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讓人唏噓的,這場天然氣爆炸事件被判定為人為。除去喪命的一家三口,兩名被爆炸墜落物砸傷,一名因爆炸波動摔倒傷了手臂,隋月安和李沛夏因臨時決定出門而躲過這場風波。
因就在爆炸樓層樓下,他們的房子也受到很大影響,朝陽那面的玻璃無一幸免,桌上牆上的東西也震得東倒西歪散亂一地。玻璃安裝得些時間,隋月安和李沛夏只能去酒店住兩天。
四人一起吃了晚飯,途中,隋風逸又抽查了一遍電話,聽隋月安背完才安生吃飯。
吃完飯,兩人回酒店,另兩人回校。
路上,隋風逸手抄進兜兒裏,突然摸到了把鑰匙,隋月安他們公寓的,看球前回宿舍換衣服,他鬼使神差裝兜兒裏的。
讓顧忱莘原地等着,他撒腿就往回跑。跑回酒店敲響月安的門,過了一會兒才有人來開。
隋月安以為是李沛夏,見是隋風逸眨眨眼,“怎麽了。”
天氣還挺冷,隋月安卻脫得只剩條短褲和T恤,隋風逸從腳踝看起,順着他修長白皙的腿往上,目光停在大腿上被短褲邊遮住小半的一處。他眼神閃爍一瞬,假咳,“幹嗎呢你才開門,穿成這樣也不怕感冒。”
“準備洗澡。”隋月安往房間裏面走,“忘了什麽?”
隋風逸下意識跟着進來,“哦,我之前……那什麽,那天在玄關拿了把你們的鑰匙,一直忘了還你。”
接過鑰匙,隋月安繼續找換洗的衣服。
還完鑰匙隋風逸卻沒要走的跡象,他撓撓太陽穴,“原來你有胎記啊。”
“嗯?”隋月安回頭,看見隋風逸盯在自己腿上的目光,“怎麽了?”
隋風逸又假咳一聲,“沒怎麽,好奇,問問。”
隋月安面無表情地想了想,微微彎身撩起短褲到大腿根,露出整個胎記,拳頭大小,藕荷色的。
隋風逸直愣愣地看着,“電視劇上不是經常演靠着胎記認人的劇情嗎,在你這兒沒派上用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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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月安似笑非笑的,“沈平麗一直覺得醜,說這個……像一條掉了牙,還張着嘴亂叫的老狗。”
“放屁。”隋風逸皺着眉嘟囔,目光一直沒從胎記上挪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隋月安放下短褲,聳聳肩,“我不在意。”
“這是,”隋風逸擡眼對上隋月安的目光,慢慢地說,“被山川擋住的月亮……”
隋月安愣了一陣,偏開頭輕聲道,“我真的不在意。”
突兀的鈴聲響起,隋風逸才想起樓下等着自己的顧忱莘,他稍有遲疑,還是擡手在隋月安頭頂輕揉兩下,“我走了,你快洗澡吧,洗完頭發擦幹別感冒了,有事兒給我打電話。”說完他出去,要關門時又探身進來,“再背遍電話?”
隋月安不禁失笑,“快走吧。”
隋月安雖然存了他的號碼,但隋風逸覺得自己接到他電話概率幾乎為零,他是這麽想,可沒想到一個禮拜後,就接到了隋月安的電話。
隋月安打給他的第一通電話,他故意等了幾秒才接,接了也不說話,就等着聽隋月安會怎麽叫他,說不定會脫口而出叫個哥也說不定。
結果他不說話,那頭也不出聲,兩人之間沉默半天,隋月安才全名全姓地叫他,“隋風逸?”
