這女童竟然成為三脈共同的傳人,未來要在她的手中恢複正清道統。這女童自然便是出現在小微山上的水盈了。
“周道友,總要給個時間限制吧?”水盈眨了眨眼,再度詢問道。
周一宵擰着眉,也有些不耐了,他望了水盈一眼,沉聲道:“水道友何必心急?”
“我不急啊,我就是問問。”水盈茫然地對上周一宵的視線,一副悠閑自在的模樣,将周一宵氣得不輕。說了不急的是她,不停詢問的還是她,要不是需要借助劍修的利劍斬落禁制,他怎麽都不會跟水盈走到一塊兒去。
一炷香之後,桃林裏發出轟隆一聲炸響,原本在小微山四圍尋找入口的修士被這巨響驚動,紛紛往桃花林中飛掠去。衛含真幾人也不例外。
周一宵所練的乃是周元祭星法,這是玉霄宗的上法之一,一旦勢成威力宏大,如隕星下落。但此神通需要蓄勢,而且用起來未必有劍修的劍意犀利。見那一道石門憑空出現,周一宵面上一喜,頓時朝着水盈喝道:“水道友,祭起化清一脈的「化禁劍」!”此劍含一個“化”字,便是将那綿綿的劍勢鋪入禁制之中,以劍光将之化解,是當初正清劍宗的神通劍術之一,也唯有這一宗門的人會使。周一宵原本打算請個化清一脈的弟子,哪裏想到這宗門已經淪落到只剩下一個……難以溝通的水盈。
好在水盈沒在這個時候詢問“為什麽”,劍光往前一鋪,只見其粼粼如波光,藏入了禁制寶光中,片刻後,又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響,那道石門轟然大開。一股古樸的氣息并着陰森寒氣而來,仿佛誤入了幽冥之地,衆人心中頓時一寒。
“石門。”
“桃花林。”
衛含真她們趕到此處的時候,修士們已經争先恐後地進入了遺跡中,只有那一扇厚重的石門還在向外散發着陰氣。晏恨情見到了石門後,閃身進入,衛含真她們也沒有管,到底是玄魔有別,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這桃林都謝了,像是封禁謝紅蕖的地方?”雲池月緩聲開口道,她轉了一圈,找到了一塊玄色的石塊殘片,上面勾勒着一道道殘破的金光,俨然是封鎮之用的法符。“你們看!”
素微眼皮子一跳,倏忽道:“這上面殘餘的靈力,是玉霄的周元祭星法。”
又是玉霄!衛含真眸光幽寒,心中浮現了一道殺念。
“興許是誤打誤撞壞了?”雲池月小聲道。玉霄是玄門大宗,不至于做出與魔合流的事情吧?
衛含真不置可否,開口道:“想來都進了遺跡中。”
“那遺跡中會有真魔麽?”雲池月詢問道。
衛含真搖了搖頭,她也不知。所謂的“穿書”根本沒帶來多少先機,好像只做了一件防備小徒弟玉言的事情?衛含真想了一會兒,将這些事情抛到了腦後去。至于有沒有真魔,進去一瞧就能知曉了。不過在這之前,還是需要發到飛書,說清謝紅蕖與真魔的事情。到長觀宗恐怕得有段時間,自然還是直接聯系玉音門諸長老來得快。
濁氣陰沉,魔雲聚攏,沉沉地壓在了小微山上。要說之前還不明白遺跡為何,眼下幾乎可以篤定是魔宮現世。這對魔修而言是大機緣,但是玄門修士同樣不讓,畢竟魔功落在魔修的手中,便是無形中對玄門的一種削弱。
此處道統早斷,且無聞于人世千載乃至于萬載,然而宮殿樓宇林立,仍舊是完好無損,像是一條玉帶,纏繞了整座小微山。衛含真四人入得遺跡中,飛近了一座牌樓,匾額尚在,“太古魔門”四個字散發着一股冷峻森寒之氣。
雲池月“咦”了一聲道:“這太古魔門是什麽宗派?怎麽從沒聽說過?”
沐靈心笑道:“畢竟萬載無名,隐沒于人世也是正常的。興許魔宗的修士會知道。”
雲池月眉頭一蹙,略有些苦惱道:“看來不該放那晏道友走啊。”她思索了一會兒,轉向衛含真道,“衛道友,你知道麽?”年歲較長、長觀宗一峰之主,又是飛升仙人的女兒,應該知道些秘聞吧?
