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丫頭,未殺過吧。”
燕孤鳴問出的話讓風天涯愣住了。
“什麽?”
燕孤鳴看着她,風天涯圓圓的眼睛巴巴地看回來。
“雖武功高超,身手利落,但應是從來都沒有殺過。”燕孤鳴說得肯定,風天涯一時也沒有反駁。
“說的對麽。”
風天涯移開目光,盯着自己的腳尖。
“是哦。”
燕孤鳴:“知道了。”
他說完,側身下床。風天涯看他起身,下意識地拉住他。“作甚?”
燕孤鳴回頭,他俯視的目光平平淡淡。
“殺。”
風天涯瞬間反應過來,她也站了起來,手卻依然揪着燕孤鳴的手臂,“要去殺樊珑麗珈?”
燕孤鳴自然地點點頭,連答都懶得答一聲。
風天涯手身邊握了握,抿着嘴唇,不知想什麽。
燕孤鳴低聲道:“她死了,就誰也不欠了。未殺過,也不想殺,那來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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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天涯:“也覺得她對中原是個大威脅。”
燕孤鳴嗤笑一聲,“笑話。”
風天涯擡起頭,“怎了。”
燕孤鳴轉過身看着她,“中原與番疆如何,與無關。”
風天涯:“樊珑麗珈是番疆祭司,地位非比尋常,殺了她,就等同于與整個番疆為敵,怎麽無關。”
燕孤鳴:“浪一生殺無數,樹敵更是無數,不乎多幾個仇家。”
“吼。”風天涯撇嘴,“倒是自信哦。”
燕孤鳴不語。
過了一陣,風天涯道:“蠢燕,記得從前對說過,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情,即使武功蓋世,也不要小瞧任何一個。忘記了?”
燕孤鳴:“若做什麽都縮手縮腳,早活不到現。”
“……”
燕孤鳴輕輕扯着嘴角,帶起唇邊淡淡的皺紋。
“不用擔心。”他背過身,朝着門口走去。“就算真的是死劫,也不必為擔心。這種有今日沒明日的生活,浪已經過了三十年,早已習慣。”
就他要伸手推開房門的時候,身後瞬然一陣清風。燕孤鳴嘆了口氣,回身彎臂,擋下風天涯一記鞭腿。
風天涯折過小腿,“哎呀,有準備了果然不一樣了。”
燕孤鳴:“還沒鬧夠?”
風天涯:“哪個同鬧了,師傅指點。”
燕孤鳴收回手臂,轉身推開門,頭也不回道:“站這裏數到十,便回來讓指點了。”
風天涯當然不會管他說什麽,她霍然出手,掌心真氣流轉,五指成爪,向後一抻——
燕孤鳴下盤很穩,不為所動,但那房門卻是嘭地一聲關上了。
“……”燕孤鳴看着扣得死死的房門,轉頭。“想如何。”
風天涯:“不如何,只是不想讓動手而已。”
燕孤鳴看着風天涯的眼睛。他雖與風天涯認識不久,但他清楚,這個小姑娘的很多舉止和想法雖與常有異,但是她總有自己的一番思慮。
燕孤鳴冷言道:“可是不信。”
風天涯:“嗯?”
燕孤鳴:“不信能抵住番的報複。”
風天涯搖搖頭,“沒有。”
燕孤鳴目光清冷,“擔心會死誰的手裏,卿士樾,刀首,還是番疆之主,或者——”
“夠了!”
風天涯目光狠戾,“就這樣喜歡把死挂嘴邊?”
燕孤鳴從來沒見風天涯這個樣子,一瞬間沒反應過來,直愣愣地站一邊。風天涯走到燕孤鳴的面前,伸出一根手指,他胸口可勁的戳。
“聽沒聽過‘頭上三尺有神明’,說的話都有神仙聽着,不要胡言亂語!以後再讓從嘴裏聽見死這個字,就戳爛,戳!爛!!”
燕孤鳴:“……”
燕孤鳴肌肉堅實,胸口硬邦邦的,但風天涯也不含糊,指尖集力,往那魁梧的身子上一點一頓,雖是用了勁,但卻沒使內力。
不知是為何,她的小指頭點身上的時候,燕孤鳴忽然有一瞬間愣神,一個莫名的念頭一閃而過,把心刮得有些軟了。
風天涯呲着牙教訓,燕孤鳴低頭,猛地将手搭她的指頭上。
“嗯?!”
風天涯擡眼,燕孤鳴深深地看着她。風天涯手指很細,燕孤鳴根本握不住,只能用寬大的手掌将其整個包住。
“作甚哦。”
燕孤鳴:“……”
風天涯:“怎了,給戳疼了,師傅還沒用內力呢!”