隋風逸心裏默嘆,立刻應,“嗯,怎麽了。”
“媽寄了東西到我這兒,一份給你的,晚上有時間嗎,我送給你。”
隋風逸心想秦女士說話倒還挺算數,一兒子一次不算偏心,“你那腳剛好沒多久別折騰了,和李沛夏分了得了,不用給我。”
“不是吃的。”那頭沉默片刻,“媽說讓我一定要給你,還要當面一起打開。”
“什麽東西啊還得一起打開。”
“不知道,包裝沒拆。”
隋風逸忍不住笑,“你是這麽聽話一小孩兒嗎,怎麽沒見你這麽聽我的話呢,你說,秦女士是不是私下壓迫你了,別怕,跟我說,哥給你撐腰。”
隋月安自動忽略,“晚上有時間嗎。”
隋風逸想了想,“我一會兒要訓練,整晚都呆在那兒,不然你來找我,我把位置發你。”
“好。”
“到了如果找不到地方打電話給我,要是沒接就打給顧忱莘,吃了飯再來啊!省得我胃疼。”
挂了電話,隋月安拿上東西出門。隋風逸發來的位置折中,車程不算遠。下了車是個挺大的體育館,出入口繁多,憑直覺找到射箭場的時候隋風逸已經在訓練,偌大的場地只有兩隊人在訓練,似乎不供外人使用,看臺上零散坐着三四個人,其中就有顧忱莘。
隔着一個座位坐下,顧忱莘聊了句不鹹不淡的算招呼,他這人八面玲珑,碰上隋月安這樣的便适時安靜,兩人沉默下來,只能看場上的隋風逸。
隋風逸外型極好又挺拔,很難不吸引別人的目光,他射箭時的狀态和平常也截然不同,沉靜內斂得多,也不和別人交流,注意力只向着前方的箭靶,每個動作和眼神都透着篤定和自如,确實讓人挪不開眼睛。
顧忱莘挑他拉弓的時候拍了幾張照片,怕被懷疑似的,先自己解釋,“幫千悅拍的,你知道,定期鼓勵。”
韓千悅,顧忱莘的表妹,一比他們小了五六歲的小姑娘,今年高一,瘋狂迷戀隋風逸。當隋月安出現後,小姑娘曾短暫地兩倍快樂過,之所以短暫,因為她很快發現隋月安性格無趣,非常不好相處。
“你每天都來陪他?”隋月安突然問。
“他一呆就呆整晚,誰有那麽多閑工夫,我無聊了會來這兒打球,時間合适的話就一起回宿舍。”看隋月安一直盯着隋風逸看,顧忱莘有些好奇,“老看着他,會不會感覺挺分裂,就像看自己在射箭?”
“不會。”隋月安說,“除了臉,我們沒有相似的地方。”
“是嗎。”顧忱莘輕笑,“我倒覺得你們兄弟倆還挺像的,都屬于……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的類型。”
隋月安沒說話,似乎是默認了。
隋風逸這人,看着風風火火不怎麽靠譜,但他自身的那種韌性和沖勁兒也難以忽視,他永遠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一往無前,是熱忱也是勇氣。至于隋月安,他幾乎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疲于留意外界,甚至交流,他和隋風逸的表達截然不同,但從他回來,他所做的都是在規避意外,從而達到他所想的,更好地融入自己的家。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顧忱莘說得也沒錯。
休息時間,一隊人陸續下場休息,隋風逸跑向兩人,挨着隋月安坐下,還挺期待,“東西呢,我看看。”
交過快遞盒,隋月安看着隋風逸暴力拆開,從裏面拆出來兩個拳頭大小的皮質黑盒子。
盒子裏的東西,第一眼隋風逸以為是個金色的珠子,從軟墊上扣下來看,才發現是只胖老虎,圓球上長了四只短胖的爪子和一對小小的尖耳朵,一副營養過剩的樣子。
隋風逸掂了掂純金的胖老虎,看隋月安,“這什麽意思?”
隋月安打開另一個盒子,裏面躺着只一摸一樣的金老虎。
隋風逸捏着手裏的老虎翻了個個兒,發現肚子上刻了字,“SYA……哦,這個你的。”
隋月安掃了眼手裏肚皮上刻着SFY的老虎,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想想這樣不夠證明他和隋風逸在一起,又把鏡頭朝向隋風逸。那人格外配合,托着小老虎到臉邊,假笑出酒窩。
照片發給秦女士,很快有了回複,說這倆胖老虎是她定制的轉運珠,因為隋風逸再過兩個月有個人賽。
這麽一聽隋風逸很滿意,很明顯,這東西主要是給他,隋月安才是捎帶的那一份,這可是這些年來的頭一次。他轉了轉指尖的小東西,突然順眼很多,“連個孔都沒有,算哪門子的珠啊。”說着他想把手上刻着隋月安名字的老虎給他,遞了一半又收回手,“哎,這樣,你這個給我,就當交換了。”
“有什麽意義。”
隋風逸一擡下巴,“沒意義!我喜歡!你的好看,不行嗎!”
