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樊珑麗珈緩緩道:“去過番疆麽。”
風天涯:“沒有。”
樊珑麗珈:“番疆地處偏僻,雖然與中原相接,卻遠不及中原地廣物博,沒有去過那裏,永遠也不會知道那裏是什麽樣的景象。”
“不過現今還好……”樊珑麗珈道,“自從冬爾一脈統一番疆,學習中原代代世襲,番疆已經比從前穩定太多。但是還遠遠不夠……”
“出生的那一年,番疆北地遇寒災,別說糧食牲畜,就連都被凍死很多。未曾蒙面的父母,也是死那一場天災裏。”樊珑麗珈細細的回憶,“若不是遇到蟬岳,或許也已經死了。那時他八歲,是武族的小門生,他見可憐,便将帶了回去。”
“可知,番疆,最稀缺的就是憐憫與同情。每個都為自己的口糧奮戰,每個都為明天的活路鬥争。武族的長老們當然不願意收留一個嗷嗷待哺的孩童,便将他與一齊趕了出來。”
說到這,樊珑麗珈轉過頭看着風天涯,眼神裏帶着淡淡的光彩。“說起來,能将這些事記得如此之清,奇怪麽。”
風天涯:“嗯。”
樊珑麗珈:“也不知道,為何記得這一切。但是聽老祭司講,每一任祭司,都會有這樣的能力,生而開慧,記而不忘。”
風天涯嗤笑一聲,“神神秘秘的。”
“呵。”樊珑麗珈笑了一下,接着道,“然後蟬岳就帶着一路南行,希望能到主寨去。當時太小了,平日眼睛也睜不開,只是被蟬岳放懷裏一道抱着。”她目光清淡,又似有淋漓的波光。
“看不見,卻聽得見。那一路上的凄慘與悲號,牢牢地印的心裏,每當靜下來時,耳邊便會不由自主地回響起來。”
“蟬岳是難得的武學奇才,年紀不大,但是刀法已經小有所成。也幸虧如此,不然與他恐怕已經成了別的腹中餐。”
“最後,當們趕到主寨的時候,那早已滿為患,士兵堵住了所有的入口,将硬闖的盡數殺死。那時就有專門守寨子外,等士兵殺,然後分搶肉。”
“蟬岳覺得那處太過危險,便離開了。們進了一座深山裏,就是現的栖溪當邙山。”樊珑麗珈沖風天涯眨眨眼睛,“那山番疆很有名氣,蟬岳現也那裏。”
“哦?”風天涯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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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珑麗珈:“們那生活了不短的世間,呵,說來真是難為了他。”
“後來,蟬岳從巫教手裏,又救下一個孩童,便是小樾。那時他偷了巫教宗老的化命蠍,被兩個門打得就剩了一口氣。”
“哈。”風天涯笑了,“這個毒首從小就不幹好事喔,年紀輕輕就玩些毒蟲,怪不得長大了如此陰狠。”
樊珑麗珈淡笑道:“小樾是好孩子。”
“哎呦,真是好!孩!子!”風天涯把字咬得死死的,一臉不屑。
樊珑麗珈輕聲:“知道,站的立場,們的确罪該萬死。但是,小樾……他真的是一個心腸很軟的。”
風天涯回想起他抓燕孤鳴與自己交換的時候,那個馄饨攤上被無血去命的老翁,扯着臉皮冷笑一聲。
“嗯,心腸很軟。”
樊珑麗珈:“……姑娘,不知從前與他有何交往,但是……”
“停,咱們不糾纏這個,接着說。”
樊珑麗珈輕嘆了口氣,“好吧。”
“們三栖溪生活了五年的時間,後來出了山,便一路邊乞食邊偷搶過活。那一次天災對番疆的影響巨大,從那一次起,番疆內部十幾個教派宗族便開始了地盤的鬥争。疆主冬爾一族地位一度岌岌可危。九歲那年,争鬥終于波及到們居住的地方……那一次,是疆主救了們。”
“番疆,沒有平白的施恩。疆主救了們是看中了蟬岳的武藝。那時蟬岳二十不到,刀藝已經初成。
雖然疆主是有目的而為之,但是他救了們是真,給了們一個生存之所也是真。所以們三曾經番疆的聖地加爾潭邊立誓,要将生命獻給他,獻給冬爾一族。”
風天涯插嘴道:“刀首是保護們的過程中,刀法逐漸成型的。”
樊珑麗珈輕嘆道:“是啊……很多次,都是他以命試險,臨陣悟招,才保住與小樾的性命。”
風天涯:“那疆主将們帶回去,讓們做什麽了。”
樊珑麗珈:“疆主看中蟬岳,任其為前寨護衛,許多次內亂中,都是他抗最前面。但是……”樊珑麗珈轉過話頭,“但是,雖然名聲一日響過一日,生活一日好過一日,蟬岳卻并不開心。”
