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于侍郎想起自從愛女失蹤後就變得力不從心的老友,他心思一動才送了信物,或許可以結個善緣。
湊巧的是,他們的出發時間在同一天,李府的馬車出城門的時候,知府等本地官員正在送別于侍郎。
大約過了十幾日,馬車出了黃州府的地界,穿過西钺府,進了近天府的範圍,近天府緊挨着京城,他們的行程已經過了大半。
原本有些荒涼的視野終于多了些綠色,馬車在一家客棧門前停下。
木藍率先跳下馬車,雖然李府的馬車要比那牛車不知道舒服多少倍,這一路也比較順坦,但人一直在車上坐着、躺着,總覺得全身疲累,哪裏都不舒服。
客棧很大,近天府不僅靠近京城,又位于百钺的中南部地區,無論是環境還是經濟都比黃州府好了很多。
來往的客商也多,使得客棧和酒樓的生意蒸蒸日上。
李橘白掀開車簾,她耐心地等着車夫把小凳子放好,這才踩着下車來。
木藍站在一旁扯了扯嘴角,然後上前扶了一下,這一路也已經習慣了,習慣了自己是個窮書生,習慣了從馬車上一躍而下。
若不是每次都見李橘白依舊優雅自持地踩着小凳子下來,她差點都要忘了自己也曾是京城的尚書府大小姐,也曾前呼後擁被丫鬟扶着上下馬車。
可如今,哎,她活得越來越糙了,哪裏還有一點尚書府大小姐的做派。
招呼客人的店小二滿臉笑容地迎上來,在看見木藍的長相後,眼神不自然地閃了一下,臉上還露出猶豫糾結的模樣。
木藍多看了兩眼小二的神色,在結賬的時候果不其然見掌櫃的神色也劃過一絲不自然的打量。
她在京中和一衆閨閣小姐們來往,別的本事沒學到,察言觀色的能力卻鍛煉出來了,別人說話時的神情與眼色,真心或假意總要有自己的判斷。
兩個人依舊只要了一間房,收拾一番後,木藍和李橘白來到大廳叫了些飯菜。
“不小酌一杯?”李橘白意外地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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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藍搖了搖頭:“酒喝多了傷身。”
李橘白更意外了,這個人一路上每次投宿總會叫一壺酒,也不多飲,就那麽一兩杯,有點微醺便夠了。
她大概看得出木藍懷着心事,越是接近京城越是憂思過重的模樣,所以每次喝一點酒也無傷大雅,權當是幫助睡眠了,今日倒是有些意外。
木藍确實有心事,但喝酒卻是為了給自己堅定信心,畢竟死亡留下的恐懼是很大的,一切都是未知,難免會有些怕。
遇到危險就想躲開是人的本性,但她不能躲,所以每次喝幾口酒就當壯一下慫人膽了。
不過這客棧裏的人有些古怪,哪怕是府城重地,也要多加小心。
這時,有人坐不住了,在打量了她之後相繼跑出客棧,那份古怪更濃了。
“小二。”
木藍張口喚了小二哥過來,眸光透着探究。
“客官您吩咐。”
小二微微弓着腰走到桌前來,一副但憑吩咐的模樣。
木藍拿出一錠銀子放到桌子上:“進門的時候,你多看了我兩眼。”
小二看着桌子上的銀子眼睛一亮,忙恭維道:“姑娘黛眉星目,樣貌過人,小的無狀,冒犯您了。”
木藍笑了笑,意有所指道:“我這位友人樣貌也不俗,你只看了她一眼就沒再看了。”
“這…小的…小的冒犯您了,客官息怒。”
李橘白不明所以地看着。
木藍把銀子又拿了起來:“掌櫃的也多看了我兩眼,看來小二哥是不想掙這銀子了。”
小二一愣,随即小聲道:“姑娘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有個老婦拿着一副畫像尋遍了咱們近天府的大小客棧和酒樓,那畫像上的人和您有幾分相似,而尋人的那個老婦說若有人得見畫像上的人,告知消息便贈百兩黃金。”
木藍把銀子放到桌上:“多謝了。”
小二眼神又是一亮,拿起銀子恭維了幾句便去忙碌了。
吃完飯回到房間,李橘白深深看了木藍一眼:“有什麽不妥?”
