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燕孤鳴遠遠地跟着,見那男子走進小院。
小院周圍的牆壁很低,燕孤鳴從小院的門口走過,木門緊閉。
因為這裏很偏僻,所以來往的人很少。
燕孤鳴繞到院子後方,在一處破爛的石頭縫裏向內看。院子是間普通的院子,有三間房,此時院子裏沒有人在。
燕孤鳴絲毫未猶豫,手腕處的鈎子勾住牆壁,一翻身,悄無聲息地落入了院內。
他站在空無一人的院子中,不躲不避。
屋內傳來微弱的聲音,好像是人在對話。
燕孤鳴走過去。
他的步伐很輕,卻也很穩。每一步都帶着無聲的壓迫。前面是什麽人,他不知道。但是就算前面那扇是鬼門,他也照闖不誤。
天涯峰上仿佛沒有時間,靜谧得讓他忘記了自己原本的生活。直到今天這幾步踏出,他才知道自己真的活下來了。
屋門被一掌推開。
屋裏的兩個人愣住了。
燕孤鳴走進來得太過自然,讓他們有那麽一瞬認為他才是此地的主人。直到其中年長一些的男子反應過來,手中的銀兩放下,站起身。
“你是什麽人!“
燕孤鳴:“取你命的人。”
字音未盡,劍已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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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孤鳴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他首先處理的是那個站在一邊伺機逃出呼救的年輕人,這二人體格雖是不錯,但是與一生殺戮的燕孤鳴來說,相差太多了。燕孤鳴一腳踹在年輕人的肚子上,一口血瞬時吐出,年輕人倒地不起。
另一人懷中抽出一把短刀,在燕孤鳴出腳的時候,砍向燕孤鳴的脖頸!
可是仍舊慢了一步。
燕孤鳴頭一低,反手出劍,鋒利的劍刃停伫在男子的喉嚨處。
“你……”那名男子咬牙,“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麽。”
燕孤鳴:“我在幹什麽。”
“你得罪我們聚寶賭坊,是不想在泰來鎮混下去了?”
這樣的狠話,燕孤鳴聽得太多太多。
燕孤鳴:“我不清楚自己混不混得下去,我唯一知道的,是你大概活不下去了。”
一語畢,劍尖向前。
“啊……”
死亡的威脅離自己太近,那男子終是怕了。
“壯士……壯士饒命……你想要什麽,小人……小人都給你。”
燕孤鳴劍鋒停住。
“讨女人歡心的東西。”
男子斷斷續續道:“讨……女人歡心?”這停頓的時刻,他才注意到燕孤鳴的手臂。心說這殘廢該不會是讓女人嫌棄了,來這發瘋的。
一開始,他還以為燕孤鳴是外面人找來要東西的,現在看來應該不是。想到這,他也不是那麽怕了。這一不怕,他心思也就活泛起來。
每一刻鐘,這間小院都會有人來巡視,如果抻住一點時間,等姚姐一到,這殘廢便死定了。
“咳,壯士……你想要什麽,咱們有話好好說……”
燕孤鳴:“發釵,首飾,有什麽女人喜歡的東西,都給我。”
男子心裏越發地看不起燕孤鳴,臉上卻連連賠笑。
“壯士,這首飾嘛,我們是要多少有多少,就不知道壯士想要什麽樣式的首飾,若是讨大家閨秀歡心,那小的就把那些有名貴出處的清白物件給壯士。若是要讨風塵女子歡心,那就得選些真金實銀,拿得出手的。”
燕孤鳴聲音低緩,“去拿。”
“呃……壯士先把劍拿開吧,刀劍無眼,小的心裏怕啊。”
燕孤鳴袖劍收回。
“不要拖延時間,不然我便殺了你。”
“是是是。”
男子來到一面牆邊,挑着幾塊磚叩擊了幾下,一道暗門打開,裏面堆着六七個大箱子。
“壯士啊,你想讨歡心的女人多大年紀。”
燕孤鳴不語。
男子心裏發笑,臉上卻真誠無比,“對于女人來說啊,這首飾與年齡也是脫不開幹系的,什麽年紀該佩戴什麽樣式,這都是有講究的,你就說這豆蔻年華的女人,她們……”
她們怎樣。
不怎樣。
男子洋洋灑灑的話語,攔腰被斷。
一柄精巧鋒利的袖劍從他後頸穿過,帶着軟骨和碎肉,從喉嚨處穿出。
安靜,是對死亡的敬意。而快速,是殺生者的慈悲。
燕孤鳴袖劍回手,轉過頭看向地上已傻了眼的年輕人。
“同樣的話,我不會再說。”
年輕人捂着疼痛的肚子。
“我我……我馬上找,我們這裏有一根玉……玉釵,傳說是前朝大儒士江……江耒與夫人的定情信物,有兩百……兩百年的時間了,無價之寶無價之寶。”
他哆哆嗦嗦地爬起來,在箱子裏翻來翻去。
燕孤鳴站在他的身後,就像一個催命的判官一樣。
“我……我在找,在找……”
他翻兩下就轉一次頭,驚悚地看向燕孤鳴。
“我我……我……找到了,找到了!”
摸到一個盒子,年輕人興奮地叫了出來。他将盒子遞給燕孤鳴。
“壯士,就在這!”
