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唔……”右山人前腳一走,左山人就來到風天涯正臉,揪着小胡子笑眯眯道:“現下,小老要教你一些東西了。”
風天涯眼睛直往那個小屋子裏瞄,漫不經心道:“你要教我什麽哦。”
左山人換換位置,正巧擋在了風天涯面前。“別看了別看了,一個破房子有什麽好看的。”
風天涯被他擋住,撇撇嘴站直身,上下打量左山人,道:“你想教什麽。”
左山人樂呵呵的——他上了年紀,卻不見老态,雖然頭發和胡子都是花白一片,臉上也是皺皺巴巴,但是整個人卻是精神異常。目為人身之精,風天涯觀察到左右山人的眼睛都是晶亮爍然,透着熟世的湛寂。
風天涯喜歡左山人,他像她的師傅。
“老頭,我學東西奇快,你想教什麽給我。”
“哎呦呦,別說大話。”左山人抿抿嘴,“走吧,我們先回去,今日右老頭是不可能再讓你進屋了。”
風天涯百般不樂意,小聲道:“我能偷摸進去,不讓他知道。”
“唔?”左山人聽到她說可以偷偷進屋,眼睛滴溜溜一轉,湊到風天涯身邊壓低聲音道,“你腳下功夫到位,能偷偷進去?”
風天涯點點頭,“是哦,我覺得你們兩個身手一般,我想避開不難。”她說完,覺得有點失禮,又加了一句道:“不過術業有專攻,我的醫術跟你們就沒法比了。”
左山人聽了完全不在意,只剩下興奮,他小聲道:“太好了!你要是有這樣的輕功,許多事就方便多了。”
風天涯:“到底要做什麽。”
左山人一臉神秘,“唔,山人道,時辰未及,不可言之。”
風天涯轉頭看天。
左山人開始往自家的方向去,邊走邊道:“跟小老來吧,我看看你學東西究竟快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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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天涯一頭霧水,但是還是挑了挑眉毛跟了上去。
找到了燕孤鳴,風天涯心中一塊大石落定,頓覺寬松不少。雖然浪人重傷,但是對風天涯來說,他一直就是傷着的,而且只要命還在,傷成什麽樣都無所謂。
風天涯不急了,也就不使輕功了,一路溜達着跟在左山人身後。此刻正值辰時,生靈複蘇,空氣清新,光透過林間層層的樹葉灑在身上,清爽中帶着溫和。
嗯,天朗氣清,一如風天涯的心境。
“我當初真的是傻了,才會帶蠢燕離開天涯峰。”
“嗯?”左山人腳下不停,聽見風天涯的嘀咕,“小姑娘說什麽呢?”
風天涯:“沒有,抱怨一下而已。”
“呵。”左山人背着手,腰背有些微微佝偻,他笑道:“年輕的時候總會做兩件今後會抱怨的事情。”
風天涯:“也許吧。”
左山人:“小姑娘,你很合小老的脾氣。”
風天涯:“你和右山人在這裏多久了。”
左山人想了想,道:“三十幾年了吧,記不得了,山間歲月總是無聲無息。”
風天涯:“你們為何會來此隐居。”
左山人又想了想,道:“這個真的忘了。”
風天涯:“……”
走了半個時辰,他們回到了左山坡。左山人到院中的水缸裏打了瓢水,遞給風天涯:“喝點水。”
風天涯接過,“多謝。”
左山人:“小老去給你弄些吃的,小姑娘你到屋子裏等着。”
一聽吃的,風天涯又有精神了。她盯着左山人,“還有雞肉吃嗎?”
左山人想起昨夜風天涯吃雞的情形,嘆道:“你這麽小的一個娃娃,竟然能将那山雞整只吃下,真是了不得。”
風天涯:“我那都三日未吃東西了,餓了哦。”
左山人看看她,笑了,道:“唔,率性,小老喜歡。既然你想吃雞,我就去給你再抓一只,這個季節山裏有不少野貨,你在這等我了。”
風天涯深深點頭。
“好!”
