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銀壺就像個調皮的孩童在衆人之間躍動穿梭。
碧陽寶葫籽爆炸的轟動逐漸散去,衆人很快就從血肉橫飛的場景中回神。主動去尋找蓬壺氣是一回事,在見到後倏然出手又是另一回事。潘少青怒吼一聲,一邁步就想跨過游裴,奪取銀壺。游裴冷笑了一聲,他傷勢雖未複原,但是因為土行功法之故,氣息極為綿長,阻攔潘少青不在話下。再看剩餘的魔宗弟子,也被玄門修士攔住。
衛含真的頭腦并未被無塵就是素微的事情給沖昏,她壓制住周身沸騰的血液,袖中抖出了一道煙雲,直接将銀壺給卷到了手中。掃了一眼,見玉言安穩地落地,她并沒有多關注,而是往素微口中塞了幾枚丹藥,便将她遞給了一旁斬殺了魔宗弟子正騰出手來的雲池月。她自己則是拔開了銀壺,直接引出了一抹蓬萊氣渡入口中。
要知道不管是魔宗還是玉霄、長觀都是為宗門而來的,并不能随意地處置蓬萊氣。但是衛含真不一樣,她非是為了宗門而出。這一縷蓬萊氣入體,周身的靈力便沸騰起來,氣息頓時暴漲。從金丹二重境邁入三重境需要清修之地,內視,渡過重重關卡,然而衛含真不同。她早就是元嬰修士,如今要做的便是彌補因為走火入魔而散去的靈力。
在這一縷蓬萊氣的作用下,衛含真的境界猛地拔高到了三重境。
胸腔中萦繞着諸多情感在此刻化作了一道道凜冽的劍意,令人膽寒。
潘少青面色難看地望着衛含真這個異數,此回與他同來的魔宗弟子不少折在了秘境中,尤其是他的胞弟。但好在他們并未魔宗真正的精銳力量。他深深地望了衛含真一眼,知道謀劃已然是不成了,也不再多糾纏。将頂上的浮蕩的魔雲一收,已然是打算準備引動符诏脫身!游裴注意着潘少青的動作,哪裏容得他脫身離去?怒喝了一聲,渾身筋骨噼裏啪啦作響,使出了的盡是《九岳開碑掌》上的神通道術!到了此時,他毫不顧惜自身的靈力,宛如潮水一般嘩嘩傾瀉。
衛含真冷冷地望着潘少青,心念一轉,劍光頓出。劍意揮灑,宛轉自如。浩浩蕩蕩如排天之雲,就中暗藏冷芒,寒意直刺後頸。到了金丹三重境之後,劍威更是濃重。潘少青面色驟然一變,三塊石碑在他身前排布開來。只聽見一陣傾天巨響,有被游裴一掌震開的,也有被劍意斬斷的。一道寒芒騰躍,倏忽閃至潘少青眼前。片刻後,一道凄厲的呼嘯聲傳出,一絲血線自潘少青的頭顱緩緩漫延,下一瞬間,整個身軀驟然變成了兩半。衛含真眸光冷沉,劍光一攪,頓時将他的肉身和元神都攪碎。
魔雲淨掃,天地一空。
此時數道清湛湛的遁光也跟着飛躍而來,其中一位赫然是先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周岑。
“是誰害我魏師兄性命!”周岑按住了遁光,厲聲喝道!為了追逐蓬萊氣,魏師兄先行一步,可是氣息驟然斷絕,那藏在他身上的玉牌已然碎裂,俨然是遇害了。地上的屍體橫陳,有長觀宗的也有魔宗弟子的,周岑那雙冷厲的眼掃過了衆人,最後定定地落在游裴的身上。
他這一開口,衆人也是知曉了,先前陡然出現後被法器轟得粉身碎骨的,俨然就是玉霄宗此回帶隊的弟子魏星應。
游裴冷着臉對上周岑的視線。
周岑神情似鬼似魔,放聲慘然大笑。銀壺已經落在長觀宗弟子手中,對面有兩名三重境修士,他們沒辦法再争了。“長觀宗,很好!你們很好!”他話音落下,當着衆人的面牽動接引符诏,化作流光離開了秘境。
到了此刻,登瀛秘境之争已然是決出了勝負。
游裴的面色不太好看,在這次與魔宗弟子的厮殺中,長觀弟子又死了兩個,只剩下了三人了。他觑了衛含真一眼,像是有話要說,卻不知如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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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已經是塵埃落定的時候,但那股緊繃的氛圍并沒有散去。
直到玉言沖着衛含真疾沖而來,口中一句“師尊”,将那掩藏在暗處的事情挑到了明面上。
雲池月左瞧右望,總覺得有幾分尴尬。好端端的衛韬元衛道友怎麽變成了長觀宗的那位含真真人呢?洛驚鴻不算九州玄門弟子,一副神游九天的模樣,而沐靈心則是彎着眸子笑,根本看不出情緒。“衛——真人。”師姐那兩個字是叫不出了,明顯差了輩,雲池月沉重地開口,覺得自己手中的無塵道友也是個燙手山芋,這隐姓埋名,又會是誰啊!
