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細水長流
葉梓還想說話,但見徐非專心吃面的側臉,又閉上了嘴巴。
見徐非碗裏的面條快吃完了,葉梓便站起身,走到櫃臺前付錢,徐非看着他從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口袋裏掏出了幾張疊得整整齊齊的十元紙幣,抽了一張出來給胖老板娘,老板娘在笑,雖然有點距離,但徐非還是聽到了老板娘的聲音,“難得見你帶朋友來。”
葉梓笑了笑,将找回來的零錢疊整齊,與其他的放在一起,又收回了褲袋裏,“嗯。”
徐非的指尖捉着兩根筷子,眼眸中似有點點波光,湊近了看,又是一片冷清。
葉梓走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徐非低頭的側臉。
他長得十分好看,葉梓第一次看見他的照片時就知道了,但直到了這個時候,才真正有了一些切實的體會。
早晨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染亮了這一方小小的飯桌,衣着随意大方的年輕男子坐在木頭制成的板凳上,陽光從身後射過來,暈染了整個勻稱修長的身體,他就在這一片光前面,安靜的冷然的沉思。
葉梓抿了抿唇,突然覺得口幹舌燥。
這時候,徐非擡頭看見了他,微微勾了勾唇,“怎麽了?”
葉梓連忙搖頭,耳後泛起可疑的紅暈,“徐先生你吃飽了嗎?”
“謝謝你的早餐,很美味。”徐非說,擡頭時露出一截曲線優美的頸子,像上好的羊脂玉,透明得能看到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葉梓慌忙的移開視線,一顆心怦怦的跳起來。
徐非将他臉上的神情看在眼裏,唇畔的笑容愈發迷人生動。
等到葉梓重新坐下後,徐非繼續道,“我明天就要離開江城了。”
聞言,葉梓一怔,眼底不知是什麽情緒,張了張嘴,才發了聲音,“這麽快?”
“我已經在江城呆了一個星期左右,該走了。”徐非說話的時候看着他,葉梓能從他淺灰色的瞳孔中能看到一臉驚愕的自己,然後他沉吟片刻,像是下定了某個決心一般,道,“你剛剛說的話算數嗎?”
徐非點點頭,“當然算數。”
葉梓吞了吞口水,“你說要培養我,你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你覺得,你身上有什麽是我想要的?”徐非看着他,嘴角揚起的弧度有些嘲諷,細看又只是純粹的笑意。
葉梓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最擅長的就是察顏觀色,眼前的徐非卻讓他看不清楚。
說他冷漠,笑容卻如此溫柔。
說他溫和,語言卻又如此的鋒利。
葉梓開始覺得,自己将徐非當成進入徐家的突破口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因為這個人看上去是如此的敏銳和聰明,怎麽都不會被人當傻子利用而不自知吧?
葉梓回過神來,不确定的說,“我不知道。”
徐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點綴着星星點點的笑容,“如果你有想要的東西,就要懂得抓住每一個機會,否則,你永遠無法成功,我相信,你非常明白這個道理。”
葉梓的身體猛地一顫,電光石火間,突然産生了一種徐非知道他的一切的錯覺,看向徐非時,對方已經轉過頭去,唯有嘴角的笑容依舊沒有散去,堪比窗外溫暖柔和的陽光。
葉梓漸漸放松了身體,暗笑自己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
畢竟,他遇見徐非只是偶然,對方堂堂一個財團的大少爺,有必要專門跑到江城這個小地方來算計他嗎?
這樣想着,葉梓徹底放下心來,“那我明天是不是要跟你一起離開這裏?”
徐非一手撫着下巴,過了一會兒道,“不用,你可以把江城的一切整理一下,我回去後會幫你特色學校,你現在讀的專業是什麽?”
“經濟管理。”
果然如此。
徐非暗笑在心,嘴上說道,“我知道了。”
兩人在面館又坐了些時候,才起身離開。
徐非将葉梓送到居住的樓下,這樓從外觀看上去已經很舊,大概有四五十年的樓齡了,站在樓下往上看,整個外牆都是黑乎乎的,葉梓見徐非打量着自己住的房子,心裏不禁一陣澀然,暗暗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站在跟這個男人相同的水平線上,然後……
然後幹什麽呢?