木藍不知道從何說起,尋人的必是尚書府的人,說不定還是她熟悉的人。
照于叔叔所言,爹娘對外稱她病了,可在毗鄰京城的近天府又有人在尋人,想來應該是出于名聲的考量,在暗中找尋。
方才肯定有人想着賞金去報信了,所以她只需要靜等,便能等來尋人的是誰,看是否可信。
“沒有不妥。”話音剛落就有人敲門。
木藍猛地站起來,卻又不敢去開門,她心道一聲“來了”,腳步卻怎麽都邁不開,生怕看到的人是陌生的,又怕是熟悉的,有一種類似于近鄉情更怯的心情。
李橘白看了她一眼,起身詢問之後去開門。
門一打開,方才應話的那個人又急道:“您快看看這是不是要找的人。”
後面被人擁着的婦人走進房裏來,她盯着木藍打量了一下搖了搖頭,語氣失落道:“是有一些相像,但并不是我要找的人。”
說完轉身要走,卻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那與自家小姐相似的眉眼。
木藍僵立在當場,是她的乳娘,是馮媽媽。
眼見人要走,她忙開口道:“且慢,不知閣下要尋的人是否與我面容相似,或許我能提供一些消息。”
馮媽媽快速轉過身來,面色激動道:“姑娘說的是真的?若消息為真,我必奉上黃金百兩。”
木藍調整裏一下情緒,鎮定下來看向李橘白:“勞煩夫子帶不相關的人都出去吧,我與她單獨聊幾句。”
李橘白點點頭,心裏有些不适,為什麽不适?
她也說不清,大概是因為那句不相關的人都出去吧。
她站在門外,眼眸深深,自己也出來了呀。
房間裏,木藍不動聲色地問:“府上的大丫鬟荷兒可安好。”
“小女安好。”馮媽媽下意識地答了,緊接着就怔了一下,為什麽自己會答得這麽順口,就像是從前在回答小姐的問話一樣。
“我見過一個長相和我相似的男子,不知是不是您要找的人?”木藍心裏涼了半截,原本要相認的心思散也散了個幹幹淨淨。
荷兒是她的貼身侍女,也是當天跟随她去護城河邊的人,更是馮媽媽的親生女兒。
可問題是荷兒還活着,還活着就意味着是知情人,甚至參與其中。
所以她不能和馮媽媽相認,哪怕情感上相信乳娘,可理智始終占着上風。
馮媽媽面露失望,是個男子啊。
随後她又反應過來什麽:“姑娘怎知府上有個大丫鬟叫荷兒?”那豈不是知道她來自戶部尚書府?面前這個女子為何會知道?
木藍淡淡道:“偶然相識罷了,曾遙遙見過閣下一面,所以識得您是荷兒姑娘的娘親,這才有此一問。”
回答的有條有理,聽着也沒有什麽問題,馮媽媽卻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的樣子,難道是因為這個女子和小姐長得相似的緣故?
離開這家客棧,馮媽媽回到了落腳的驿館,剛推門進去就見一個妝容華貴的婦人迎上來:“怎麽樣,見到人了嗎?”
馮媽媽看着面容憔悴的夫人,艱難地搖了搖頭:“老奴見到人了,是長得有幾分相似,但不是小姐。”
婦人愣愣地坐回去,口中喃喃:“绾绾啊,你到底去哪了,為娘該去哪找你?”
“夫人,咱們回京吧。”馮媽媽也很難過,但看着堂堂尚書府夫人整日奔波、查探,這半年來幾乎瘦脫了相,她更心疼夫人啊。
“我不回去,我若回去了就沒人找绾绾了。”丘夫人連連搖頭,雖然明白老爺是為了顧及尚書府和女兒的名聲,是為了長遠打算才對外宣稱女兒是病了。