風天涯:“怎樣。”
樊珑麗珈:“蟬岳心境與常不同,他自小追尋武技,只求刀道,對富貴安逸的生活并不乎。可是因為與小樾,他還是堅持為疆主做事。”
“再後來,宗老占蔔,算出有祭司之命相,便繼承祭司之位,開始為番疆賣命。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才漸漸步入番疆的決策層面,也漸漸了解了冬爾族脈謀劃了十幾年的戰事。”
風天涯:“入侵中原。”
“是。”樊珑麗珈道,“從冬爾巴統一番疆起,就将這個念頭傳續下來了。番疆山窮水惡,資源匮乏,民常年處于饑餓與戰亂之中,若不解決,番疆便沒有未來。而中原……雖然與番疆相接,但中原與番疆完全不同……”
“十四歲那一年,被加封祭司。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離開番疆來到中原。跨越過闵麟山脈,便是中原地界,闵麟以北,土地貧瘠,毒性甚重,糧食很難成活。而闵麟以南的中原土地則是富饒肥沃,适合稻米生長。”
“吼。”風天涯擡擡頭,“所以就打起主意喽。”
樊珑麗珈垂下眼眸。
“中原生活了三年,學習中原的文化與習俗,越是了解這片土地,對它便越是向往。如果番疆也能與中原同樣文明繁榮,那該有多好……”
“而那次同一起來中原的還有蟬岳,疆主令他保護。蟬岳對這道命令倒是十分歡喜,那時他刀法大成,番疆早無敵手,能來中原挑戰令他興奮無比。”
風天涯接道:“這個知道,煙雨坪嘛,離這不遠。”
樊珑麗珈:“沒錯,就是煙雨坪。蟬岳那設下擂臺,以一口寶刀為獎勵,引中原英雄打擂。”
風天涯聽到這,嘿嘿地笑了,道:“牛氣沖天的,最後還不是輸了。”
樊珑麗珈也笑了,同意道:“是呀,中原真是卧虎藏龍。”
風天涯:“聽說之後他便封刀了?”
“嗯。”樊珑麗珈道,“自那場比武之後,蟬岳性情大變,再未殺生,那口彎刀也塵封了起來。”
風天涯:“不是站頭排的打手麽,封刀能行麽。”
樊珑麗珈:“疆主起初也有不滿,不過好有與小樾,那時們已經是番疆砥柱,傾心為番疆謀事,所以他也未再多說。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蟬岳開始反對入侵中原的計劃。”
“可算有個算的。”風天涯道,“們番疆缺東西,便要來中原搶,這是什麽邏輯。”
樊珑麗珈低垂眼眸,“事關族存亡,只能做。”
“但是……”樊珑麗珈道,“那時的蟬岳真的是想盡辦法阻攔。疆主的計劃不可能有更改,但是們三感情深厚,沒有他,更是活不到現。所以對他的請求,雖表面沒有同意,卻暗地裏聯絡中原官員,并谏言疆主,可否與中原通商,用番疆多産之藥材毛皮,來換取中原的糧食物産。”
說到這,她頓了頓。
“只是,不管哪一方,都拒絕了。”
風天涯:“……”
樊珑麗珈:“對疆主而言,此戰是祖上的遺訓,是他們苦苦準備了幾十年的計劃,不可能放棄。而對中原來說,番疆是一處蠻夷之地,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蠻進行交易。”
風天涯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來,道:“所以哦,聽完這一番言論,對的感覺便是——起了賊心的貪財。”
樊珑麗珈笑了,“對。”
風天涯屋子中散漫地走來走去,邊走邊道:“這一番解釋之後,卻是覺得更應該殺了。”
樊珑麗珈:“如何說。”
“如何說?”風天涯跳到床邊,瞪着眼睛看着床上,“都這樣了還問如何說?”
樊珑麗珈:“幫們,為何殺。”
風天涯:“……”
她看樊珑麗珈的樣子實不像是開玩笑。
“什麽意思。”
樊珑麗珈緩道:“說過,越是了解中原的風土情,便對這裏越是向往。有這般的喜愛之情,怎會害中原。”
風天涯一時有點迷糊,“說清楚些。”
樊珑麗珈擡眼,她眸色有些發灰,不像中原那樣黑亮,但看起來卻是深沉無比。
“姑娘,就算們番疆三傑死光了,這場戰争仍然會繼續。而有,則會讓這場戰争結束得最快,死的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