燕孤鳴:“打開。”
年輕人這才反應過來燕孤鳴沒有手,他戰栗地低頭。
“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打開。”
“是是。”年輕人将盒子打開,一根溫潤的暖玉釵靜靜地躺在盒中。
燕孤鳴:“放到我懷裏。”
“好好好。”年輕人十指冰涼,将小盒放到燕孤鳴的懷中。
燕孤鳴:“還有什麽,十幾歲小姑娘喜歡的,一并拿出來。”
年輕人:“十幾歲,十幾歲……小人找找,我們還有上等的揚州胭脂,還有金玉耳環……”
年輕人拿了個小包,将能翻出的首飾一股腦地放到包裏,擰好了系在燕孤鳴的背上。
“大爺拿好大爺拿好……”
燕孤鳴:“你很怕。”
地上的屍體還是溫的,血已經流了一地。房間中彌漫着血腥的氣味。年輕人臉色慘白,身子抖如篩糠。
“不……不不。”
燕孤鳴:“你不用怕。”
“我我……為何……”
燕孤鳴靜靜地站着,眼睛并沒有看向年輕人,他仿佛是在等着什麽。
就在這時,一個溫軟的女聲從屋外傳來。
“他不用怕,他當然不用怕。”
房門被輕輕地推開,一股濃濃的女人香從屋外傳來。
“哦,好英武的男人,姚姊中意。”
年輕人看見她,連滾帶爬地奔過去,“姚姐,姚姐……”他本以為來了救星,可走近了,才發現這并非是往生堂,而是閻王殿。
姚君沒有給他第三次喊姚姐的機會,兩聲落,人頭也落。
而直到人頭掉到地上的一瞬,年輕人也沒看到她手中的兵器。
燕孤鳴看着這一幕,面不改色。
“不中用的男人。”
姚君溫軟的聲音沒有波動,她緩步走向燕孤鳴。她年紀應該不小了,可是那一股子風騷的氣韻,卻不輸給妙齡的花魁。
“一只手的男人,敢獨闖聚寶賭坊,你好氣魄。”
燕孤鳴:“你的刀很快。”
姚君蔥指一翹,擋在嘴邊,輕輕地笑,“你能看出姚姊用的是刀,眼力不差。将背上的東西放下來,姚姊給你一條活路。”
燕孤鳴:“對我來說,別人給的,便不是活路。”
姚君仰頭笑了幾聲,胸口白花花的肉微微顫動,“好好,有骨氣的男人,姚姊中意你。”她一番淡笑過後,眼神忽然一凜。
“可惜了。”
一句可惜,姚君短刀出鞘!
電光火石間,兵器相交!
燕孤鳴面容冷峻,姚君也目帶寒霜。
“霸道的氣力,就不知道技巧如何了。”
姚君刀法換路,連番攻上。她的刀很快,快得讓人眼花缭亂。她看出燕孤鳴身上有傷,刀鋒專攻燕孤鳴的右肩。燕孤鳴步伐靈活,幾番躲避未中其招。
姚君刀法突出,但刀式卻全在燕孤鳴的掌控之內。若是從前,這般對手他在三十招之內定能取勝。
可現在的燕孤鳴與以前不同了。
斷臂尚且不說,今日是燕孤鳴拿到袖劍的第二天,唯一稱得上練習的可能就是昨日清晨,在天涯峰上的幾套劍招。他從未使過左手劍,更別說是袖中的左手劍。
這諸多因素夾雜在一起,讓他與姚君對招不相上下。
但是,因為姚君主攻他的右肩,他多次移動躲避,斷肢的傷口再一次裂開。那殘面猛地一疼,燕孤鳴動作一頓,被姚君抓住時機扣住手腕。
“呵,真是粗暴的男人。”
姚君在燕孤鳴的身後,一手扣住他的手腕,一手撫摸他的斷臂。
“喲,這是怎麽了,怎會出如此多的血。”
燕孤鳴:“将你的手拿開。”
“哈。”姚君一笑,胸口頂着燕孤鳴的後背,手掌不顧血腥,直直地覆在了燕孤鳴的斷肢處。“哎呦,切的真利索,一點根都不剩。”燕孤鳴的斷臂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恢複,皮肉漸漸長到了一起,姚君這麽一摸,剛好整端握住。
“呵呵。”姚君緩緩地笑着,“真短,就不知另一處,是不是也這樣短。”她這風情話語吐露,手開始向燕孤鳴的腰胯探去。
燕孤鳴不說話。
因為燕孤鳴的身材極為高大,姚君的手在繞到前方的時候,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傾,頭也探了出去。
就在那一瞬,燕孤鳴不顧手腕被制,側過身,一口咬在姚君的喉嚨處!而就在同時,只聽啪地一聲,燕孤鳴的手腕也強行扭斷了。
“啊——!”
姚君哪裏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措手不及,卻已經晚了。
袖劍出鞘,直取人心!
突如其來的一擊,躲不可躲,避不可避。姚君倒下,燕孤鳴走過去,蹲在她的屍體邊,劍鋒朝下,将她的右手斬下。
“在這個世上,能動我手臂的,只有一個人。”
盡管地上躺着的已經是一具屍體,他還是将這句話認真完整的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