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剎那間,聲息全無。
風天涯握緊掌中尖銳,目光如炬,緊緊盯着屋內。
卿士樾。
房中之是卿士樾。
風天涯這個位置剛好能看見卿士樾的背影,他坐床邊,面對着床中。床裏的伸出半截手臂,卿士樾為其診脈。
卿士樾坐下的地方正好擋住了床上的臉,風天涯看不到那具體的長相,但是光從那一截手臂來看,床上該是女子無誤,而且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子。
卿士樾診脈花了盡一炷香的時間,風天涯不敢大意,一直等。診完脈,卿士樾站起身,從桌上包裹裏取出一個紙包,桌上攤開。
風天涯處于木桌上方,看清紙包裏是一堆藥材,風天涯天涯峰也時常采藥換錢,對藥材有所研究,分辨出其中幾樣均是寒性藥物。
卿士樾桌邊擺弄一會,分出藥量,單獨放一個小碟中,然後端着碟子出了屋門。
“熬藥麽……”風天涯看着關好的房門,心中微動。
念頭一轉,風天涯果斷起身,從屋頂側面翻下。
卿士樾住的這間是邊房,後身的位置有外窗,風天涯從側面翻下之後手便扒屋外床沿上,臨動作之前,她細細聽了一下屋中,确認沒有。而後指尖使力,咔吧一聲,風天涯将窗子從外面拉開。
她身材嬌小,窗子只開了一點便鑽了進去。
落地悄無聲息。
風天涯藝高膽大,直接走到床邊,掀開了床簾。
第一眼看過去,風天涯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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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是個少女,的确是個少女,但卻極為畸形。除了四肢,她整個都發脹,兩眼緊緊閉上,兩腮發鼓,胸口和肚皮也高高隆起,并透着一股難聞的腥氣。
“這還是活麽……”
風天涯伸手,少女頸邊摸了一摸。雖然微弱,但是還有跳動。少女身上很熱,像是憋着一股急火,熱得發燙。
風天涯收回手,又到桌邊看了看。
桌上還留着卿士樾剛剛剩下的藥材,風天涯沒動手,俯身上去嗅了嗅。
“都是貨真價實的寒藥。”
風天涯微懂一些藥理,這桌上的藥随便拿出一味,都是寒氣逼,而這麽多藥若是熬成一鍋,可謂極寒入體,尋常喝了無疑是毒藥,半碗便會致命。
為防有變,風天涯沒有久留,站了一下便從窗子離開了。出去之後,風天涯又翻到屋頂上,對着那小口等待着。
過了一會,卿士樾回來,他手中端着一碗藥汁,關好門便徑直走到床邊。
扶起床上的少女,卿士樾一手将藥碗放到她嘴邊,一手放她背後,為其渡氣順藥。
風天涯一直看到那碗藥一滴不剩地被喂到少女口中,才悄悄離開。
回到李理所的巷口,已經近子時。李理看見風天涯回來,從巷子裏走出來。
“風姑娘。”
風天涯嗯了一聲。
李理:“見到了麽。”
風天涯點點頭,“見到了,走,們回去,邊走邊說。”
“好。”
月華萦繞,風天涯與李理離開鎮子。
鎮口的位置有一塊石牌,上面刻有“香林鎮”三字。風天涯見了,對李理道:“這裏一棵香樹都沒有,為何叫香林鎮。”
李理:“姑娘也有所不知,十年前這裏的确有片香樹林,但是因為一件事,這裏的樹都被砍光了。”
風天涯腳下不停,問道:“哦?從前是有林子的?”
李理點點頭,伸手指了指邊上一個方向,道:“從前香樹林便是那邊。”
風天涯看過去,夜色中隐約可見一片矮木林。
“倒是很寬廣的一片地。”
李理道:“是,那裏原來有個更出名的名字,叫煙雨坪。”
“等等……”風天涯站住腳步,“煙雨坪?聽着好生熟悉。”
李理一點也不意外,道:“姑娘該是聽過,十年前,番疆刀首藝成,挑戰天下英雄,便是那塊煙雨坪。”
“是了,蠢燕同講過。”風天涯低語,“刀首刀首……一直聽,也不露面給大家瞧瞧,排場真是不小。”
李理沒聽清,“姑娘?”
風天涯搖搖頭,腳下加快,“走了,先弄要緊事。”
趕回營地,葉淮山正營帳中等待。見風天涯回來,馬上起身迎了過來。
“風姑娘!”
風天涯頭一偏,“嚷什麽嚷什麽。”
葉淮山沖過來,本想伸手拉住風天涯的手臂,但是最後一刻生生忍住了。
“風姑娘,沒事吧。”
風天涯:“能有什麽事。”
葉淮山将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最後松了口氣。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風天涯匪夷所思,“就問這個,不問問有沒有見到卿士樾。”
葉淮山尴尬地笑了兩聲,“風姑娘……”
“算了算了。”風天涯坐到木凳上,“坐下,們好好說說。”
葉淮山坐到風天涯對面。
風天涯道:“見到卿士樾了,也見到他帶着的。”
葉淮山:“樊珑麗珈……”
風天涯:“之前沒有見過智首座,不知道她長什麽樣子。”
葉淮山道:“見到的是什麽模樣,形容給看看。”
風天涯回憶道:“是個少女,十四五歲,同差不多高。她受傷極重,脈象微弱。而且不知是何原因,她的臉和身子都腫脹異常,也非常的燙,卿士樾熬制了寒藥喂她喝。”
“是了!”葉淮山一拍腿,“樊珑麗珈看着便是十幾歲的樣子,而且她中開陽**,內腑灼熱,身子燙也是正常。至于身子發脹……”葉淮山想了想,道,“卿士樾擅毒也擅醫,據說他醫術詭秘,常行異端,也許他找了什麽辦法為樊珑麗珈吊命。”
“呵。”風天涯幹笑一聲,“常行異端,果真是常行異端。卿士樾帶來的五個随從,可知是什麽。”
葉淮山:“随從……不是番疆精兵麽。”
風天涯搖搖頭,“他是真的下了保障,那五是皮臉。”
葉淮山眉峰皺緊,“皮臉,曾聽聞……”
“五個皮臉?”