葉梓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不想被徐非看不起,雖然對方從始自終就沒有給過他這樣的感覺。
徐非最後跟葉梓又交待了幾句,便離開了。
葉梓望着他漸漸走遠的背影,然後才轉身上樓。
徐非走到大馬路上招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回了酒店。
既然葉梓那邊已經搞定了,他也就沒有繼續留下來的理由。
當天下午,徐非坐上了回安寧市的火車。
到家的時候已是晚上。
徐園裏一片燈火,從遠處看,像半山腰上點亮的半空星塵,異常的美麗。
出租車停在雕花大門前,徐非推門下車,看見徐岚站在開滿鮮花的園子前面,他低着頭,正在把玩一朵伸出園子的月季花,院子裏明亮的燈光盡數灑在他身上,将他寂寞的影子拉得老長。
出租車發動的聲音驚動了他。
他轉過頭朝大門口望來,看見徐非時,一臉的欣喜,“大哥,你回來啦!”
徐非淡淡的點一點頭,擡腿走了進去。
徐岚迎上來想要接過他手裏的行李,徐非稍稍避了避,聲音淡然得聽不出情緒,“怎麽一個人在外面?”
“剛吃了晚飯,所以出來走了走。”徐岚有些低落的說。
徐非低頭看了他一眼,這個在徐家一直用低眉順目的姿态活着的人,真正是個天生演戲的高手,舉手投足間,便能将內心最深處的欲|望和醜陋的自己掩藏起來,呈現在衆人眼前的,是自己最想要的姿式——溫柔、順從、與世無争。
“現在乍暖還寒,小心着涼。”
聞言,徐岚低落的情緒立刻明快起來,“嗯!謝謝大哥,我會注意的。”
徐非不置可否。
徐岚喜歡演戲,那麽,他就陪他演到底。
看看最後,是徐岚摘了他的頸上人頭還是他要了徐岚的命。
吞槍之痛僅用死來還未免太過容易。
他要徐岚像條狗一樣的活着,生不如死、茍延殘喘。
徐非回家,最高興的當屬傅蘭心。
聽說徐非還沒吃晚飯,連忙讓廚房重新做了新鮮的飯菜,徐非吃飯的時候,她就一直坐在旁邊說話。
徐非靜靜的聽着,偶爾說上兩句。
徐顯成據說今晚有個酒會,到現在還沒回來。
徐非聽了沒有說話。
只怕酒會是假,偷吃是真。
怎麽說徐顯成今年也才四十出頭,這個年紀正是一個男人最輝煌的時候。
修養、閱歷和財富讓他們為大多數年輕女子所喜愛,後來出現了一個非常形象的詞來形容這樣的男人——大叔。
傅蘭心對于徐顯成的出|軌是明白的。
不過她終究是個女人,沒有別的女人身上的那些灑脫和敢愛敢恨,所以這些年來,無論徐顯成接回了一個徐岚還是在外面又招惹了多少女人,她都不聞不問,說不在乎也好,委屈求全也罷,亦或者,僅僅是累了。
婚姻需要信任和忠誠來維持。
傅蘭心的這段婚姻,從一開始就注定是個悲劇。
徐顯成接近零晨的時候才回來。
徐非從二樓的陽臺看下去,正好看見徐顯成的車停在大門外面,一個長相妖嬈的女人率先下了車,随後下來的才是徐顯成。
兩人在徐園的門外頗為熱烈的親吻了一番,然後徐顯成在那女人耳邊說了句什麽,惹得對方嬌笑連連。
徐非淡淡的看着,不一會兒,樓下傳來了開門聲。
徐顯成開了玄關處的小燈,低頭看了看襯衣領口,沒發現有口紅印子後才放心的跨進門來,換上了室內拖鞋。
“爸。”
安靜的夜被這把突然而至的聲音打碎。
徐顯成吓了一跳,定睛望去,在旋轉樓梯上看見了徐非的身影。
他的臉隐在暗處看不真切,唯有那雙眼睛泛着灼人的光華,像是要把徐顯成洞穿。
徐顯成勉強的笑了笑,“是阿非啊,怎麽這麽晚還不睡?”