左山人離開後,風天涯回到屋裏。左山人的這間屋子地勢要比右山人的陡,而且受光也不如右山人那邊,整間屋子散着潮氣。
風天涯把門和窗都打開,外面的陽光稍稍進來一點。
她閑得無聊,在屋子裏胡亂翻看。左山人的屋子裏有一面破舊的書架,看着有些年頭了。書架上橫橫豎豎全都是書,還有卷軸和竹簡。
風天涯從前在天涯峰上便把看書當消遣,現在看見了書,自然伸手取來翻看。
“嗯,藥典……”風天涯捧着書,草草翻閱。然後又從架子上拿下另一本。
翻了幾本之後,風天涯發現這裏的書大多都是行醫方面的。關于醫術,風天涯對草藥方面稍了解一些,其他的便是來自師傅的教導,還有習武多年氣貫全身的體會。
而左山人這裏的醫書,相對于她所知道的,要高深許多。
醫書行文晦澀難名,還有左山人個人的批注,密密麻麻很難分辨,風天涯看的興致不高,将書放了回去。
“呼……”她深噓了一口氣,拍拍衣服準備出門看看。結果一轉身,無意之間掃到了牆角的一個箱子。
碩大的暗紅色箱子,安安穩穩地擺在牆角。
“哎呦,箱子……”風天涯擡起小手摸了摸下巴,回想了一下自己地盤,也有那麽一個箱子。然後她點點頭,道:“嗯,照我看來,箱子裏放的都是好東西哦。”
她走過去,細細看了眼。大箱子沒有上鎖,就是簡單扣起。而且與一邊的沉灰的書架不同,這個箱子一塵不染,像是常常有人翻開一般。
“吼……”風天涯毫不客氣,将箱子打開。
又是滿滿的一箱書。
風天涯:“……”
“這老頭如此喜歡書哦。”
她念叨着,随手拿起一本。這箱中的書明顯要比外面的保存精良。她翻開一頁——
“哦————?”
……
過了一個多時辰,左山人回來了。他進屋的時候,風天涯正支着頭,坐在桌子邊發呆。左山人走過去,拎起手裏的東西。
“小姑娘,看看。”
風天涯動也沒動,眼睛稍稍斜過去點,“嗯,好肥的一只山雞。”
左山人:“你怎麽沒精打采的。”
風天涯搖搖頭,“錯了,我此時是精神抖擻才是。”
左山人抿着小胡子,上下看了風天涯一番,風天涯毫無反應,怔怔地盯着一條桌子縫看。
“不管了,小老先去殺雞,你在這等着。”
“……嗯。”
又過了一會,香味慢慢飄進屋子裏。風天涯聞到香味,直起身子。左山人從屋外進來,端着昨晚那個同盆口一樣寬的碗。風天涯站起來,幫他一起端到桌子上。
“雞……嗯。”風天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要把白騰騰的香氣一股腦吸進體內一樣。
左山人了呵呵的,“小姑娘真有意思。”
風天涯坐下,也不拿筷子,伸手去撕。
左山人翹着腿坐在一邊,看着她道:“小姑娘,你這般吃相若是落進右老兒的眼裏,又要念叨一日了。”
風天涯吃的津津有味,袖子也撸起來了。“他不是不在麽,今後若有機會與他同桌,講究着便是。”
“哈。”左山人哼笑一聲,“他是不會同女人一桌的。”
風天涯支支吾吾地咽下一口,道:“右山人脾氣很怪,你怎麽同他相識的。”
左山人:“呵,我與他啊,我們自小拜巫山神針童老為師,專研醫術。算起來,他是我的師兄。”
“哦?”風天涯道,“那他為何這麽讨厭女人,一直都是如此?”