風天涯與葉淮山說話時,一直半靠床鋪上閉目養神的酆都忽然開口。
風天涯看過去,酆都半睜着眼睛瞟着她。
“嗯,五個随從都是皮臉。”
酆都緩緩坐起身。
葉淮山看向他,問道:“師兄,有何想說的。”
酆都修長手指輕輕敲打黃泉刀鞘。
“五個……”
葉淮山:“怎麽,五個有何說法。”
酆都靜了一會,擡眼道:“毒首這回是擺命出來賭了。”
葉淮山:“此話怎講。”
酆都看向風天涯,輕聲道:“小姑娘,知道般夷五毒陣麽。”
風天涯搖搖頭,“不知道。”
葉淮山:“這是什麽陣,作何用途。”
酆都道:“般夷五毒陣是巫毒教派的秘法。此陣是防陣,雖攻擊能力不高,但是防衛起來堪稱滴水不漏,十分絕妙。”
葉淮山皺眉,“守陣,五個,武功再高能守多久。”
酆都輕笑,道:“小淮山,從未與番疆戰場之外的地方相殺,自然不了解他們的門戶本事。五毒陣的特點,便是守陣的五,都非活。”
“什麽!?”葉淮山直楞地站起來,“不是活還是死不成?”
酆都:“不是死,但是與死無異。般夷五毒陣又稱皮臉陣,因為守陣之全部是皮臉。這些被巫毒教從小種蠱,神智身體早就被蠱蟲奪取,已非是活。皮臉難養,更難控,上一次皮臉陣現世是六十年前,巫毒教前長老宗巴幫助冬爾一族統一番疆時使用的,自他死後還沒有能用出皮臉陣。”
酆都淡笑着,邊說邊撫摸手邊黃泉。
“當年宗巴的皮臉陣是四,而今卿士樾居然能操控五……呵,這位毒首大刀劍功夫不到家,邪門異數倒是門門精通,也不負毒首之稱了。”
葉淮山:“師兄,可知此陣特點如何,又要怎樣破解。”
酆都道:“說了,這守陣之非是活。而非是活,就意味着普通方法殺不死。家不會死,會死,這就是本陣最大的特點。”
葉淮山:“……”
酆都看着葉淮山,笑道:“小淮山,征師未捷,別一臉死相。”
葉淮山:“死不了……那們便直取卿士樾,他死了,自然無操縱這些。”
“呵。”酆都笑出聲,“都說了皮臉陣是守陣,防起來滴水不漏,天下無雙,怎麽還這麽死腦筋。”
葉淮山聲音漸漸嚴厲起來,“師兄,時間緊迫,若有法子快些說給聽,還需布置下去。”
酆都面色不改,聲音依舊平和。
“小淮山,每次一談征戰,便不太像了。”他站起身,來到葉淮山面前,“有一個方法倒是可以破陣。”
葉淮山:“是何方法。”
酆都:“此陣的陣眼一只王蠱身上,王蠱會随着陣勢不斷換位,五之間随意流竄,只有種有王蠱的皮臉身上下功夫,此陣才會破開。”
葉淮山:“如何知道王蠱誰的身上。”
酆都:“身上種有王蠱的招式會與其他有微妙的不同,他會引導其他四的動作,叫纏鬥所有皮臉,會找出王蠱。哦,對了……”酆都想起了什麽,又道,“皮臉陣遇強則強,不要讓一齊上去,分着來,慢慢送上去,才能弄清不同的奪命招式。”
葉淮山英眉緊皺,“王蠱與其他的蠱有何不同。”
酆都:“王蠱是巫毒教精心培育,百年才出一只,十年成形,每月要食童子血,威力極大。種植之會短暫提升身體能為,但是常難以承受,所以王蠱才會多之間來回流竄。”
葉淮山:“所以說,不好殺。”
“呵。”酆都靠回床邊,“不好殺,小淮山,的面前說不好殺,是想如何呢。”
葉淮山看他一眼,面上也放了輕松。
這時,一直靜靜聽着的風天涯開口了。
“那些士兵,讓他們怎麽騙招。”
葉淮山和酆都同時看向她。
酆都戲谑地看着她,只瞧了兩眼便閉上眼睛休息了。
葉淮山來到風天涯面前。
“風姑娘。”
風天涯看着他,“那陣法如此強大,讓的士兵送死麽。”
葉淮山想了想,道:“風姑娘,不知要如何同解釋。”
風天涯:“有什麽不能解釋。”
葉淮山:“回帳休息吧。”
風天涯眉峰一挑,“哦?”
葉淮山被她看得側過頭,頓了片刻,他輕聲道:
“風姑娘,戰場之上沒有送死一說,家國面前,沒的性命值得一提,包括。”
半響,風天涯點點頭。
“知道了,回去休息了。”
出了葉淮山的營帳,她沒有直接回自己的帳子,而是來到山崖邊坐着吹夜風。
凄茫夜色中,風天涯看着山坡上星星點點的營帳,過了明日,這裏面又有幾個能活下來。
“呵。”風天涯笑了。
怪不得這麽多貪戀紅塵,怪不得有這麽多眷顧江湖。
這裏如此有趣,又是如此刺激。
而且——
有多有趣,便有多危險。
有多刺激,便有多無情。
“蠢燕子,師傅好想将這裏講給聽……”
風天涯坐了一會,起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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