“我有事想跟你談談。”徐非一手扶着樓梯扶手,開口的聲音依舊淡然而平靜,又帶着一股絕對的服從感。
徐顯成一愣,“很重要的事嗎?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說吧。”
“現在就談。”徐非說,語氣不容拒絕。
身為徐家的家主,徐顯成是不容許別人反駁的,但是徐非的臉上有種讓他心驚的堅決和坦率,倒讓他躊躇起來,過了一會兒才說了個好字。
“那我在書房等你。”徐非說完,轉身上了樓。
徐家的書房占據了整個四樓。
裏面有半屋子的書,并不是徐顯成有多喜歡書,因為那些書大半是徐非的,徐非看的書比較雜,什麽都有。
除了書之外,便是一張寬大的書桌和靠窗的一組真皮沙發,沙發前放着一張實木方桌,徐非将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徐顯成拿起來将文件看了一遍,皺眉問道,“這個葉梓跟你是什麽關系?”
“朋友。”
徐顯成将文件放回桌上,“你要我資助這個人?”
“是培養。”徐非輕聲道,“再過一年,他就可以進入大學實習階段,畢業後可以直接留在陽升,陽升的發展需要新鮮血液,而且,我更看重他的能力。”
“我怎麽知道這個人值不值得我這樣做?”徐顯成的态度依舊強硬。
徐非并不着急,只是交疊着修長的雙腿,好整以暇的看着對面的徐顯成,“如果你今天不這樣做,總有一天你會後悔。”他說得煞有介事,倒讓徐顯成一愣,對上徐非淺灰色的雙眸,那只‘我為什麽要後悔’卻始終問不出口。
徐顯成在心底喂嘆一聲,這個兒子變得越來越內斂,越來越讓人猜不透心思。
“爸,你敢賭嗎?”徐非見他不說話,問了一句。
徐顯成回過神來,看着桌上的文件中葉梓的照片,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陽升總有一天要傳到你手裏,你身邊有個能信任的人到時候我也能放心。”
聞言,徐非只是淡淡一笑。
接下來,兩人并無再多交談,徐非将文件收起,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準備離開,徐顯成突然叫住了他。
徐非低下頭,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徐顯成覺得自己的氣勢一下子就銳減不少,連說話都沒什麽底氣,“剛才的事……你都看見了?”問得有些小心翼翼。
更何況,父親在外面偷吃,被兒子撞破了,多少有些不體面。
徐非的表情并沒有絲毫變化,只是淡淡的說道,“父親最好還是收斂一點,畢竟,董事會不需要一個私生活泛濫的領導者,因為這樣的人處起事來有太多障礙和人情要講,這并不利于集團的發展,而且,這樣的人也不會輕易得到股民的信任。”
聽了這話,徐顯成的臉一僵。
徐非卻沒再看他一眼,重新轉過身,出了書房。
第二天早上,徐非梳洗下樓的時候,看見徐顯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傅蘭心坐在他旁邊,臉上笑意盈盈。
徐岚坐在兩人對面,仍是那副乖巧懂事的模樣。
徐非不禁勾唇,露出一抹冷笑。
盡情的裝吧,看你能裝到什麽時候。
傅蘭心首先發現了站在樓梯上的徐非,對于這個兒子,傅蘭心常常覺得力不從心,想要關心他疼愛他,卻發現他已經在她沒有注意到的時間裏變成了一個穩重內斂的成年男子,即使年紀還相當的輕,字裏行間卻盡是老練。
徐非是她唯一的兒子,她一直以他為榮,即使他不會像小時候那樣撲進她懷裏撒嬌,她對他的這份愛也始終不會改變。
“阿非,起來啦。”傅蘭心笑道,她在養顏上花了許多功夫,所以即使到了這個年紀,臉上也不見一絲皺紋。
“爸媽早,小岚早。”徐非輕笑着開口,大步走了過來。
徐岚見他走近,下意識的站了起來,輕聲問候,“大哥早。”
徐非在一側的單人沙發上坐下,立刻有傭人送來了早茶,徐非端起來喝了一口,誇道,“榮嬸泡的茶越來越好喝了。”在徐家呆了大半輩子的榮嬸被哄得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大少爺這張嘴呀,也是越來越甜了。”
聞言,徐非淡笑一聲,不再言語。