隋月安更沒所謂,把小盒子揣回兜兒裏,起身,“那我回去了。”
“行。”隋風逸跟着起身,準備送他出去。
他們坐在看臺第三排,身後那排有三兩個整理裝備的,隋風逸起身的瞬間,突然有個身影快速從他們身後經過。他背着巨大的弓箭包,堅硬的包體擦過隋風逸又徑直撞向隋月安,後者不設防,腳下不穩就要往前倒,隋風逸手疾眼快,胳膊一伸,攔着上半身把人撈回來。
“對不起對不起,過道太窄了我沒注意!真是不好意思!風逸,沒事兒吧?”
隋風逸半抱着隋月安,看人站穩才收回胳膊,要是剛才他哪怕慢半拍,隋月安都得轱辘下去。身後的肇事者雙手合十不停道歉,隋風逸狠狠掃過他,臉都黑了,“知道道兒窄你他媽不會繞啊!長眼長腿幹什麽吃的?道兒都走不利索幹脆滾回家該幹嗎幹嗎去!別他媽在這兒招人煩!”
他話說得毫不客氣咬牙切齒,撞人那位臉色更難看,方才僞裝的笑容早已不見,開口甚至有些陰冷的味道,“歉我道了,你還想這麽樣,不然去醫院驗驗傷,看看被沒被我撞出個好歹來,真有事兒,我賠。”
兩人的争端已經引來側目,隋月安不太想隋風逸再出手把人揍出血耽誤他回去,只能出聲,“我沒事兒。”
隋月安這麽說隋風逸也不好再追究,瞅了那人一眼不再說話。那人顯然也不服氣,嘴裏罵着走了。
事兒算了了,但隋風逸氣沒消,回頭跟顧忱莘罵人,“遲早有天找個茬兒把那王八蛋揍一頓!媽的!”他深吸一口氣,沖着隋月安的時候已經強壓下火氣,“走吧,我送……蹭着臉了啊?”
剛才沒注意,此時再看隋月安,右邊臉頰上橫着一條十多厘米的痕跡,凸起發紅,在他白皙的臉上,突兀的有些吓人。
隋月安碰了碰自己的臉,摸到凸起也沒什麽反應,“我就這樣,沒事兒的。”
“什麽就這樣?”隋風逸掰着他的下巴仔仔細細地看,“也沒出血啊怎麽這麽紅,疼不疼啊。”
隋月安愣了一下,“……劃痕症,就像尋麻疹,稍微用力劃到就會這樣,不是很疼。”
“不是很疼還是疼呗。”隋風逸嘟囔着,“你怎麽這麽多毛病!”他這話說完,隋月安都沒反應,他卻先拉過隋月安的手在自己嘴上打了一下,挨完打還樂,“我嘴欠,你也打了,扯平,說過不再擠兌你的,再犯你再打。”
隋月安無意識地撚了撚指尖,“你也沒說錯。”
隋風逸沒聽見似的,“那這怎麽辦,看着怪吓人的,用不用去醫院啊,得擦藥吧。”
“藥我有,”隋月安實在不想再呆了,“一般睡一覺就消了。”
發覺了他的不耐,隋風逸點點頭把人送出去。
送完人回來,顧忱莘好奇打聽,“你倆是出什麽事兒了嗎。”
隋風逸不解,“沒有啊,挺好的,這不還主動給我送東西來了嗎。”
“我是說你,怎麽突然就情同手足了?剛才還發那麽大脾氣。”故意撞人的那人顧忱莘也知道,名叫楊朝文,因為成績一直不如隋風逸,便視他為死對頭。平時兩人也總有矛盾,卻從沒像今天這樣明面起沖突。
“人、人不都是在成長的嗎。”隋風逸自己都有點兒編不下去,“我就成長啦,以前是我不懂事兒,自己的弟弟嗎,肯定得護着點兒啊!”
“哦,是嗎。”
隋風逸一想自己說得是沒錯,理直氣壯地繼續練射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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