燕孤鳴:“……”
“怎樣。”
燕孤鳴低下頭,“沒什麽。”
風天涯:“蠢燕。”
“嗯。”
“不能死。”
燕孤鳴擡頭,風天涯眼睛亮亮的。
“燕子哦,知道麽,葉淮山同講過,當初樊珑麗珈誤中埋伏,被九華真的門重傷,當時番疆兵馬已推至林城,再向前一步便是攻入京城。可是番疆之主卻願意兵退五百裏,放棄到手的城池,來換取她的殘命。”
燕孤鳴:“祭司番疆是一之下萬之上,她的命自然金貴。”
“是啊。”風天涯背過手,語氣淡然。
“蠢燕,這一次下山,發現了江湖的一個習慣——就是會給每一條命定上價碼,有的貴似金山,有的賤如蝼蟻。”
燕孤鳴不懂她為何忽然說這些,只安靜地站着聽。
“蠢燕。”風天涯半低着頭,目光看着青黑的地面,“心中,自己的命是什麽樣的價碼。”
“……”燕孤鳴眉頭輕輕皺起,“的命?”
“嗯。”
“呵。”燕孤鳴總算懂了她的意思,他輕笑,嘴邊是淺淺的梨渦。“這世上最不值錢的命,就是浪的命。按的說法,的命該是賤如蝼蟻。”
燕孤鳴聲音深沉,又滿不乎。
“不是哦。”
“嗯?”
風天涯擡起頭,伸手,一指點燕孤鳴心口的位置。她嘴角帶笑,眉眼間更是有說不出的深意。
“燕子,的命很貴。”
“……”
風天涯:“從前如何,不管,但是今後,莫要再拿命犯險。因為的命對于師傅來說,很貴重。”
燕孤鳴一時呆滞,堅毅厚實的嘴唇微微顫動,像是要說什麽,但卻沒有聲音。
風天涯化指為掌,燕孤鳴胸口輕輕拍了拍,輕松道:“所以喽,慢慢學着,要惜命。”
燕孤鳴低着頭,直勾勾地站着。
“喂。”風天涯彎身,扭着腰從底下看他,“怎樣了,又不說話。”
從下往上,風天涯的眼睛顯得更圓了。
燕孤鳴忽然伸出手臂,将身前的輕輕攬過來。
風天涯:“哦?”
她被燕孤鳴攬懷裏,頭靠他的胸口上,風天涯想擡頭,可剛一動就被燕孤鳴按了回去。風天涯索性也不動了,她臉貼着燕孤鳴,聽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燕孤鳴用力很輕,輕得風天涯只要稍稍拒絕就會掙脫出去。
風天涯:“樊珑麗珈……從她那感覺到了很多。知道麽,總覺得她心裏藏了一些東西。”
燕孤鳴:“什麽。”
風天涯:“也說不清,但是想将這些東西挖出來,然後再做決定。”
“哦。”
風天涯撇嘴,“蠢燕,根本不關心此事吧。”
燕孤鳴:“……”
風天涯擡起頭,燕孤鳴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蠢燕,這裏等。”
燕孤鳴:“好。”
他松開手,風天涯笑了一下,離開房間。待她關好門,燕孤鳴擡起手臂,看着堅實強壯的臂彎,一時怔忪。
風天涯來到隔壁,樊珑麗珈已經醒了。她靜靜地看着風天涯走進,來到床邊。她的模樣比之前更顯虛弱,但還是努力地開口。
“說的對麽。”
風天涯點點頭,坐到床邊,“對哦,真厲害。”
樊珑麗珈溫和地笑。
風天涯看着她,道:“知道麽,卿士樾現葉淮山的手裏。”
聽見熟悉的名字,樊珑麗珈眼裏出現淡淡的愁色。
“小樾……”
風天涯:“葉淮山如何不清楚,但是他的師兄酆都做事可是狠辣異常,卿士樾慘了。”
樊珑麗珈:“聽過他……”
“哦?”
“酆都開路,黃泉送行……豔樓主之名,番疆亦有耳聞。”
“喲,連他的刀都知道。”風天涯抱着手臂,“不過不用擔心,現沒到手,他們該不會殺他才對。”
樊珑麗珈眼裏是藏不住的擔憂。
風天涯:“們這次栽喽,死,他死,番疆三奇去其二,與中原之戰失了勝算了吧。”
樊珑麗珈沒有說話,風天涯盯着她的眼睛,緩道:“知道為何沒有殺麽。”
“知道。”
“說說看。”
樊珑麗珈:“因為與想的不同,想知道這種差異是何原因。”
風天涯:“真的很厲害。”
樊珑麗珈:“也同樣。”
風天涯笑了,道:“要說清,今日不管說了什麽,結果都是同樣,不會有任何改變。”
樊珑麗珈:“知曉。”
“還是想說?”
樊珑麗珈停了停,似乎是攢一些力氣。她側過頭,看着風天涯,目光卻又好似透過風天涯看向更遠的地方。
“有些事,本是平平常常,卻因心中藏得太深藏得太久,反而成了別眼中見不得光的存。”她聲音很輕,也很緩,“怕此時不說,待死前一刻,連自己都會覺得,此生初心已偏……”
樊珑麗珈看着風天涯。
“中原講求緣分,或是有緣,想說的時候,恰巧身邊。”
風天涯:“……”
“姑娘,知道蟬岳麽。”
“番疆刀首。”
“呵。”樊珑麗珈提到他,似是有些開心,“與他,還有小越,們三很早的時候,就已經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