旁邊的徐岚聽着,心裏擰巴得厲害,就算內心再怎麽不舒坦,臉上也依舊揚着與世無争的笑容,說了一句,“大哥沒說錯,榮嬸的确有一雙巧手。”
榮嬸笑得更歡,“二少爺是我見過的最乖巧的孩子了。”
徐岚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徐非則端着茶杯,偏過頭去看他,淺灰色的瞳裏灑滿了璀璨的星火,稍不小心便有燎原之勢。
這時候徐顯成将手裏的晨報放在面前的茶幾上,清咳一聲,道,“徐郁今天下午的飛機,我已經安排了人去接他。”
聽說小兒子要回來了,傅蘭心難掩激動,“我去接他!”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只相處了短短的十年便被送去了國外,一年只見一次面,對于一個母親來說實在太過苛刻。
聞言,徐顯成輕皺起眉,“你昨晚不是覺得頭重腳輕嗎?感冒了就別出去了,我會讓人好好的把徐郁接回來。”
傅蘭心還想說話,徐非已先一步開口,“媽,下午我去接他就行了。”
聽徐非這麽說,傅蘭心才放下心來。
徐岚在一旁開口,“大哥,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許久沒見過小郁了。”聲音溫溫柔柔的,說話時舒展着的漂亮的眉宇,真正一個豪門貴公子。
“不用了,他不過一個孩子,哪裏受得起這麽多人去接。”說話的是徐顯成,他對徐郁一直存在着一種偏見,雖然這種态度并不明顯,但從他不顧衆人反對毅然将徐郁送去英國這件事就能窺得一二。
徐非多少猜到了一些徐顯成的心思,但徐郁是他的親弟弟這件事不會改變。
由徐非下午去接機,這事兒到這裏就敲定了。
徐岚即使還想說些什麽,但見父親開了口,便不再多言,他永遠不會違逆徐顯成的意思。不敢,也沒資格。
同樣是徐家的少爺,但他與徐非有着本質性的區別。
他的母親出身卑賤,死了也入不了徐家的祠堂。
所以他的出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種錯誤。
他時刻牢記着自己的身份,做事小心翼翼,學會察顏觀色,逢人都是笑臉相迎,時間久了,大家都道徐家的二少爺真是個溫順親和的人,沒有少爺架子,不發脾氣,嘴邊永遠帶着溫和的笑。
這就是徐岚。
一個近乎沒有缺點的徐家二少爺。
徐顯成并未宣布即将資助一個叫葉梓的人。
在他看來,這個計劃只是徐非一時興起,說不定過幾天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早餐後,徐顯成出了門。
傅蘭心送他到門口,徐顯成低頭親吻她的臉頰,又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傅蘭心臉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徐顯成的面容無疑是英俊的,所以這樣的人在哄女人這方面更有優勢。
饒是傅蘭心早已對這個丈夫失望透頂,也禁不住他一再的溫柔相待。
目送着丈夫的車子走遠,傅蘭心回過頭來,看見徐非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她的身後,臉上無悲無喜,淺灰色的眸子卻微微沉了沉。
傅蘭心伸手挽了他的手臂,輕聲道,“別怪他。”
徐非不置可否,傅蘭心又說,“我嫁給他的時候就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那時候到底年輕,以為自己終究是能改變他的,幾十年就這樣過來了,到頭來才發現,要改變一個人何其困難。”
半晌,徐非徐徐地說道,“媽,這樣的一個人不值得你為他蹉跎歲月。”
傅蘭心很輕很輕的搖了一下頭,聲音裏滿是看遍世事後的從容淡然,“我老了,心也累了,能在這裏看着你和徐郁就是最大的幸事。”
徐非抿緊了唇,反握住了母親的手。
徐郁的飛機是下午四點到達。
機場在安寧的市郊,開車過去大概需要兩個小時。
徐非吃過午飯後,便出了門。
今天是周末,安寧的交通讓人憂慮,徐非怕路上塞車,特意提前出了門。
車子剛下了半山,徐非的手機便響了。
他看着手機屏幕,不知想到了什麽笑了笑,然後才接了電話。
那邊立刻傳來一個大嗓門兒,“阿非,今晚蘭桂坊,來不?”