衛含真一言不發地接過了素微。
原本傷勢未愈,先是催動飛舟來此處,又是發動碧陽寶葫籽,幾乎将自己壓榨一空,筋脈斷裂……要是不醫治,恐怕有損道基。衛含真薄唇緊抿,幽幽地望着素微,說不清內心深處的情緒。因為原著劇情,她對三個徒弟,其實都是不喜的。同樣,她也覺得徒弟們與自己也是“相看兩相厭”,根本不可能舍身相救。
然而就是她以為的冷漠無情的大徒弟,挺身而出了。
“師尊!”玉言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她的語調細細的,像是一只幼獸的呢喃。面色蒼白無血色,仿佛是被之前的事情給吓住了。衛含真看着她,一顆心又冷硬了起來,這小徒弟膽大妄為,怎麽可能被吓住?
衛含真沒有理會,她自銀壺中引出了一縷蓬萊氣,将之送入素微的體內。原本就是為她的傷勢而萌生了奪取之心,總不能因為知道她是大弟子就将她給扔下了。
“師尊!”玉言望着衛含真,委屈而又不甘。師尊先是選擇救這白衣女修,繼而又是全心關注她,連一絲餘光都沒有落在自己身上,她怎麽甘心?她不敢過多地透露自己的恨意和惱意,只是偏着頭故作不解道,“這是我長觀宗之物,怎麽能用給外人?”
衛含真聞言冷冷地望了玉言一眼。
游裴在一邊聽着,一個頭兩個大,恨不得沒有帶上這小師妹。雖然聽聞蓬玄峰衛師叔極為寵愛玉言小師妹,但是現在這個境況也不像啊。氛圍越來越冷凝,他不由開口道:“玉言師妹,我長觀宗已經放棄了這次的蓬萊氣,此是師叔的私物,随便她如何處置。”
衛含真朝着游裴送了一個贊賞性的眼神,她手指點在了那銀壺上,頓時裏頭的蓬萊氣化作數股,分別掠向了游裴、雲池月、洛驚鴻與沐靈心四人。
游裴猶豫片刻,用玉瓶收下了這股蓬萊氣,朝着衛含真拱手道:“師叔,我等先回宗門了。”
衛含真點了點頭。游裴這才松了一口氣,引動了符诏傳送出。長觀宗另一位金丹弟子自然也是跟着游裴的,只剩下玉言咬着下唇待在衛含真身邊不願意走。她的眼中濕漉漉的,仿佛蒙着水光,瞧着頗為可憐。
“你是以英華院弟子身份出來的,自然要同他們一道回去。”衛含真望了玉言一眼,緩聲道,“玉言,別讓為師失望。”
“弟子不放心師尊。”玉言凝視着衛含真,幾乎壓不住眼中的貪婪和渴求。
“但你只是個築基期弟子,更讓人不放心才是。”雲池月小聲地嘟囔,視線在衛含真她們身上轉動,總覺得怪怪的。再看沐靈心,她不知何時已經拉着洛驚鴻走到一邊去分贓——魔宗弟子屍身還在,搜出了不少的小玩意兒。
衛含真看着玉言倔強的神情只覺得心累,她不再多說什麽,手指一點便勾出了玉言的接引符诏,靈力催動将她整個人一裹,直接送了出去,來個眼不見為淨。要想不被劇情主控,不讓徒弟爬到自己頭上,能做的只能盡力提升自己的修為。按照書中的描述,玉言天賦極高,最後結丹也應當是一品金丹吧?衛含真擰了擰眉,垂眸望了素微一眼,堵在內心的不少言語,只化作了一聲嘆息。
游裴能夠将蓬萊氣帶出,說明此處已經沒有争奪蓬萊氣之人。
蓬萊氣一旦有主,不到三日的時間,秘境就會關閉。這秘境中靈機充沛,不亞于洞天福地,就算只有三天,也該好好把握。衛含真自身的境界不需再穩固,主要還是替素微調理那一身傷勢。
第三天的時候,素微總算是醒過來了。她一睜開眼便對上了衛含真那雙冷淡的眸子,抿了抿唇,強支起身體就要下拜。衛含真眼疾手快,一把将素微給按了回去。可素微仍舊堅持着說完“弟子見過師尊”這句話。在情急之下使用出碧陽寶葫籽,她就知道自己休想瞞住身份。
衛含真冷笑了一聲道:“怎麽先前不見對為師的尊崇?”她的眸光鋒利,像是一柄冷銳的劍,要将一切都給調開。素微與衛含真對視了片刻,便別開了眼,她心中羞慚,情緒激憤之下,連連咳嗽,一張臉漲得通紅。她強擡手揭開面具,虛弱地開口道:“師尊,弟子知錯。”
血氣的倒湧将那張素來冷冽的面頰染得嫣紅,這難得一見的豔色,似要領袖群芳。
衛含真起身,她的眉頭一蹙,拂袖背對着素微,語調極為淡漠疏離:“是麽?你何錯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