衛含真沒有說話,心中暗自推演太古魔門的過去,只是顯示的仍舊是天機被遮蔽,俨然不是她這個境界能夠觸及的。面上的血色刷的退盡,她腦袋一陣暈眩,良久之後才回神,望着雲池月道:“雲道友,你方才說什麽?”
雲池月眨眼道:“這太古魔門到底是什麽勢力?是被封鎮在此處的嗎?就像謝紅蕖一樣?”
素微垂眸望了雲池月一眼,應道:“此處殿宇都未銷毀,可能藏有道典,或許從那道典中可以知道此宗的過去與未來。”
太古魔門之中,有些小殿宇可随意進出,可裏面除了猙獰的六尊魔王像什麽都沒有。而幾個大殿宇卻是藏有禁制,外間之人無法随意進出。
“不會是鎮壓着大魔頭吧?”雲池月在沐靈心的背後亦步亦趨,小心翼翼地詢問。越是深入,感知到的魔氣更為濃郁。這對玄門修士而言,顯然是個折磨。
“應該不是。”衛含真搖了搖頭,緩聲道,“如果是封禁之地,會有禁魔碑,就像先前被玉霄弟子打碎的那塊,這個遺跡更像是單純封鎮這座魔宮的。”至于魔宮原先的主人……極有可能被大能消滅了。
“前方有人。”素微清冷的聲音倏然響起。衛含真順着她的目光望去,數道遁光落在了前方的那座大殿前,似乎打算破禁入大殿。這群人裏,有部分修士雖然認不出名姓,但是從衣飾上則可看出來處。
“長觀宗的弟子!”身後的嘀咕聲響起,周一宵眸色一寒。登瀛秘境中,魏師兄的死肯定跟長觀宗脫不了幹系!可師尊那邊卻不打算報仇,上長觀宗讨公道。周一宵心中的怒意翻滾,只是他還記得自己的要事,冷哼了一聲,轉向了水盈道:“水道友,這禁制如何?能打破嗎?”
水盈雙眸注視着禁制,良久之後,應道:“能啊。”
周一宵面上掠過了一抹喜色,他屏息等待了一陣子,還不見水盈出手,忍不住開口問道:“水道友為何還不出手?”
水盈卻是奇怪地望了周一宵一眼,問道:“我為什麽要出手?”
他們的對話聲不小,落在了不少修士的耳中,有的人憋着笑,卻也有人不客氣地笑出聲。周一宵面色一青,心中罵了水盈千百遍,他扯出了一抹笑,又道:“水道友,我們不是說好的嗎?我帶你找到遺跡入口,你幫我破開禁制。”
水盈點了點頭道:“是啊,我幫你破開入口的禁制了。”
周一宵:“……”
被戲耍的尴尬和怒意交織,化作了一片赤紅色印在了周一宵的面龐,他陰沉地望了水盈一眼,最後自己盤腿坐下,開始推演此處的禁制。只是這推演之道并非他所長,就算得到結果,耗費的時間也是數倍。
玉霄宗的弟子執意要入得那殿中,讓衛含真覺得有幾分古怪。她對玉霄的警惕和厭惡已經達到了一個頂點,眼下便想着破壞此事。她朝着素微招了招手,等到素微到了跟前,才湊到她的耳邊低聲道:“替我護法。”
溫熱的吐息騷動着耳廓,素微打了個激靈,她的面頰微紅,往後跌退了一步,傳聲道:“師尊為何不傳音?”
衛含真掩着唇輕咳了一聲,她的眸光閃爍着,剛才想着玉霄的事情,一時間忘記了這一茬。将那點兒情緒壓了下去,衛含真面容端肅,沉聲回複道:“不傳音又如何?”
素微垂眸,抿了抿唇。在衛含真視線別開口,她快速地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耳垂,又閃電般地縮回了手,像是怕被人發現這個動作。
“衛道友——”
雲池月才開口,狗頭帽又被沐靈心拍了拍,她的話語戛然而止,擡眸怒瞪着沐靈心,眸中盡是不滿。
“衛道友在推演。”沐靈心開口道,她伸手将兜帽中瀉出的一縷發絲藏到了耳後,朝着素微望了一眼,播着念珠笑道,“衛道友方才大概是想演示一下何為親密吧。”
素微:“……”
作者有話說:
衛含真:你在教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