徐非一手握着方向盤,将車停靠在路邊,眼睛望着前方,淡淡的笑,“葉東,我對男人不感興趣。”
葉東不滿地欸了一聲,“這話就說得不對了啊兄弟,你都沒試過,你怎麽知道你對男人沒興趣啊?聽我的,來看看,這裏的少爺都像新鮮可口的草莓,光看着就甜得膩人了!”
徐非差點被他的話逗笑了,“我最近吃素。”
“叉!”葉東終于忍無可忍,“今天就吃葷!你敢不來試試!”
徐非笑起來,伸手撫了撫額,終于答應了,葉東在那邊得意的哈哈大笑,然後又羅嗦了兩句才收線。
漸漸黑掉的手機屏幕上映出徐非漸漸沉靜的臉。
那年聽聞父母車禍,他從美國匆匆趕回來,上機前接到了幾個朋友的電話,他們從小一起長在,感情之好自然不在話下,成年後卻各自為了前程東西奔走,幾年下來見面的機會屈指可數,盡管如此,這些人聽到父母的消息後,全都丢下了工作趕回國內,只為看看他,他們知道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安慰,這種深厚且細水長流的默契和情感是徐非最珍貴的東西。
即使最後他沒來得及見他們最後一面,不過重來一回,總有許多機會再續。
去機場的路上果然塞了車。
好在趕到機場時時間剛好,徐非沒等多久,大屏幕上便顯示從英國飛過來的航班已經抵達。
徐非站在出閘口,看着冗長的通道裏漸漸走出來的人群,徐郁的身影并不難辨認,高挑勻稱,身上穿着簡單的POLO衫和黑色薄外套,下|身着一條淺灰色的牛仔褲,有小貝親筆簽名的球鞋穿在腳上,連走路帶起的風都別有一番風趣。
徐非在人群中朝他揚了揚手,徐郁的目光便看了過來。
他與徐非有三分相似,只是眉宇更為青澀,眼中也藏不了多少事。
“哥。”徐郁走近,輕聲叫道。
徐非接過他手裏的行李箱,伸手揉了揉他那一頭粟色的發,“歡迎回家。”
徐郁低垂了眼,過了一會兒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徐非低頭看他,只看見他頭頂的發旋,徐郁的性格跟前世一樣,有些內向,有時候可以幾天都不說一個字,曾經傅蘭心一度覺得他是不是有心理上的問題,每每要帶徐郁去看心理醫生時,徐郁就會變得很正常,過一段時間就又恢複了原樣。
後來徐非才知道,在那個家裏,他只是不想說話而已。
徐郁在英國念書時,徐非偷偷地去看過他,只是遠遠的看着,和朋友們在一起的徐郁非常快樂,臉上的笑容明亮而璀璨,并不似在徐園時的壓抑沉悶。
成年後,徐郁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一直定居在英國。這事讓徐顯成非常生氣,後來還是徐非開了口,才将這事翻了過去。
徐非死前的那一年,剛剛去英國參加了徐郁的婚禮。
他娶了一個非常漂亮的英國女子,熱情、賢惠,對母親傅蘭心尤其親近,徐非很喜歡這個弟媳。
記得那時候徐郁送他上飛機的時候,對他說,“哥,我對那個家真的很失望,如果你想,也不要再回去了。”
徐非沒說話,僅是抱住了徐郁,在他耳邊輕聲說,“謝謝。”
但這世間的事,不是你想就可以達成。
在某些人眼裏,他是個絆腳石,不得不除去,否則連睡覺都不能安穩。
他們之所以會好心地放過徐郁,是因為徐郁的手裏沒有與陽升集團有關的任何事物,而徐郁這個人在徐家基本上也沒有留下什麽有紀念的東西,所以,才得以保住了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