“唉……”說到這,左山人一聲嘆息,悵然道:“原來非是如此。他家家境并不是十分優渥,他父親是個落魄秀才,母親早早去世了。不過他父親曾有一個好友,關系非常好,便給兩家孩子結下姻緣。右老兒從小受其父影響,喜文弄墨,好聖賢之道,對這個青梅竹馬更是一往情深。”
風天涯:“然後呢,這不是很好麽,他是怎麽開始厭惡女人的。”
左山人:“後來,他屢考不中,便被父親送進山學藝。當時他與那女人約好,三年便歸。”
風天涯點點頭,道:“懂了,那女人沒有等他對吧。”
“嗯。”左山人給自己倒了杯茶,道:“他那個頑固的性子,唉……”
風天涯擦了擦嘴,“那你們是怎麽來這裏的。”
左山人:“若不隐居,以他年輕時的脾性,怕是早就……罷了,不說了。”
風天涯:“那你是怎麽來的。”
“哈。”左山人笑了,小胡子一顫一顫的。“那老頑固總要有個人陪着,不然什麽時候想不開,吊死橫梁都無人收屍哦。”
風天涯也笑了,“所以你就在這待了三十幾年啊。”
左山人:“是啊,一晃而過,沒想到都三十幾年了。”他捋了捋胡子,目光有些暮年老者獨有的慈祥與溫柔。風天涯靜靜看着,老人的眼中總是有故事,藏得很深很深,外人難以得見。
“好了,不提這些陳年舊事。”左山人轉過頭,看向風天涯,道:“咱們說說你。”
風天涯見沒熱鬧聽了,又埋頭吃起來。
左山人:“……”他皺着眉頭,“小姑娘,你那相公還真是可憐。”
風天涯沒好氣道:“你要說什麽就說,老頭總是藏話。”
左山人往風天涯這邊湊了湊,小聲道:“他與你在一起時,從未抱怨什麽?”
風天涯想了想,搖頭。
“沒有。”
左山人撇嘴,點評道:“嗯,好脾性。”
風天涯哼了一聲,“他要抱怨什麽。”
左山人想了想,道:“小姑娘,你們晚上,都做什麽?”
風天涯手一頓,不知想起了什麽。她眼珠四下轉了轉,最後道:“晚上,睡覺哦,還能做什麽。”
“哎呀呀。”左山人拍桌子,道:“睡覺多無趣!”
風天涯不動神色,“那什麽有趣哦。”
左山人貼着風天涯,聲音充滿了誘惑。“小姑娘,這世間有一樣東西,只要嘗了一次,你就再也忘不了那滋味。”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細細的縫,“如何,想不想知道。”
風天涯:“唔……比雞還好吃?”
左山人:“……莫要裝傻。”
風天涯懶洋洋地嗯了一聲,“知道了,你說吧。你不是一直說要教我東西,要教什麽。”
左山人:“教你法術。”
“吼。”風天涯笑了,“什麽法術。”
左山人摸摸胡子,“房術。”
屋子靜了靜,風天涯撓撓臉,輕聲道:“什麽是房術。”
左山人:“自然是房中之術。”
風天涯:“講究什麽。”
左山人笑眯眯,緩道:“以靜為強,心毋怵蕩;先戲而樂,神合意感;先腎後心,弗欲強之;五欲達交,三五至合;徐徐遲久,以和為貴;乃觀八動,審察五音;講求法式,療病益身;弱入強出,行氣補腦。”
風天涯聽得頭疼,“簡單說呢。”
左山人:“爽。”
風天涯:“……”
左山人眼神邪乎,盯着風天涯道:“小姑娘,我瞧你那相公,是個壯實的。等他身體好了,你又學得真本事,啧啧……”左山人誇張地搖搖頭,“不得了,不得了……”
風天涯聽了他說的,忽然想起了她給燕孤鳴洗澡的時候——
第一次,他傷勢才好一點,在天涯峰上,她本是坐在屋子裏看他,結果半路就跑出去了。還有第二次,就是前幾天在客棧……
不知為何,平日裏想起并沒有什麽感覺的情景,現下經左山人這一番說辭之後,再次回想,竟是讓風天涯心裏莫名躁動。
左山人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倒了一杯給自己。
“所以說,現下你便好好學,等你相公——”
“為何現在不行。”
“嗯?”左山人扭頭看着她,“現下,咳,小姑娘,你這入門倒是快。”
風天涯撕了一塊雞肉放到嘴裏,道:“為何現在不行哦。”
左山人喝了一口茶,道:“別說你現在什麽都不懂,就算你懂了,你那相公現下翻身都翻不了,直條條地躺着,能做什麽。”
風天涯漫不經心道:“不是有一招叫觀音坐蓮麽。”
左山人頓時一口茶水就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